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閣位於陵安北城區最南端,離康成公主府並不很遠,步行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煙波浩渺的碧落湖就出現在玥瑤眼前。
瞧見不遠處一座四層之高的精巧樓宇巍然立在碧落湖邊,玥瑤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站在她後面的那個自稱叫旭堯的青袍男子和他身後叫流桓的小廝。
青袍男子見玥瑤轉過頭來,眉毛微挑,偏過頭去,裝作不經意的望了望不遠處碧落湖,溫暖的日光像抖落的金砂一樣落在他的農家草帽上,為他輪廓分明的臉頰擋出一片清朗:「哎呀,好怡人的一座湖泊呀,想不到陵安城內還有這樣好的景致。」
「你幹嘛一直跟著我?」玥瑤眼眸一凝,不禁皺眉道。
「咳咳,什麼?」青袍男子微愣,隨即有些心虛的眨了眨眼:「陵安城這麼大,我們不過隨便逛逛,小姐憑什麼以為我們在跟著你阿。」
因為怕林老爺在公主府找不到人,會起疑派人出來找她,玥瑤便把木槿留在了公主府,只自己一個出來會公儀勳。她只想著北城區多是勳貴所在,治安一向不錯,況且今日康成公主大婚,路上的護衛比平日裡多了一倍,她孤身一人出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現在想想,她卻不禁有些後悔。也不知面前這人起的什麼心思,竟從公主府出來後,就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她。
玥瑤如今的姿容,雖說已日漸清秀素雅,但自問還不至於有能讓男人見色起意的資本。可眼前這青袍男子的行為,任玥瑤怎麼想,怎麼看,都像及了傳聞中沿街尾隨調戲良家女子的浪蕩子。
瞧了瞧對面男子身上的麻布青袍和頭上頂著的乾草草帽,玥瑤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前世在警匪電影片裡看到的,那些俊俏男人誘惑綁架公家女的橋段。
難道,她遇到古代綁匪了麼?!
「你們到底要去逛哪裡?」玥瑤戒備的看著二人:「莫非走了這麼久,你們都和我同路不成?」
青袍男子四處張望了一番,忽然手指了指幾十丈外的凌波閣:「聽說凌波閣乃是京城第一高樓,我們初到陵安,正要來看看呢。」
「我們先行一步了。」青袍男子微笑著朝玥瑤一拘禮,大步往前走去:「流桓,走。」
「什麼?」玥瑤愣了一愣,這麼巧?
下一刻,玥瑤四目打量了周圍的環境後,才發現她所站位置,目所能及之處,除了尋常人家的宅邸,便只剩下凌波閣一處商戶了。那青袍男子不指凌波閣還能指向何處?
只不過,凌波閣不但是樓層是京城第一高,消費水平亦是高的離譜。傳聞凌波閣內的店小二,都經過專人訓練,從人的衣裝配飾,甚至是談吐氣質來判斷此人是否當得起店內的消費。若是身價過於寒酸的,守在店外的夥計連門都不讓進,會客氣的請離開,當然若是有膽敢鬧事的,也自由身手利索的大手伺候。
總之一句話,凌波閣是專為京城勳貴而開設的酒樓,尋常百姓是幾乎沒有機會進入的。當然這也是,它開設在毗鄰碧落湖的北城區內的原因。
以那青衣男子的裝束,卻不像是一般的富貴之家,竟說要去凌波閣逛逛,倒顯得奇怪了。
玥瑤在凌波閣外站了片刻,見青衣男子和他的小廝與凌波閣外迎客的夥計攀談了幾句,便被店夥計恭敬的迎進了店內,心中疑竇更甚,不由邁步跟了過去。
「貴人,有什麼需要效勞的?」玥瑤才邁進凌波閣大廳,一個立在門邊,身著白色襦裙,繫著赭色腰帶的女侍便迎了過來,大堂外側的夥計們則仍不動聲色的站著。
雖說大顯朝民風開放,並不限制女子出入客棧酒肆,但這凌波閣內居然還有專門的女侍,到有些出乎玥瑤意料。
「我要在此等一個人。」玥瑤斟酌著該怎麼說的時候,瞥眼瞧見青袍男子正和他的小廝正坐在大廳右側的雅座上的慢條斯理的飲著茶,眼睛望著窗外平靜如鏡的碧落湖,彷彿沒有看見玥瑤進來一般。
「樓上可有雅間麼?」玥瑤心下稍安,轉頭對女侍道。
「有的。」女侍一面引路,一面道:「貴人,請這邊請。」
聽見玥瑤跟著女侍走走上樓,青袍男子方轉過頭來,看著延伸往上的樓梯口,摸了摸下巴,臉上出現疑惑之色:「她一個姑娘家,來這客棧做什麼?」
「公子,你這樣追著人家,可會把讓人家小姐嚇壞了的。」流桓道:「你沒看她看你的眼神嗎,人家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覺得你是壞蛋呢。」
青袍男子伸手過去在流桓腦門上敲了一個爆栗:「你胡說什麼,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指了指樓梯口:「待會兒,那個女侍下來,你過去打聽打聽,那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姓什麼,叫什麼?」
「哎呀,公子難道真看上那位小姐了不成?」流桓摸了摸腦袋,又叫苦道:「公子要是不去將軍府報道,老爺知道了,頂多訓斥公子幾句,可要是老爺知道了,可會扒了我的皮的。」
「不要在這裡唧唧歪歪的,你放心,有我罩著你,父親不會扒你皮的。」青袍男子頓了頓,又笑道:「怎麼樣,也會留你副全屍的。」
凌波閣不愧是陵安最昂貴的客棧之一,樓宇間雕廊畫棟,一應陳設,均是參照公卿王侯的裝潢規格,極盡奢華富貴之氣。而樓層越往上,裝飾的越精緻華麗,同樣的,價格也越貴。
這也是大顯朝的特色之一,階級觀念強烈,等級區分鮮明,滲入到整個王朝的各個角落。一方面,是尚武的開發風氣,另一方面,卻是追尋上下差異的嚴格禮數。
因著康成公主大婚,陵安城內的打扮勳貴都去參加婚宴,一向高朋滿座的凌波閣,今日倒顯為些冷清,越往上層,越是安靜,反透出幾分幽雅之意。
應玥瑤的要求,女侍把她引到了四層臨靠碧落湖的一間雅間內,有高大寬闊的窗欞,可以很好的俯瞰整個碧落湖的景色,還能遠遠的眺望到遠處林府的閣樓亭榭。
「我等的一位公子複姓公儀」玥瑤坐下後,開口道。
「是右文丞公儀大人的公子嗎?」
「你認識?」玥瑤倒沒想到,公儀勳這麼有名。
「我們女侍一般只負責接待女賓的。」女侍搖了搖頭:「只不過,公儀公子和護國公世子等都是常跟隨在九殿下身邊,是本閣的常客,曾有幸見過幾次。敢問小姐名諱是?」
玥瑤聽她把公儀勳和薛子舒的名諱說得如此熟練,直覺這凌波閣並不簡單,反升起了好奇心:「九殿下也是此間的常客麼?看來,你們凌波閣的店主能耐,還真是不小呢。」
女侍淡笑著點了點,卻沒有說話。
「我姓林。公儀公子來了,你這樣告訴他,他就知道了。」玥瑤卻沒有報上的名諱和門第,在她看來,凌波閣雖然華貴,畢竟只是酒樓,被人知道她一閨閣女子私會男子的話,難免不會有流言傳出。
「是。」女侍答應著,端了茶水和點心上來,就合上門,退了出去。
一樓的大廳中,青袍男子英挺的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顯然對立在對面接了流桓一錠細銀的女侍回答並不滿意:「只知道姓林,連是哪家府上的都不知道麼?」
「那位小姐不肯多說,只透露了這麼一點。」女侍打量著青袍男子的臉色,似是怕對方不滿,又補充道:「不過,那位小姐身上裝扮雖然很是清雅簡單,但從衣料的質地,和頭上釵飾來看,都不是尋常之物,並非尋常勳貴,多半是武官或是王族中的貴女。」
「這還要你說,我們公子看不出來麼?」流桓道:「來你們凌波閣的,有幾個是尋常勳貴?別的,那位小姐就沒說什麼了?比如,她來這裡做什麼?」
女侍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青袍男子看了看流桓,流桓從包袱裡,又掏了一粒銀錠放在了女侍面前。
女侍眼睛一亮,猶豫了一下,將銀錠收入懷中:「這位小姐,是來見右文丞公儀大人的公子。」
玥瑤看了看窗外,此時剛過午後,天色還早。公儀勳和玥瑤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卻不知公儀勳什麼時候能趕來。
「咚!」
正在玥瑤百無聊賴的趴在窗欞上,看著廣闊的湖面,就要沉沉欲睡時,忽然聽見隔壁雅間的門板突兀的響了一聲,像是什麼東西在撞擊門板一樣,玥瑤回過頭張望時,門板又響了兩聲。
「咚!咚咚!」
「你幹嘛!不要這樣,不可以唔」
一聲有些朦朧的柔弱女聲從隔壁的雅間傳了過來,頗有些欲拒還迎的味道。
「阿,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
玥瑤呆呆的聽了一會兒,忽然回過神來,驚的坐直了身子,臉上瞬時漲的通紅。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像凌波這樣勳貴雲集的風雅之地,居然會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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