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瑤眨了眨眼睛,努力琢磨了一番,始終不懂九皇子話的意思。
可是。
九皇子這樣看著她,不知為什麼,氣氛陡然間就變得有些曖昧。
玥瑤正覺尷尬時,前方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方纔,公儀公子是在對你笑麼?」
舉目望去,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女子,正倚在不遠處的憑欄邊上,對她身旁的紫衣女子講話。那紫衣女子身段纖細苗條,穿著一襲繡著白色茉莉的廣袖紗裙,風姿翩然,很是優雅,正是之前在小騎射場認出公儀勳的女子
「別忽說。當時那麼多人,誰知道他看誰呢。」
「怎麼胡說啦,今年春宴時,他不是還上樹去幫你取過風箏嘛,我看他那時看你的目光就很是不同,格外溫柔呢。」
「你還胡說。」紫衣女子嬌嗔著,轉過身去,秀美白皙的臉頰已是一片緋紅。
玥瑤臉色微變,她記得,這女子,當時正站在她側前方。
九皇子看玥瑤頓了腳步,打量那紫衣女子,問道:「你認識嗎?穿紫衣那位是寧國公家的小姐。」
「寧家?」玥瑤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
九皇子彷彿猜到了玥瑤所想,道:「嗯,當今皇后娘娘的母家。」
居然是皇后的母家,公儀勳真是不簡單,簡直稱得上左右逢源,交際廣闊。
玥瑤依稀記得以前見過公儀大人的模樣,穿著一身寬大長袍,背脊微微佝僂,說話臉上總是帶著一點討好的笑容。若非親眼所見,真是很難讓人相信公儀大人會養出公儀勳這樣風姿灑脫的兒子。
快走到大騎射場時,一個十一二歲穿了一身赭色騎馬服,帶著一頂豹皮帽的小男孩跑了過來,開心的抱住九皇子的腿,喚道:「九哥,你可來了!你不是說好要教我射藝的嘛,我等你好半天了。」
九皇子拉開男孩,笑道:「你剛才不是說要去射雲雀嗎,射了幾隻阿?」
原來也是一位皇子,玥瑤暗自思付,當今大顯朝皇上膝下共有十一位皇子,養大成人的僅五位,除了九皇子,剩下最小的就是十一皇子了。
玥瑤福了福,道:「十一殿下。」
「你是誰阿?」十一皇子看了看玥瑤,道。
九皇子道:「這位是忠勇將軍府的小姐。」
「哦,我知道你父親,他方才射了好幾隻雲雀呢。」十一皇子裝作大人樣的揮了揮手,對玥瑤道:「好啦,你先過去吧,我要和九哥說話。」
「是。」玥瑤正要走,九皇子忽然伸手攔了攔,道:「十一弟,你莫不是一隻雲雀都沒射到?」
十一皇子粉嫩的臉頰湧上一絲紅暈,瞥眼看了玥瑤一眼,見她神色未變的看著別處,好似並沒注意到這邊的談話,才小聲道:「九哥不要取笑我啦,我雖沒射到雲雀,但射到兩隻兔子呢。」
「嗯,像你去年那樣,一群宮人圍著你,把兔子都趕到一個角落裡,想射不著也難阿。」
十一皇子臉色更紅,氣急敗壞躲了一下腳,道:「今天我是自己射的!」
九皇子笑了起來,道:「看來十一弟騎術長進了呢。」
「那是自然!」十一皇子驕傲道,隨即眉頭又皺了起來,扯著九皇子的手,道:「九哥,雲雀和野兔都放完了,你去找他們說說,再放些出來頑吧。」
「每年放的數量是有定制的,放完了自然就沒有了。」見十一皇子嘴瞬間癟塌下來,九皇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大騎射場外黃綢搭的涼棚,道:「你去找五哥,讓他招呼司禽署的人,再放一些雲雀和野兔出來。讓他去說,那些人一定能再弄些過來頑。」
十一皇子興奮起來,又有些猶疑,道:「真的嗎!?」
「九哥騙過你嗎?你只要說動了五哥出馬,保證一會兒就能弄來雲雀和野兔。你先去,我一會兒就過來找你。」
「嗯,九哥,你快些過來!」十一皇子說著,往涼棚方向跑了過去。
十一皇子一離開,玥瑤心裡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忐忑,不知道九皇子留下她,是要和她說些什麼。
「以前的圍獵日,父皇都會親自來射上幾隻雲雀的。這些年父皇身體不大好,圍獵日也沒以前那麼熱鬧了。」九皇子看著不遠處的騎射場道。
「聖上以前每年都來嗎?」
「嗯,有的時候父皇還會親自和當朝武將比試。父皇總是贏,至到有一次你父親一箭射了三隻雲雀,贏了父皇。」九皇子看了看玥瑤道:「不過,那時你那時還小,應該不記得了。」
九皇子立在草地上,和玥瑤東拉西扯起來。
直到十一皇子站在涼棚外朝他揮手,九皇子才問了一句:「你認識康成公主嗎?」
「是殿下的胞妹嗎?」
大顯朝的公主,玥瑤大都有所瞭解,這位康成公主據說溫婉嫻靜,才得出眾,但因為生性過於害羞,甚少在公開場合露面。
九皇子點點頭:「父皇已為她選定了駙馬,十月底就要成婚了。因為她一直在準備大婚事宜,所以並沒有參加這次的宮宴。」
不知道九皇子到底想說什麼,玥瑤只好連連點頭,恭喜康成公主大婚。
九皇子轉過頭看著她,溫和的笑了笑,道:「我覺得她應該會喜歡你。下月公主府舉行宴會,你願意來嗎?」
沒想到九皇子是這個意思,頓了一下,玥瑤道:「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那到時,我讓康成給你下帖子。」
「好。」
九皇子俊朗的臉上立刻露出溫暖的笑意,玥瑤不禁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不一會兒,十一皇子把躲在涼棚下的五皇子拖了過來。
這是玥瑤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見五皇子。
五皇子是皇后所出。以前她常聽人說起,五皇子為人謙和儒雅,在幾位皇子中性格最是純善的。看見五皇子的時候,玥瑤微微有些吃驚。五皇子穿了一襲繡單龍紋的金色束緊短袍,腰間鑲了白色羊脂玉的腰帶緊緊的束在他的腰上,隨著他走路的幅度不停扭擺著,彷彿稍微用力就會被崩斷一樣。
等到五皇子走到面前來,她才發現,五皇子雖然年貌比九皇子老成許多,但個子幾乎和她差不多高,然身形卻比她又肥了一大圈。
玥瑤不敢怠慢,行了一禮,道:「五殿下。」
五皇子肥腫的臉孔湧上謙和的笑意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
十一皇子拉著九皇子道:「五哥已經搞定了,九哥,咱們走吧。」說著,就把九皇子拉開。
走了幾步,九皇子拽住十一皇子,回過頭來,道:「五官,一起去吧?」
五皇子揮了揮手,道:「不要了,你們去玩吧。」說著,有些窘迫的笑了笑。
玥瑤也不便久留,與五皇子寒暄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那邊,小騎射場的比試已經結束,公儀勳和岳志戎並列第一,分別得了一支御賜的金羽箭。
被眾人包圍著的公儀勳,眼光越過黑壓壓的人頭,四處搜索了一圈,似乎並沒有找到期待中的面孔,明亮的眼神陡然一轉,暗淡下來,
林夫人站了半日,頗有些背痛,用過午宴後,稟了林老爺,玥瑤便陪著林夫人乘車回府了。
回了林府,林夫人看了太醫,並無大礙,玥瑤陪著說了一會兒子話,讓林夫人休息,自己回了落霞居。
整個下午,玥瑤都呆在屋裡看書,到了晚上,早早用了晚膳,又上了雁蕩居。
翠竹提著燈籠一路走,一路小聲抱怨道:「小姐,公子都讓跟你說,夜裡涼,讓你早些上山。你若肯聽公子的,也不必這麼摸黑來爬山,還費這許多燭火。」
其實,玥瑤是存了一點私心。用了晚膳以後再上山,便能把晚上吃的食物消化掉,這樣不用絕食,還可以有助於她減肥。每日下山以後,身上渾身又酸又累,她也很快就能入睡,不會因為肚子餓而睡不著。
玥瑤笑了笑,道:「上回庫房裡發的五兩銀子一兩的碧螺春,你還嫌茶味澀,硬要管事的媽媽換了好的來。如今這幾文錢一支的燭火,你倒心疼起來。」
「這不一樣嘛,上次那茶葉是給小姐喝的,送的還沒有給卉春閣的好,當然要找她理論了。這燭火」翠竹語塞,想了半天,道:「公子會擔心小姐的。」
「你是不是覺得每天跟我上山很累?」
「怎麼會呢,小姐不要這樣說。」過了許久,翠竹低聲道:「只是,小姐每次上山都只叫我,從來不叫木槿,但若是去德熹堂處理庶務時,卻多半叫著木槿,從不叫我。」
去德熹堂,常能見著各房的管事媽媽和有臉面的媳婦婆子,這種時候能跟在大小姐身邊,自然也是件長臉面的事。
默了默,玥瑤道:「我原以為你性子挺豁達的,沒想到平日裡也想得這麼多。」
「小姐,我不是」翠竹不禁有些窘迫,害怕玥瑤以為她沒事就愛盤算計較。
「沒關係。」玥瑤道:「我不帶你去德熹堂,是覺得你平時大咧咧慣了,不適合那樣嚴肅的場合。至於每日上山都只叫你,原是想你跟著我,一起運動運動,一併清減些。想你也大了,過幾年也差不多配人」
「小姐,我知道了。」翠竹小聲打斷了玥瑤的話,臉羞的通紅。
玥瑤淡淡一笑,不說了。
到了雁蕩居,玥瑤到了和往常一樣,跟迅哥要了熱茶,便坐在門外,給林成峰講了這些天宮宴中發生的事。
屋內點著幽幽的燭光,林成峰顯得格外的安靜,很少出聲打斷或詢問玥瑤,由著她自言自語的講了半個多時辰。
玥瑤正要問迅哥再要杯茶,屋門忽然『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外面風大,進來說話吧。」
門裡,一個面容滄桑的男人正坐在輪椅上,溫和的望著門外的玥瑤。
不知是燈光過於昏暗,或者玥瑤眼花,她看見她哥哥的兩鬢上,滿是灰白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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