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明面上一句話也沒有,私下裡卻刻意為林成峰準備了全新的文房四寶,燈籠書具保暖衣物俱是最好的,讓迅哥放進在給他備好的木箱裡。
道別之後,林成峰上了馬車,車簾才落下,林夫人就拉著玥瑤轉身進了院子。剛走沒了幾步,聽得外頭車輪響動,知道馬車已經走了,林夫人又快步轉了出去,站在門邊目送著林成峰的車駕在林道中逐漸遠去,隱入林間,直到車輪聲也消弭於耳,才禁不住的歎息了一聲。
「哥哥平日裡這樣用功,一定能考好的,母親不要太過擔心。」玥瑤看著林夫人這幅樣子,忍不住寬慰道。
「嗯。」林夫人輕輕點頭:「你哥哥能有這份兒心,已經很不易了。但願上蒼保佑,此次能一舉中第,不要叫他再吃苦了。」
「一定會的。」
玥瑤嘴上這樣說,心裡卻也很忐忑,林成峰畢竟不比一般學子,之前並沒有參加過鄉試、府試、會試等多次考試的磨礪,現在直接參加京試,也不知到底能有幾分把握。
他消頹避居十幾年,第一次鼓起勇氣參加文試,如果失敗,玥瑤真擔心林成峰就此喪失鬥志,一蹶不振。
但擔憂歸擔憂,現在也只能默默祈禱了。
「進去吧。」又在外頭站了一歇,林夫人道。
「好。」
文生的文試比起武生的筆試來說,要更費時的多,一共要舉行三天的時間。
每天一場,考生吃飯喝水都要在貢院內解決。
這三天時間,對於在家裡等候消息的林夫人和玥瑤來說。真是十分難熬。
文試開始後的第三天下午,玥瑤實在坐不住了,便打算進城去看看。林夫人本要阻攔,奈何自己也十分牽掛林成峰考試的消息,便囑咐玥瑤進城去悄悄得去看看,不要打擾了林成峰準備接下來的武試。
玥瑤應著。便帶了林成峰往日做的幾篇文章。進城去了。
進了陵安城,玥瑤卻沒有往貢院所在的西南邊,反而讓車伕駕馬去了東區。
馬車行了沒多久,就停在了一座不算十分寬大的府宅門前。門上掛著一塊方正的匾額:徐府。
文生考試這幾日,為了避嫌,負責改卷的文臣都被強制休息。直到文試結束、試卷收好封名,文試官們才能去貢院接手改卷。
徐御史也不例外,他也是此次的主試官之一。在玥瑤登門之前,一直在家裡悠閒的看書練字,聽了門廳傳來的消息,手下握著的毛筆微微一顫,抖了一滴墨在紙上:「她是和林夫人一起來的麼?」
「回爺的話,門廳的小廝來傳,林小姐身邊只帶了一個丫鬟。」
「只帶了一個丫鬟?」徐御史將筆放到了筆架上:「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小姐。這樣肆無忌憚的出門會客,未免挺挑了些。你去回她。說我奉皇上命,主持此次春試,在放榜之前,不宜接見文生的家眷。」
「是。」
小廝領話走了出去。
門外。
「文生家眷?」聽了這話,玥瑤還未表態,翠竹就先怒了:「徐大人正是好記性,倒記得我家小姐是文生家眷,不知可還記得自己是受了文生拜師大禮的師父?」
「我家大人一向清正,此時正是文試當口,尤其不能對自己的學生徇私包庇。」
「誰要你包庇了?!不過是」
「翠竹!」翠竹還要再辯,卻被玥瑤輕聲呵斥止了,她轉頭對回話的小廝道:「勞煩你再進去回一句話。」
「什麼?」
徐御史聽完了小廝進來的回話:「她這樣說?」
「嗯。」那小廝點頭道:「那位小姐好似知道老爺不會見她似的,一聽我說完,就直接把準備好的這個取出來,叫我送進來。」
徐御史微訝,打量了一下小廝手中捧著的那個木盒,走過去,打了開來,只見裡頭摞著厚厚一摞的文章。
「林小姐還說了什麼?」
「林小姐說這是他哥哥往日做的文章,勞煩老爺抽空讀一讀。」
「把它放桌子上。」徐御史指了一下旁邊的木桌:「你下去吧。」
小廝依言放下了木盒,卻沒有離開:「林小姐還有一句話,要我帶給老爺。林小姐問,東陵閣的蘭台是否已經塌了?」
「什麼意思?」
蘭台本是古來對御史台的美稱,讚頌蘭台的文人能秉筆直書,有文人風骨,是為蘭中君子。而東陵閣,則是御史大夫們上班的地方。
「我也不明白,她說最近也見大人寫過幾個字,怎麼腰就彎的如此厲害了,還以為東陵閣的蘭台已經塌掉了呢。我說我家老爺最近好的很,腰板很好的,並沒見彎。那林小姐聽了,卻只是笑笑,說沒彎就好,大顯朝的文士能不能出人頭地可都指著老爺了。」回話的小廝並沒聽明白玥瑤這句話的意思,只道玥瑤在關心和誇讚自家老爺,便滿臉帶笑的一氣說了下來,直到看見自家大人的臉已經有紅轉白,又由白轉青,三色雜陳,難看得不了,才慌忙的閉了口。
「老爺,這,這有什麼不妥麼?」
「滾!」
「是,是!」小廝又氣又冤,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玥瑤這話便是譏諷他沒有文人風骨,東陵閣的蘭台尚未倒塌,他身為御史卻已經先折了腰。
辭退林成峰文師時,為防遭到林家的報復,徐御史心裡已做了百般計較,事先預想了種種可能性,並為此準備了一下應對措施。可後來總也不見那邊有什麼動靜,他還思付著因為林夫人雖然貴為皇族,但畢竟是一個婦道人家,和忠勇侯和離後,無權無勢。自然不敢再鬧風浪,以免損害自家名譽。之後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事,漸漸安下心來。
之後,玥瑤被賜婚給九皇子,徐御史掉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害怕九皇子會使出什麼小絆子來。然而擔心來擔心去的。依然沒出什麼事,他心下也計定,這家母子三人多半是性情軟糯、不願生事之人,於是更加放心了。再不理林成峰備考文試之事。
哪知今日玥瑤卻忽然登門不軟不硬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卻像一顆針樣扎到他心上,傷口雖細。卻正中要害。
身為文臣,又是御史,誰不想在俸祿之外。還能博得一身清名,流芳史冊?
想起當初出去林府時,林家的夫人小姐,乃至公子對自己都是禮敬有加的。這種敬重並非出自一般平民,而是親貴王族之後,換做平常他是連想都不敢想的。那天晚上,從徐府回來。他也高興了許久,以為文官終於有了出頭之日。連武侯之子都要棄武從文了。
可是現在?
徐御史在廳內踱來踱去,又是氣惱,又是羞愧,很得一腳將桌上的裝著林成峰文卷的木盒踢到了地上,又把桌上的文房四寶撿著些不值錢的砸了,才慢慢平了氣。
外頭的丫鬟在外間聽見動靜,跑進來,又被攆了出去。
徐御史左思右想之後,還是蹲下身來,俯身拾起了一張寫滿楷字的紙卷閱讀起來。
只讀了不到十行,徐御史的臉上便露出難以置信的訝異之色。
真是文采斐然!
玥瑤離開了御史府,瞧著天色還早,本準備讓車伕先回桃園,等放試以後再去貢院接林成峰。
「小姐,怎麼不去圍場看看?」翠竹忽然道:「今天是武試第一場開試的日子。」
武生武試第一場比的是騎射、舉重之類的基本記憶,主要是檢測武生的門的身體素質,不合格者在這一場就會直接被刷掉。
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看的。
「公儀公子——」翠竹見玥瑤沒反應,忙伸手攔了一下車伕,略有些急切道:「聽說公儀公子會參加今天的武試。」
玥瑤微怔,抬頭看翠竹。
翠竹臉頰飛起幾抹緋紅,低下頭去:「小姐不想去看了看嗎?」
玥瑤認真的盯著她打量了片刻:「你如果想去,可以自己去,我並沒有什麼興趣。」說話,掀起了車簾。
翠竹的臉色霎時紅的滴血,她呆了好半天,才慌忙搖手:「沒,沒有,奴婢並沒有什麼興趣,小姐不要誤會」一邊說著,頭已經低低的低了下去,又是委屈,又是難堪,眼角閃出了淡淡的淚光。
玥瑤還從來沒有叫她這樣難堪過的。
這也是翠竹第一次意識到,自家小姐對自個兒的心意,其實十分明白的。
玥瑤放下車簾,讓車伕繼續行路。
「你也不小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也該自己留點心。現在又不像小時候,鬧起性子來不管不顧的,旁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翠竹默了半響,才小聲應了一句:「是。」
「我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玥瑤道:「你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你跟在我身邊,我總不會虧待你。以後等你大了,我自會做主給你找一戶穩重妥帖的人家,風風光光的過去做主母有什麼不好。你又何苦起那等不該起的心思?最後苦的還不是你自己。」
翠竹的強忍的淚珠子,便『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玥瑤也不說話,等她慢慢想透。
翠竹擦了擦眼淚,低聲道:「可是海棠小姐不是還說過壽王府的小公子配不上什麼的。」
「你和海棠的情況一樣嗎?」
玥瑤道:「小公子是喜歡海棠的。你呢?」
翠竹卻彷彿找到了希望似的,眼角露出一絲光芒:「我不求他喜歡。我怎麼敢奢望呢?我只要能遠遠的看著,就心滿意足了。」這句話說完,又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去。
玥瑤瞧著看她佝僂著清瘦的微微凸起的脊骨,全無的半點往日的豐潤之態,也不再穿著以前喜歡的花俏嬌艷的衣服,反學了自己一身上下都是清一色的素色裝扮,不由得微微歎了一口氣。
回了桃園,玥瑤招呼著迅哥等人把院子重新清掃了一遍,確保一切妥當後,還是決定不干擾林成峰備考,讓迅哥別說自己來過的事,又回了鐘音園去。
文生文試完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是武試。
而武生的武試也進行到了最後一天。
最後一嘗靠得是馬上對決,要到圍場舉行,因而一旁的騎射場就空了出來。
於是這一天,大顯朝開朝以來,破天荒的出現了文生和武生們同時考武試的情景。
武試一向是允許勳貴旁觀的。
由於關係到最終武舉名次的出爐,又是文武生同時在兩塊相鄰的場地內考試,因而這一天的武試場外的觀台上也格外的熱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