「同學們請打開課本第三頁,今天我們學習第一課,胡今能的《小兒垂鉤》。」張恨古看到學生們無所事事了,這才開始自己的第一堂課。
教室裡先是迅速的翻出聲音,等到大部分學生都翻到第三頁的時候,全班一共四十七個學生,全部哄然大笑。
林校長就是在這個時候聽到這不同尋常的聲音的。這個聲音的確有些太突然了,多虧了林校長此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然非得嚇得患了心臟病不可。
南家窪小學一共有校舍七十來間,除去沒人居住的房間以外,所有教室的門窗幾乎同時打開,一些老師與學生驚慌地從屋子跑出來,用帶著恐懼的目光無助地向周圍尋視。
地震了?還是颱風來了?
林校長是鎮定的,是泰然自若的,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更是……無可奈何的。
他揮揮了手,把驚慌的師生們都趕回教室裡邊去。說:「哪裡有颱風?哪裡有地震?有地震有颱風有自然災害政府會發預警的,每一個人都會收到專業的警告,在我們偉大的共和國,傣幫政府是不會拋棄老百姓自己跑路的。」
林笑長只能苦笑了,唯一知道內情的他怎麼能說這驚天動地的響聲,其實是從張恨教室裡傳出來的學生的狂笑呢?
張恨古會不會犧牲了呢?林校長居然在這樣的時刻有如此奇怪的想法,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還是去看看張恨古老師,他是站在講桌前,還是坐在講桌前,或者是躺在講桌前吧……
張恨古老師要講的這一課,其實只是一篇很簡單的古詩。這首詩是中國的一位大詩人胡令能老先生寫的一首兒歌——《小兒垂釣》,雖然張恨古老師手中有著很厚的一本字典,可惜張老師並不熟悉字典的用法。雖然課本上對於學生暫時沒有見過的字都注了音,可惜張恨古老師並不認得幾個拼音——何況他一直這幾個字就是這樣寫的,根本沒有注意到哪多一筆哪少一筆呢。於是,張恨古自認為根本來沒有任何難度的這首詩歌,僅僅標題他就讀錯了兩個字。而標題加上作者的名字,實在只有七個字。
胡令能讀成了胡今能,小兒垂釣讀成了小兒垂鉤。傣幫使用的是漢字,沒想到漢字多一筆少一筆,都會變成讀音意義完全不能的字,這不是給張恨古使絆子嗎/
難怪學生們會哄堂大笑了。
我們從一開始就說,張恨古的運氣好,好得都讓人羨慕。如果不是剛才一些男孩子們已經痛痛快快地大笑了一場,就僅僅這幾個錯別字,班裡的孩子們就能把教室抬起來扔到太平洋,然後隨著太平洋暖流到加勒比海轉一圈。經過發洩的這些孩子們,充其量只是趴在桌子上笑個夠了。
張恨古很沮喪。他並不想來誤人子弟,但是命運捉弄他,一定要他到這裡來做老師。他的希望本來是做個大官,凡事交給秘書去做,那樣活得才有尊嚴,那樣才有可能為同同、張大民他們報仇。
如果做不成公務員,他完全還可以過自食其力的生活。在家裡種地,閒了應付一下外來的驢友們掙點外塊。或者還到北京或者上海廣州到那裡打工,再不濟也能掙個吃喝,比起在這裡強多了。
拿起書,這可比拿鐵錘大鎬這些工具累多了。不要說面對家長老師孩子們怎麼想,就是張恨古自己感覺都沒有辦法交待。
一個沒上過幾天學,不認識幾個字的人,將他放在一個文化環境裡,整天捧著本書讀來讀去,比坐牢還要難受。
那個田副縣長真他娘的不是好人,還不如把我放監獄裡勞動改造呢。張恨古想,知識份子就是厲害,殺人都用軟刀子招呼,讓你叫不得嚷不得。
這時候,教室裡已經慢慢地安定下來了。學生笑夠了,笑累了。有一個學生想趁亂再給張恨古一點教訓,在本子上寫了兩個字,舉起來問張恨古念什麼?
這些孩子畢竟還是孩子,他們以為格格老師念錯了古詩的標題與作者,那什麼什麼字都會讀錯,卻不知道瞎貓也有撞上耗子的時候。
這個學生在本子寫的這兩個字按理說難度不小,一來是筆畫多,二來是用的少。
張恨古認真看了看,震撼,原來是這兩個字。他實在忍不住,笑了。這樣難度的字也能難倒他張恨古嗎?要知道,張恨古對於這兩個字有著深刻的理解,那可是寫過很多遍的。
那是還在北京的時候,白天干一天活,晚上這些農民工們無事可做,都跑到髮廊、洗頭房這些地方尋找溫暖,張恨古沒那業餘愛好,就到電影院裡看通宵電影。張恨古對於當初第一次看日本**時感觸很深,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震撼。
那感覺太震撼了。
這兩個字是大眼馮寫在地上,張恨古用了兩天的時間才學會。之所以他這樣用功,當然是打算回去向老婆張默默匯報時要用到了。
張恨古好不容易抓到這樣一個機會,在黑板上立刻寫下了震撼這兩個字,並且大聲地讀了出來。
這時那個男生站起來問了張恨古一個差點吐血的問題:「格格老師,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呀?」
是呀,這個詞應該怎麼解釋呢?這對於張恨古來說依然沒有一點難度,不過要想跟學生們講清楚了並不容易。於是他以身**,說:「比如你第一次看電影,卻發現電影裡的人全都沒有穿衣服時,你會是什麼感覺呢?」
黑板上明明寫著那兩個字,張恨古再把目光投向那兩個字,即使類似張恨古這樣的笨蛋學生也應該知道怎麼讀了。學生們一口同聲地說:「震撼!」
「非常正確。」張恨古滿意地說。
林校長本來對於張恨古能夠認出這兩個字已經露出滿意的笑容,並再次準備抬腿走人了。畢竟,身為一校之長他還有很多的事等著他去做。學校是培養學生的地方,培養老師,那應該是師範學校應該從事的工作。
就在他剛要離開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張恨古最後這兩句話。萬幸的是,林校長雖然年歲有些大,但既沒有心臟的問題又沒有血管的問題。如果換了別人,比如有著心腦血管疾病的總校長陳玉林,說不定立刻就可能就地暈倒,然後直接送山頂天葬了。
一個堂堂的小學教師,錯別字連篇也就算了,居然在課堂上正大光明地講**,如果傳到家長耳朵裡,那他該如何去面對家長的質詢呢?
丟人丟大了!林校長想哭的心都有了。本以為給派來一個笨蛋,沒想到連個笨蛋都不如。
如果張恨古知道他給林校長就是這樣的初次印象,說不定立刻就再次自殺成仁了。好在他並不知道林校長就在外面聽著。此時的他,正在為自己能夠解釋清楚這個名詞而得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