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玥瑤來到的是與以前完全不同的時空,但這裡的許多風俗如仍與她所處的時空相似,如元宵、端陽、中秋及春節這些大節都是有的。
玥瑤曾翻遍自己書房中的藏書,也沒找出幾本有關歷史方面的書籍,便是有,講的也多是當朝的歷史,並不足以讓她瞭解到這個時空的發展走向。她猜測,這多半是由於原來的玥瑤對歷史並不感興趣的緣故。這樣的話,她還得抽空尋幾本全面一些的史書來瞭解瞭解。
正想著,就已走進了德熹堂的正廳,林夫人穿了一身寬鬆的長衫,正坐在紅木椅上專注的看著一本冊子。
「夫人,小姐來了。」嫣紅說著,將托盤放在桌上。
林夫人放下手中的冊子,抬頭道:「你怎麼來了,病才剛好,怎麼就出來亂走,別又招了風。」
玥瑤走到林夫人下首坐下,笑道:「我哪裡那麼嬌弱了,正是病大好了,所以出來走走,活動一下經脈,對身體有好處,我都大半年都出過院子了。」
嫣紅道:「是的呢,我看小姐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小姐,要烏梅汁嗎?」
林夫人道:「這是上好的烏梅釀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你也嘗一點吧。」
玥瑤點頭:「好。」
嫣紅取了兩個紅色的瑪瑙深杯來,倒了兩杯烏梅汁,玥瑤嘗了一口,果然很好喝。
林夫人往窗外望了望:「你以後要過來,就等晚些時候,現下雖然入秋了,可這時辰日頭還毒呢。」
玥瑤道:「不打緊,偶爾曬曬太陽,骨頭才長的好。」轉頭看了一眼木槿,道:「木槿,你不是說一直想向嫣紅姐姐請教女紅嗎,這時這樣好的機會,你卻杵在那發愣。」
木槿會意,拉著嫣紅道:「正是呢,聽說姐姐針線做的好,我一直想著要跟姐姐討教一番呢。」
林夫人道:「好啦,好拉,你們有話出去說罷,別在這裡聒噪。」
「謝夫人。」木槿福了福,拉著嫣紅出去了。
玥瑤道:「母親,早上木槿聽林媽媽說,琴姨娘去搬了架八開的琉璃屏風,說是要搬去頤香堂?」
林夫人道:「原來你想問這個,正好,我也要跟你說這件事。」
「琴姨娘前些幾日過來跟我說,玉瑾老大不小的了,希望能先把她的親事定了。其實以玉瑾的姿容,前些年也不是沒有合適的人家,但琴姨娘貪心不足,總嫌人家門第不夠好,又一直妄想著你父親抬她做平妻,好讓玉瑾也以嫡女的身份出嫁,因此一直挑挑揀揀的,到了現在,玉瑾已經十八,卻是拖不得了。」
玥瑤喝了一口烏梅汁,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林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猜琴姨娘看上了誰?」
玥瑤道:「莫不是公儀公子?」
林夫人訝道:「你怎麼知道?琴姨娘不知從你父親那聽了些什麼,現在竟一門心思的想把女兒許給公儀家。」
玥瑤便把玉瑾在湖心亭遇見公儀勳,及對其有意的事說給了林夫人聽。
「母親,你說玉瑾和公儀公子是不是早有私情?」
林夫人沉思了片刻:「不大可能,若果然如此,他就不該救你。再者,若是公儀家的小子果然看上了玉瑾,便直接來求娶玉瑾就好,怎得求的卻是你?雖說玉瑾是庶女,但咱家門第高於公儀家,琴姨娘的胞姐如今是皇上寵妃,其母家也算是有些資本,況且自古嫁女都是嫁與高門,若是玉瑾求著她姨娘讓你父親去說合這門親事,反而更能成。」
「這樣一說,確實有些說不通。可是,我能肯定,當時公儀公子並非存心想救我。」
林夫人道:「如此,那他可能也不是真心想娶你,也許只是聽從公儀大人的授意,才與我們家結親。雖然這些年,皇上對文官多有器重,但在朝中,仍然是武官的天下。公儀大人是出了名的會做人,文武通吃,左右逢源阿。」
玥瑤想著,點了點頭,只有這樣,一切才說的通吧。
他在元宵宮宴上對她善意的解圍,在湖心亭對她曖昧的相邀,都是為了刻意虜獲她的芳心,好成全他父親期待的政治聯姻吧。
也許正是這樣,他在決定救她的那一刻,眼神才那樣的漠然。一旦他救了玥瑤,就為兩家結親更多加了一個合適的理由。他全神貫注的想著自己的婚事,才對玉瑾的事隻字不提吧。
林夫人道:「這樣的話,這門親卻是結不成了。不過這樣也好,反倒去了我心頭一絲顧慮。我本來疑心你有意於他,只是礙於面子不好跟我說,既然你確實是以為公儀勳的人品有不妥,為娘的我有屬意的人選,卻不知你願不願意?」
「是誰?」玥瑤立刻脫口問道,然而林夫人卻不說話,反而略帶審視的望著她。玥瑤忽然意識到什麼,忙低下頭去,假做羞澀狀:「母親說的是誰?」
林夫人道:「當今聖上,年事已高,上回我進宮,皇后娘娘和我說起,皇上這幾天身子越發的弱了,也在考慮儲君之事。我思來想去,到如今這情形,你父親是靠不上的,我年紀也大了,認識的多是前朝的老人,若是皇上辭位歸西,朝中不知要生出多少人事變遷,只怕我這個郡主身份留著,也未必能護你多久,倘若你能嫁到一個能護著你的門楣去,那才最妥。你知道現在的平西大將軍雲逸天,原來只是京都一個小小校尉,這人在京中潦倒時,曾得你外婆資助,後來他隨軍放到西南,在軍中屢立戰功,升做了副將,滇南蠻族在蜀中作亂時,主將被殺,他帶領殘部剿滅了叛亂,隨後被皇上親封為平西大將軍,鎮守西南門戶。雲將軍有一個兒子,今年剛二十,尚未婚娶,聽說人品相貌都很不錯,武功尤加。西南雖遠離京都,卻是一方霸主,他父親與咱們家有舊交,必不會虧待你。天子改朝,京都風雲變幻,最是危險,你若留在蜀中,反而極為安全。」
玥瑤聽林夫人一條條分析下來,卻是分毫都在為她設想,縱然林夫人不是她真正生母,她依然忍不住心生感動。
「而這次琴姨娘的事,我本來打算晚些再告訴你,既然你問了,我也就直接跟你說了。琴姨娘一直想和我平起平坐,其實就算我不動心思,你父親那驕傲的脾氣也是斷然不肯讓一個歌姬做自己的平妻的,但是琴姨娘這次搬到頤香堂,卻是我的主意。」林夫人頓了頓,又道:「因為一些原因,你父親年輕時雖然戰功顯赫,卻沒能拜爵封號。或者是我出身王族的原因,以前我對這些一向不太在意,後來你許嬤嬤跟我提過一次,才將我點醒。現下你哥哥成了那樣子,已是不可能再以武入仕,唯有給他留個世襲的爵位,才好叫他安身立命。可如此,你父親也不年輕了,再爭戰立功已是不大可能了,我想著能通過麗妃的關係,讓皇上在中秋圍獵比試時,顧念你父親昔日戰功,重開恩澤,辭你父親一個封號。要通過麗妃,自然要先通過琴姨娘。」
玥瑤道:「母親為何不直接找皇后娘娘,您讓琴姨娘住頤香堂,父親同意嗎,萬一她索性要讓父親立她做平妻怎麼辦?」
林夫人道:「皇后娘娘雖是國母,但眼前皇上面前最得寵的還是麗妃,由她來說更管用些。何況,上次皇后娘娘幫我,不過是同病相憐可憐我罷了,還可以順便打擊麗妃,何樂而不為?如今,封侯之事只是我們自己得益,皇后娘娘並不能沾上什麼好處,這個人情即便求了來以後也不好還,不得萬不得已,我不想浪費這個人情。你父親那邊,封侯是他一生所願,他絕不會反對。至於琴姨娘,你也不必操心,我自有辦法應對。」
玥瑤道:「我只是擔心琴姨娘助父親封侯後,更加得寵,以後便不好約束了。而且玉瑾的婚事,母親準備怎麼辦?」
林夫人道:「原先我疑她暗自使壞害了你哥哥,卻苦於沒有證據,而這次玉瑾害了你,確是千真萬確,我以前不跟她爭,就是想守著你們過自己的日子。如今你們都成了這樣,我還有什麼好顧慮的,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那麼容易如願。」
玥瑤點頭,道:「既然母親考慮的這麼周詳,一切都按母親說的辦吧。」
林夫人道:「既然你都來了,就用過晚膳再回去吧。」
玥瑤笑道:「好阿,說了這麼多,感覺有點悶,母親陪我出去走走?」說著,就扶林夫人往外走,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德熹堂外餘暉輕灑,略過蓬萊閣的水珠簾散落在種著綠芙蓉的池面上,顯得格外美麗宜人。
「母親,怎麼不住這蓬萊閣了,好好的水榭,空著多浪費。」玥瑤道。
「蓬萊閣盛夏時十分清涼,很適合避暑的。」林夫人見玥瑤盯著水榭看時,眼睛亮晶晶的,不由笑道:「你若喜歡,把落霞局挪一挪,搬過來住好了。」
「好阿!」玥瑤興奮起來:「這樣我來母親這裡都方便多了。」
林夫人輕輕敲了敲玥瑤的腦袋:「你阿,怎麼說風就是雨的,我每日在這裡處理庶務,媳婦婆子來來往往的,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這裡成何體統?若是喜歡,夏天的時候搬來住些日子就好。」
玥瑤道:「若是這樣,母親以後去落霞居處理庶務就好阿,那裡離外院更近,那些媳婦子們過去反而近些。」
林夫人道:「以前不是說落霞居的楓樹像碧霞落入凡間一樣,很喜歡那裡,怎麼都不肯搬的嗎?」
玥瑤愣了一下,沒想到林夫人這樣聰明,一點點小事都能讓她起疑,正想著怎麼說,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嫣紅高聲喊了一句:「夫人!」
玥瑤才轉過身,就看見木槿慌慌忙忙的走了過來,臉上又是急迫又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