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霄殿外,散去的公卿貴女們正在宮人引領下不分秩序的結伴往外走,但若細心觀察,就會發現,走在右後側的一位身著金絲華服年近五旬的婦人在人群中顯得略有不同。
婦人體型圓潤,頗顯富態在丫鬟的攙扶下不疾不徐的往前走著,路過的貴女們均會微微放慢腳步,讓婦人先行通過,有的甚至直接停下腳步來,對著婦人屈膝行禮後,才繼續往前。
偶爾有走在後面的貴女們瞧著奇怪,竊竊私語著。
「那是誰?」
「她你都不認識,是壽王妃。」
「壽王,便是本朝唯一的一位親王麼?」
「不是壽親王還能有誰,噓,小聲點,走吧。」
走在壽王妃前面的芙媛郡主聞言拉著身旁的李婉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待壽王妃走近,方輕輕的福了一福:「王妃安好。」
壽王妃抬眼打量了芙媛郡主一番,嘴角微彎,露出一個形式的微笑:「原來是芙媛阿,你貴為郡主來給我行禮,我可受不起阿。」
「嬸母?」芙媛抬起頭來,臉上又是訝異又是尷尬。雖她知道自己父親晉王和壽王一向不和,卻也沒料到壽王妃竟這樣不給她面子。
壽王妃不作理會,轉過身去,一言不發的往前走去。
「王妃留步。」一個清靈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壽王妃聽那聲音,忽然意識到什麼,腳步微頓,臉上掠過思索的神色,卻沒有馬上回頭。
「王妃,我母親有樣東西請我轉交給王妃。」
壽王妃慢慢回轉身去,只見一襲象牙色綢面襦裙的玥瑤正立在面前,白皙的面頰上,漆黑有神的瞳孔中透著淡淡的期許。
玥瑤從衣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手中遞了過去。
那是一塊雕成麒麟狀的翡翠,玉質通透,青翠欲滴,堪稱翡翠中的極品。此玉一出現,就引來一陣低低的驚歎和夾雜其中的唏噓,只因那塊翡翠麒麟已被摔碎,殘缺了三分之一。翡翠的末端,一條澹澹色的十字花纓絡順著玥瑤的手掌垂了下來。
壽王妃示意身邊的人接過翡翠,瞧著纓絡上因清洗多次而有些發白的顏色,壽王妃平靜冷淡的面色終於為之一動:「你母親還好麼?」
「母親身子不太好,父親讓她在府裡修養。」玥瑤打量著壽王妃的臉上的神情,道:「母親近來,總是掛念起以前的事。母親她,很想見見王妃。」
壽王妃看了看身旁丫鬟手中的翡翠,悠然歎了一聲:「碎都碎了,還要來做什麼。」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芙媛走到玥瑤面前,冷笑的看著她:「你還真是誰都想巴結啊。真可惜,人家不領你的情。」
李婉在旁邊,扯了扯芙媛的手肘:「走吧,你何必惹她。」
「你幹嘛拉我,沒看見方才在康成公主那,她給我多大不好看麼。我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還以為我好欺負的!」芙媛被李婉拖開,氣道。
「怎麼做事不動動腦子呢,你沒聽見她們方才說的話麼,壽王妃和她母親是交好的。壽王妃還沒走開幾步,你就開始鬧,到時吃虧的還是你自己!」李婉道。
「哼,壽王妃不待見我,亦不待見她。」芙媛不服氣道:「咱們半斤八兩,有什麼可怕的!」
李婉伸出指頭戳了戳芙媛的腦門心:「你沒聽見壽王妃方才說你什麼嗎,說你貴為郡主,身份尊貴,這話不是你之前在太和宮對林家那丫頭說的麼,你說你和她母親同是郡主,身份尊貴。壽王妃若不是還念著與她母親的舊情,又怎麼會當眾給你難堪?」
芙媛氣道:「真真氣人,難道我就拿她沒辦法了麼?」
李婉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朝著太和宮走去的玥瑤的背影,秀美的臉上閃過一抹陰狠之色:「放心,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
玥瑤回到太和宮時,馨妤正和康成公主在下五子棋,兩人棋藝差不多,又都愛悔棋,吵吵嚷嚷的很快就熟悉起來。
「你去哪啦?」康成公主見玥瑤回來,大呼了一聲,趁馨妤抬頭時,馬上換了一顆棋子。
「公主,你可不要耍賴,以為我看不出來麼。」馨妤撲到棋盤上,把棋子給搶了回來。
兩人亂哄哄的鬧了一陣,又重修開局。
「剛才多謝公主替我解圍。」玥瑤走到兩人旁邊坐下。
「一點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康成公主看著棋局,頭也不抬道:「反正我也早看不慣芙媛那驕橫的性子。」
馨妤抬起頭來,看看玥瑤,又瞧瞧康成公主,笑道:「你們兩個可真會演戲,把芙媛鬧得好大一個下不來台。」
「她們兩個不是一樣會演。」康成公主不以為意道:「不過李婉畢竟是皇后娘娘母家出來的,果然不一樣,比芙媛傻頭傻腦的厲害多了。」
「公主也不賴阿,一早上端坐在哪,看起來還真像嫻雅的閨秀呢。」馨妤說著,又補了一句:「當然,我不是說公主不嫻雅。」
「其實,我自己悄悄練了很久的,不過人一多的時候還是容易緊張,表情僵硬。」康成公主自顧自的笑起來:「還是玥瑤說,緊張不要緊,只要坐端正,不要讓人看出在緊張就好了。裝著大方自然樣子,慢慢的就真的自然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很久。
一直到晚間,馨妤才被齊國公府的人來接了回去。康成公主玩了一天,也累了,在玥瑤的督促下,早早的就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整個皇宮就開始忙碌起來,紅綢早早的掛了起來,新嫁衣送了進來,專門來替康成公主梳頭、化妝的貴婦,以及早早來賀喜觀禮的王室女們,人來人往的,把太和宮擠得熱鬧非凡。
迎親的車駕候在玄凌門外,趙府尹親自領著趙青雲來迎親。
康成公主梳妝完畢,蒙上頭巾,與趙青雲一起去瓊霄殿拜謝皇上和皇后養育之恩,禮畢後,有嬤嬤遞上一尺接花紅綢,兩人一起手握紅綢往宮門外去。
往公主府去的路上,送親隊伍加上迎親的隊伍,兩側的護衛,以及護送的嫁妝的隊列,一路浩浩蕩蕩的頗為壯觀,引得不少百姓觀望喝彩。
趙青雲騎在高頭大馬上,一遍遍在心中默念著:他是為了家族的利益,他是不得已的。
這樣想著,他胸中忽然升起一種因自我犧牲而產生的榮譽感,體會著眼前這花團錦簇的繁華和榮耀,漸漸的,積聚在他心中的陰鬱不經意間沖淡了許多。
遠處的街市中,一座琉璃青瓦的牆院內,一個肌骨秀麗脫俗的女子立在閣樓上的窗欞邊,遙遙的望著遠處鑼鼓喧天的隊伍,大而漆黑的眼珠彷彿失去了生氣一般,空洞死寂。
「那貴人說了,默言姑娘只要願意接客,就能留下一條命。」一個年近三十、體態豐盈的老鴇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倚在窗邊的俏麗女子。
送親隊伍到了康成公主府,便有人引著新人往喜堂而去。
玥瑤乘著康成公主入宮的車駕,隨其他的王室親貴的車駕一道,跟著送親隊伍後面到了公主府。
由壽王妃主婚,康成公主的婚禮辦的盛大而隆重。
目送康成公主禮畢後,未免撞到林老爺,不等參加宴席,玥瑤便在康成公主先前指引下,繞路從公主府一道偏側的門出去。
玥瑤用康成公主的玉珮,另人打開了側門,剛跨出門去,要轉身走進巷道,就和迎面走來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撞在了一起。
「不是說,這道側門沒人知道麼。」玥瑤腹謗著,摸了摸撞到對方胸口的腦袋,退後幾步,抬頭看來,只見對面站著一個身著青色布袍,頭帶草帽的男子,裝束極為樸實,然卻生的身姿挺拔,面容極為俊朗。
「是你?」對面的青袍男子看見玥瑤,漆黑的眼眸陡然一亮。
「阿?」玥瑤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公子,公子!你別跑啦,劉老沒看見你。」青袍男子身後跑上來一個個子稍矮些的穿赭色長袍的小廝摸樣的男子,氣喘吁吁的喊道。
「咦,是你?」那小廝站定後,瞧了瞧玥瑤,亦是一樣的反應,隨即轉頭瞧了瞧身旁的青袍男子:「公子跑這麼快,就是來追這位小姐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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