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王瓚躺在炕上由著自己媳婦兒往背上細細的抹上金創膏。
「行了,你去歇會兒,其它地方我自個兒來吧。」
王瓚媳婦兒也不逞強,扯了個靠墊給自家男人墊著,把他扶了起來,將手裡的描金的紫砂小瓶遞了過去。
「你哪裡弄來這樣好的金創膏。」王瓚捏著小瓶看了一會兒,有些訝異道。
「我如今連門都出不得,上哪弄金創膏去。」王瓚媳婦兒走到桌邊,挑了挑燈芯:「是許嬤嬤晚間讓彩犀姑娘送過來的,大夥兒都得了。只是看你傷得重,獨獨給你了一整瓶。」說著,扶了自己的大肚子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拿起一件未做完小孩兒衣服,坐起針線活來。
「哼。」王瓚略有些不屑道:「打了一耳光,又給顆糖堵著嘴,真把咱們當小孩耍呀!」
「虧得人家還能給你顆糖,若換做旁人,知道你們是過來做探子的,莫說是容你們這麼長時間,只怕再打你們一頓都是輕的。」王瓚媳婦想到什麼似的,放了放手中的活計,又道:「不過,這位小姐年紀輕輕的,說話可真是厲害呀,對著你們幾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一點都不怵。」
「人家好歹也是侯府小姐,什麼人沒見過,怎會怵我們幾個奴才。」
「我覺得不對。」王瓚媳婦兒搖了搖頭:「以往你在皇子府,也沒少見這些公侯小姐,哪個和這位一樣。」
王瓚笑:「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你是」
「咚咚咚!」
王瓚話還未說完,外間就傳來一陣叩門聲。他和自個媳婦互望了一眼,同時停了手中的動作。
「誰阿?」
王瓚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走到門邊。打開門扉,燈影下露出了一張年輕男子的臉來:「王大哥,是我。」
「你小子,這麼晚了,過來有啥事?」王瓚轉頭對自己媳婦兒道:「是趙慶。」
「嫂子。」趙慶探進腦袋來笑著朝王瓚媳婦兒打了個招呼,又縮回去。對著王瓚小聲道:「外頭。布谷鳥叫了。」
「什麼時候?」
「就剛才。」
王瓚臉色微變,看了看夜色,穿好衣服就要跟著趙慶走出去。
「你去哪兒?」王瓚媳婦兒忽手撐著桌邊,站起身來。走過拉住王瓚的手。王瓚停了下來,回頭:「外頭風大,你跟過來做什麼?」
王瓚媳婦兒只是扯著自己丈夫的手:「你不要忘了小姐白天跟你們說的事兒。我可是替你應下了的。」
「行了,行了你趕緊進去吧!」王瓚不耐煩的甩開了她的手,跟著趙慶下了樓。
王瓚媳婦兒滿臉憂色的站在窗邊。看著自己丈夫出了院子。她坐在燈下,等了半個多時辰,王瓚才猛的推門進來,趙慶也跟在後頭。
「怎麼樣?是不是九殿下那邊的人。」王瓚媳婦兒說著,把爐子上煨著的溫酒倒了兩碗過來給他們驅寒。
「你這個女人,總是這樣煩人,早知便不該和你說這樣多。」
王瓚喝了一口酒。轉頭看趙慶:「想不到無影都不見了,這位小姐的手段真是不簡單。竟在我們眼皮底下把人給弄沒了。」
「未必在我們眼下。」趙慶道:「年前林小姐去隴南,一去就是半個月多,帶了都劉沖那邊的護衛。想來,那無影是被他們使絆子了吧。」
「這回又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常侍衛那邊怕是不好交代了,來收訊的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做侍衛能做成你們這樣,兩頭不討好的,在整個陵安城,恐怕也就你們了。」王瓚媳婦兒道:「依我說,你們既然辦不了九殿下交下來的差事,不如安安生生的呆在這裡,為小姐辦事。反正這林小姐和九殿下眼下看著不對付,以後遲早都是夫妻。他們鬧彆扭,你們跟著裡頭攙和什麼?雖說在這裡,你們眼瞧著或許並不上劉侍衛他們,但該得奉銀不都是一樣麼。」
趙慶道:「可咱們辛苦學武,也並非只圖那幾個銀錢,不就為能有份體面麼。」
「體面是什麼?能當飯吃麼?」王瓚媳婦兒:「你們要做的好,得了小姐的器重,那自然有得是體面。如你們現在,白頂著一個侍衛的虛名,不招待見,又有什麼體面可言?」
她扶著王瓚的肩膀,在桌前坐了下來:「不當侍衛也有好處,遇到那等衝鋒陷的時刻就不需你們提著脖子上陣。」偏頭看了一眼王瓚:「你大哥就不說了,馬上就要有兒子的人了,我也不希望他再冒險。聽說你媳婦也有動靜了?你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自家媳婦兒和未出生的孩子想一想?」
趙慶蒙頭喝了一口酒,看王瓚:「大哥,你是個什麼意思?」
王瓚沒回話,只瞥了自家媳婦兒一眼:「越說你還越來勁了,真真一副娘兒們的見識。」
「就是娘兒們的見識又如何?反正我就只想守著你和孩子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王瓚悶了一會兒:「也不知其它兄弟們,是怎麼想的。」
趙慶道:「我們都商量過了,除了任遠兄弟兩個。其它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都等著問大哥的意見呢。」
半個時辰後,一個伏在院牆上的輕盈身影無聲無息的躍了下來,穿過白玉台上的拱門,朝著林成峰的院落而去。
林成峰正和玥瑤說著什麼,迅哥忽輕輕拉開門扉,領著暗影走了進來。
「怎麼樣?」林成峰道。
暗影便把自己聽到的如實陳述了一遍:「其它人似乎都有意接受小姐的建議重新認主,只有任遠和任重兩兄弟,覺得已在九皇子府歃血立盟,不肯背約。」
「可惜了。」林成峰微微搖頭:「倒是個忠貞的。」
「哥哥有沒有法子麼?」
十二個侍衛裡,有一個不服。都難免會叫九皇子知道這邊的小動作的。
林成峰思慮片刻,說出了一個法子。
「主意是好。」玥瑤道:「就是有些冒險,只怕一個不留神會要了他們的命。」
暗影卻很是贊成:「都是個人的選擇,公子肯如此做,已經很仁慈了。」
第二天一早,白巍就去問話。
結果如意料中的一樣。除了任重和任遠兩兄弟堅決不肯認主以外。其它人或明確同意,或者默認了,都表示願意重新認主。
林成峰稟了林夫人,在錦韻堂又重新舉行了一次認主儀式。
因為他們本是九皇子送給玥瑤的侍衛。因此林成峰讓人重新製作了烙鐵,王瓚等人烙上的徽印與劉沖等人的便稍有不同。
九皇子府。
九皇子正在翻閱奏章,常青急急忙忙走了進去:「殿下!」
「什麼事?」九皇子放下手中的奏折。微微皺眉。
「聽王瓚那邊傳來的消息說,無影似乎」
「怎麼?」
「被——」常青手掌放在自己脖頸上,做了一個橫切的動作。
「胡說!」九皇子猛地把奏折丟到几案上:「前幾天派去的人問了。不是還什麼消息都沒有的嗎?」
「確是如此,但昨天王瓚又差人遞了消息過來說,他們發現咱們的人裡頭有兩兄弟不知什麼時候,被玥瑤小姐給收買了。」常青點頭又搖頭:「原先有一段時間,殿下不是奇怪玥瑤小姐一直都沒有動靜嗎,其實那時玥瑤小姐根本沒有從隴南回來,她跟著鎮北將軍小姐一起在關下待了二十幾天。在金小姐大婚之前才被壽王妃派了馬車接回陵安的。屬下已經派人去沿途的驛站客店查實過了。現下算一算,無影正是那時候沒了消息的。」
九皇子默了半響沒有說話。
他溫潤的瞳眸深沉如夜色裡的海水。表面看去平靜無波,底下卻蘊藏洶湧的暗流。
許久。
「她有這種本事,能把我無影都給折了?」
他的語氣像在詢問又彷彿在自嘲。
九皇子的態度冷靜的有些可怕,常青立在面前,一時不敢接話。
「上回在別院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常青不知九皇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凝眉思索了片刻:「殿下說的那個只要銀錢,不肯領了殿下送的姑娘的刀疤臉嗎?」
「他是較藝奪魁的第一名是不是?」
「是。」
「把他給我叫來。」
九皇子吩咐一聲,轉頭道:「至於被收買掉的那兩個人——」
常青低垂下頭,躬身一禮:「屬下知道怎麼辦!」
郊外。
玥瑤蹲下身來,繡著白碟蘭花的煙青色襖裙輕輕的垂到了地上。
她圓而清澈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下方,過了一會兒:「哥哥,你這方子到底靠不靠譜呀?」
林成峰推著輪椅擠了過來:「我也是一次配這方子的,不過每一份的量我都是細細稱過的,用量應該是很準確的。」
「那他們怎麼還不醒。」玥瑤眨了眨眼睛:「我看,四個時辰早就過了。」
「他們不會是死了吧。」暗影看著橫陳在地上的任重和任遠兩人,無所謂的皺了皺眉。
「什麼?真死了?」王瓚撲了上去,使勁搖他倆:「醒醒,醒醒啊!」
「不要烏鴉嘴。」玥瑤瞪了暗影一眼,但心地下也止不住有些擔心。
雖然是考慮到九皇子知道他們兩人叛變後,果然容不下他們。所以林成峰就提前配了不死藥讓他們服下,也算是救他們一命。
面上是這樣說,但玥瑤心裡很清楚,林成峰其實也是想藉機試一試這『不死』藥的藥性罷了。
如果因為自己而導致這兩個試藥的小白鼠無辜的死掉,玥瑤心裡頭多少也會有些過意不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