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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六 來訪(上) 文 / 十四娘

    若說起這年底裡最大的盛事,莫非兩件,一件便是京都有名的相府小少爺辦六歲誕,另一件便是大棠百年名門匯聚一堂的四家會。因著這兩件盛事,長安大街上的人也比往日裡多了幾分。

    叫賣的小販,來往的人群,馬車往來熙熙攘攘,一派熱鬧景象。青色的車頂,棉布帳子,這般樸素的馬車落在了長安大街上彷彿滄海一粟一般不起眼。而在這不起眼的馬車裡坐著一位華貴婦人和一名正在閉目小憩的男子,這婦人正是方氏,而這男子便是韓家次子韓子俊。

    只見兩人臉上多有疲色,怕是連夜趕路前來。

    此時正值長安大街上最熱鬧的早市,過往人多,馬車一時間也不得前進。

    方氏聽得外邊叫賣聲不斷,便掀開簾邊一角,往外瞧去。街道上車水馬龍,高門酒樓鱗櫛次比,又見街上馬車多是紫頂紅蓋,官家氣派,心中感慨:雖江南之地富庶,卻不及京都貴氣,天子腳下果然生得不一樣。

    馬車漸行至人煙稀少出,出了拐角,遠遠的便瞧見兩座石獅子。方氏忙整了整衣衫,仔細摸了頭上珠釵,復了又不安心,對著韓子俊詢問道:「俊哥兒,快給我瞧瞧。我這模樣可是好,不會叫人笑話了去吧?」

    「奶奶莫要擔心了。你今日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江南御造坊裡的上品,莫說是去相府,就算是去皇宮都不遜色了。」說話的是顧媽媽,隔著簾子聽見了方氏一番話,忙不迭的便讚道。

    韓子俊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方氏見他不欲理睬,不再多言語,只是一直瞧著車外的動靜。

    馬車停在了側門,丫頭搬來腳踏子。顧媽媽手腳利落,先一步下了馬車,隨後服侍方氏和韓子俊下了馬車。小廝跟著跳下了馬車。

    孟府側門開在北邊,雖不如正門氣派,卻也是高牆大院。青瓦白牆,足有三丈之高,遠遠望去,彷彿是一隻白色的巨獸安靜的蟄伏在暗處。

    韓子俊下了馬車,只細看了一眼,便不由心歎,韓府比之相府仿若孔雀比之鳳凰,雖則富麗,卻不及貴氣。如此一想,心中便登時充滿敬畏,連帶著看門口的護院的目光也尊重了幾分。

    韓府眾人下了馬車,皆坐上了轎子,一路從側門抬至棲霞閣。下了轎子,又有嬤嬤跟著領路,將方氏和韓子俊帶至主房門外,這才躬身道:「韓夫人,韓公子,還請先容我去向老夫人稟一聲。」說罷,又行一禮,轉身入了房。

    不及片刻,只聽見裡面傳來笑聲。隨即從房內走出來一個丫鬟,杏眼娥眉,姿容皆是秀麗,目不斜視垂首道:「韓夫人,韓公子,還請進屋說話。」說著,便喚杏兒打簾。

    進了屋子,方氏剛要行禮,老夫人已先一步道:「親家母真是見外了。都是一家人,拘泥這些做什麼。」說著,便喚容媽媽搬來軟墊墊在凳子上,服侍方氏坐下。

    韓子俊拱手作揖道:「見過孟夫人。」

    孟老夫人抬眼細細看了韓子俊一眼,忽而笑道:「都說江南女子俏麗,見著榮瑾,我已是欣喜。沒想著今日見著榮瑾的哥哥,也是這般俊俏。當真是好水養好人啊。快些起來,地上涼,可別凍著了。」

    韓子俊起身入座,抬眼而去,眼波所及處,只見方纔那丫鬟正側侍在孟老夫人身後,想是身份頗高的大丫鬟的緣故。

    孟老夫人見方氏拘謹,便和藹道:「親家母,來時可曾見了榮瑾?」

    談及榮瑾,方氏眉目漸漸舒展,道:「還未曾。一進來便來給孟夫人請安了。想是過會兒自然能瞧見。」言畢,又恐不放心問道:「謹哥兒和孟女婿可過得舒心?」

    孟老夫人見方氏神情懇切,歎一聲天下父母心,遂道:「韓夫人且寬心。這小兩口過得如膠似漆的,哪裡還有旁人說話的份啊。」

    聽孟老夫人這樣一說,方氏心中鬆一口氣,她最怕的便是失寵。自己容貌平凡,身份也不高,嫁到韓家未及一年便已是失寵。此後個中苦楚只有她一人知曉。她心中最怕的便是自己的女兒也會這般重蹈覆轍。

    韓子俊見方氏這般,也滿心寬慰道:「母親自當放心。孟大哥為人正直,有情有義,自然會對妹妹好的。」

    孟老夫人見只有方氏到來,心中也存了一分疑惑便道:「韓夫人可是一人前來的,不知韓老爺可曾來了?」

    談及父親,韓子俊的臉色變了一變,拱手道:「孟夫人還請恕罪。父親家中有事不得脫身,還要在遲些日子來。」

    見此,孟老夫人心中已是瞭然,看著方氏的眼神更增幾分同情,道:「要親家百忙之中抽空才參加孫兒的誕辰,真是失禮了。」

    韓子俊忙道:「孟夫人哪裡的話。即使妹妹的孩子,也是韓府的外孫。我們歡喜還來不及。」

    孟老夫人見韓子俊應答如流,從容有度,心中暗自讚許。眾人又扯了一會兒家常,孟老夫人便送方氏和韓子俊離去了。

    容媽媽一路將方氏和韓子俊送至松子林外,服侍他們上了青布小輦。馬鞭一揚,青布小輦便在容媽媽的目送下一路行遠。送去了方氏和韓子俊,容媽媽回了園子,打了簾子進門,只瞧見三小姐又坐回凳上了。

    容媽媽見孟老夫人正喝茶,隨即稟道:「老太太,已將韓夫人和韓公子送走了。」

    孟老夫人點點頭,隨即揮手屏退了屋內眾人。

    孟若蘭突然間笑道:「娘可見那方氏的模樣,我瞧著啊,不過是個軟柿子。想來江南韓府也不過如此,當家主母都這般沒有氣勢,家中豈會安寧。也怪不得嫂嫂嫁過來之前是那般性子。」

    孟老夫人歎一口氣,面色如常道:「方氏雖不可用。但方氏之子倒是個可造之才。韓府只有兩子,長子庶出,雖有個有勢的娘,到底不過是個側的,終上不了大檯面。韓子俊雖說這個娘不怎麼爭氣,可瞧著挺懂事的,至少不是個累贅。孟府外族日大,二老爺那一支裡又選不出人。婉君這孩子心思又總不在正道上。怎麼說也得有些新人出來了。」

    孟若蘭啜一口茶,半響忽道:「聽聞泗水表哥在軍中出了事情?」

    談及自己的侄子,孟老夫人恨鐵不成鋼道:「他在軍中與人飲酒作樂,被監軍發現,吃了五十軍棍,去了半條人命。這會子送回兩廣養傷了。」

    孟若蘭疑惑道:「表哥性子沉穩,鮮少做出出格的事情。這次的事情定是受了人的教唆。娘可曾派人去查了?」

    「去了,是姬家的姨娘搗的鬼。我已經派人送了書信。具體怎麼做,想必你舅舅也知道。」老夫人吃了一口茶,淡淡道,眼中一片肅然。

    孟若蘭又問道:「巧果可曾有什麼消息來回?」

    老夫人冷笑道:「自然是天下太平。二房的手段厲害,能讓她看出什麼來?」

    孟若蘭見老夫人語氣不善,便試探道:「娘的意思,難不成不想留了?」

    老夫人放下茶碗,凝神半響。孟若蘭恭敬的端坐著靜待下文。垂眼半響,仍不見孟若蘭求情之言,老夫人鬆一口氣,和善道:「這棋子雖出我所料,但是卻不是難以擺正的。更何況,她依附我更多,不敢有所不敬。時日還多,我自然可以慢慢調教。」

    孟若蘭淡然:「娘說什麼,便是什麼了。我來這兒也久了,便先退了。娘您也請早些歇著吧。」說著,孟若蘭起身行一齊眉大禮。

    出了棲霞閣,雲錦扶著孟若蘭上了馬車。一進馬車,孟若蘭的腿霎時便軟了,她伸手一摸,額上全是冷汗。幸而,她當時沉得住氣。如若不然,母親起了疑心,定是留她不得了。

    看樣子,老太太對她漸有了防備,她須得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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