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麼會在後殿呢?」玥瑤忙回頭看了看,擔心在前殿覲見的皇子們,已完成了拜見,要到後殿來參拜皇后。她一個女兒家單單立在這裡,未免惹人笑議。
九皇子笑道:「你這個丫頭,不回答我的問話,卻倒問起我來了?」
見身後的苗圃空無一人,玥瑤略略安心,道:「玉瑾姐姐的姨娘是麗妃娘娘的胞妹,這次入宮麗妃得知姐姐也一起來了,便特意召了她去問話。我是在等我隨身的嬤嬤,母親本來囑咐說皇后娘娘會有召見,但覲見之後,並無宮人來知會,嬤嬤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九皇子聞言微怔,方道:「是我原以為你們今早趕不及進宮了,便差人去跟皇后娘娘說了今早的事。皇后娘娘大概是以為你們不來了,所以才沒召見吧。」說完,上下打量了玥瑤一番。
玥瑤道:「原來如此,多謝殿下告知。既如此,想必皇后娘娘今日是不會召見了,我還是和嬤嬤去外殿等候父親吧。」說完福了一福,便轉身往許嬤嬤過去的方向走了。
「殿下!」
玥瑤剛走,一個隨侍摸樣的男子從苗圃旁邊的長廊處跑了過來,道:「殿下原來走到這裡來了,讓我一路好找。」說著,又伸頭看了看玥瑤離去的背影,道:「殿下方才在和誰說話呢?」
九皇子道:「是林府的嫡小姐,早間我們驚了她家的馬車。」
隨侍道:「林府?哦,便是護國公子提過的那位相貌奇醜的小姐?」
九皇子望著玥瑤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子舒慣會誇張,你信他的話?」
隨侍也跟著笑了笑,道:「殿下,皇后娘娘那邊留的女眷已散了,現在過去吧。」
「嗯。」九皇子點頭,與隨侍一起,朝著後殿大步走去。
玥瑤朝著許嬤嬤離去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沒有看見許嬤嬤人影,卻發現周圍迴廊亭閣,錯綜複雜,門廳迴廊的顏色式樣多有相似,便停了腳步,往回走。她以前很少隨林夫人入宮,便是來了也一直跟在林夫人身邊,對皇宮裡的位置還很是陌生。
雖然因為擔心迷路已經照原路往回走的玥瑤,走了一段後,還是發現自己迷路了。
她繞著迴廊庭院走了許久,終於確定自己找不到路時,只得拽住一個宮女求助,才被領出了宮門。
出了玄凌門,玥瑤一眼就遠遠的就看見身材高大的林老爺站在不遠處的廣場上,她快步走了過去,喚了一聲:「父親。」
林老爺轉過頭來看,眼神中滿是不耐煩的神色,隨即皺了皺眉,有些吃驚道:「是玥瑤阿。」
「父親,覲見完了嗎?」
「嗯。」林老爺慢慢哼了一聲,就轉身往停著馬車的地方走去。
玥瑤忙道:「父親,許嬤嬤跟我在裡間走散了,她可能還在裡面,我們要不要等等。」
林老爺揮揮手,道:「一個僕婦罷了,等她做什麼。」
「父親?!」
林老爺道:「麗妃把玉瑾留在宮裡了,我讓人守著一輛青頂小馬車等著了。許嬤嬤若是出來了,自然找得著自家的馬車。你要是也想等,自留下等著就是了。」
玥瑤無言,心裡記掛著林夫人,猶豫再三,還是跟著林老爺到了停放馬車的地方。她對留下的丫鬟小廝囑咐了一番,方跟著林老爺上了大馬車。
坐在寬敞華麗的車廂裡,林老爺不時的偏過眼去打量玥瑤,那神態和玉瑾早間時幾乎一模一樣。想到林老爺早上的態度,玥瑤忍不住道:「父親難道今天一早上都沒發現我在?」
林老爺臉色一變,道:「你是在質問我嗎?」
「女兒不敢。」
「你不敢?」林老爺冷哼了一聲:「聽說你昨日抽了琴姨娘一耳光?
玥瑤道:「父親聽說我抽了琴姨娘,不知父親有沒有聽說琴姨娘去德熹堂做了什麼?」
「不管她做了什麼,總歸由我來教訓。你小小年紀,怎麼學的這樣凶悍潑辣,你母親到底是如何教導你的,把你慣得這樣無法無天!」
玥瑤深吸了幾口氣,忍下心口竄上的火氣,慢慢道:「母親前些日子犯了舊疾,一直在靜養,琴姨娘闖到德熹堂大吵大鬧,母親被琴姨娘氣的說不出話來。許嬤嬤怎麼勸,琴姨娘都不聽,還讓吳媽媽守在門口,不讓人進去。我倒想聽聽父親教導,若是這種情形,女兒不把琴姨娘打出去,應當怎麼做?」
林老爺看著玥瑤,半響,道:「你一味的巧言辯解,就是不肯認錯嗎?」
「我認,只要父親告訴我,我哪裡錯了?」
「停車!」林老爺大聲道。
車伕聞言勒住了馬韁,馬車停在了喧鬧大街上。
林老爺道:「我最後問你一次,認不認錯?」
玥瑤知道現在和林老爺說什麼都是無用,她和林老爺對峙半天,緩緩道:「若是我不認呢?」
「白起,拉開簾子,送小姐下車!」林老爺道。
聲音落下不久,車廂口的簾子便被掀了起來,亮眼的日光照了進來。
此時已近正午,路邊的攤販小商戶更多了起來。放眼望去,馬車外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不知名的街道。
林老爺端坐在馬車正中,抬著下巴,冷冷的看著玥瑤。
玥瑤心中一橫,跳下了馬車去,沒入了人群中。
林老爺吃了一驚,沒想到玥瑤會真的跳下車去,狠狠的拍了一下馬車的凳,怒道:「臭丫頭!」
白起也嚇了一跳,忙道:「老爺,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還不快去追!」說完,想了想,林老爺又道:「等等,別追上,遠遠的跟在後面就好。」
白起應著,追了出去。
沒多久,白起就跑了回來,說是人追丟了,一出去就看不見人影了。
玥瑤在交錯的街巷中,疾步走了一陣,才慢慢停了下來,轉頭四望,沒有發現一處熟悉的街景。她只記得林府是在北面的城區裡,但卻完全不能確定北面是哪一面。
又走了一陣,玥瑤發現兩邊街市和巷道愈加的交錯繁雜。她隻身一人走在街道上,周圍向她投來異樣眼光的路人愈來愈多。
玥瑤正自納罕間,忽然一抬頭,看見不遠處有一座圓形拱橋,橋上刻著三個大字:上元橋。
玥瑤胸口猛的跳了一下。
上元橋是鏈接貴族聚集的北區和平民居住的南區間的中心地帶,橋下的上元街是陵安最大的集市之一。
玥瑤以前甚少出門,但卻聽過不少關於上元橋的傳聞。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傳說,一戶人家的小姐在上元街與家人走散,被人拐到了一戶破落的窯子裡去,家裡人偏尋不著。後因這小姐識字懂禮,又頗有些姿色,那些嫖客很是喜歡,一來二去有了名氣,引得小姐府上的家僕去光顧過,才被救了出來。
雖然此事真假有待考究,但上元街卻是出了名的魚龍混雜,在大多數上層權貴的眼中,這裡是那下九流的所在,一般有些身份的人都是不屑來到此地的。
而此時,玥瑤作為一個年輕女子,正穿著一身質地上乘的衣服,孤身一人走在街上。
在上元街,能像玥瑤這樣年輕又身著華服,大方的走在路上的,便只能是青樓的紅牌,一般窯子裡的姑娘還不能這麼招搖,走起路來也沒有這樣的氣質。
想到自己可能被人當成了青樓女子在觀摩,饒是心理素質像玥瑤這樣好,也禁不住窘迫起來。
必須馬上到北區去才行,玥瑤想著,快步往橋上走去。
「林小姐?」一個富有磁性的男音喚了一聲,玥瑤腳下一頓,回頭張望了一眼,沒看見什麼人,又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
「林玥瑤!」這次男聲叫的大了許多。
玥瑤回過頭,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赭頂青布壁面的小馬車,車廂後的簾子掀了起來,一個穿著藍色綢面長袍的男子,正坐在車尾,看著她。
玥瑤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輪廓分明的臉龐,帶著淡淡孤冷卻又如星辰般耀眼的眼眸。
公儀勳。
玥瑤前世時就已經過了那種會為男人帥氣的外表而癡迷的年紀,但她看見真實的他,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湧上一股暖流。
玥瑤自己都疑惑了,難道以前真正的玥瑤的感覺還殘存在她現在的身體裡?
「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裡做什麼?」公儀勳走了過來,問她。
玥瑤看著他,這個人給她的印象和埋藏在頭記憶深處的那個冰冷淡漠的男人完全不同。
他的詢問的眼神中,帶著淡淡的光芒,他說話的語調平和而自然,彷彿已與她相識了許久一般。
「我走迷路了。」玥瑤老實的回答。
「今天是第一日宮宴的日子,街上是比往日要熱鬧許多。但你怎麼亂跑到這裡來,難道便沒有聽說過上元街邪惡的傳說麼?」
公儀勳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在秋日的和煦的陽光裡,顯得分外溫柔。
你長的真是很好看,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玥瑤看著他的時候,心裡自然冒出這樣的聲音。玥瑤差一些就要把這話脫口說出來,還好及時忍住了。
她看了看公儀勳,忽然想到什麼,道:「你怎麼認出我的?」
公儀勳目光朝她身上望了一眼,道:「你穿了和當日落水時,一模一樣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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