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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二 妯娌 文 / 十四娘

    晚霞紅艷艷的將天際染得彷彿一面錦旗。正值白露時節,入了秋,天氣漸涼。雖然還有些太陽,卻已然照得人發寒。窗戶邊的貴妃榻上一個女子闔著眼,枕著手,趴著睡在榻上。紅唇輕啟,蒲扇似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像是振翅的蝴蝶。紅潤的臉頰,在暮光下分外誘人。

    這女子身旁還睡了一個孩童,五歲有餘,粉嫩嫩的小臉,精緻的五官,就跟瓷娃娃似的。這一大一小和諧的睡在一起,女子抱著那孩童,那小人兒也依偎在女子的懷中,彷彿是親生母子一般。

    孟時騫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光景。妻子孩子,他心中所想的一切在這一刻全都實現。這讓他心中一暖,仿若神差鬼使一般走到榻前,仔細端詳尚在睡夢中的人兒。

    她嫁過來已經三月有餘。這三月裡,她安守本分,侍奉公婆,寶兒和她愈見親近。他在想,是不是他應該和她再談一談。他需要一個妻子,寶兒也需要一個娘。

    他這麼想著,手便不由自主的撫上那瑩白的肌膚。細膩的觸感讓他有些心猿意馬。夢中人兒因為溫柔的撫摸,不由發出小聲的夢囈。孟時騫瞧著她尚且稚氣的臉龐,心中不由笑了。現在似乎還太早了。

    孟時騫起身撣撣身上的塵土,自顧自走到書案前。今日與朝中大臣商討了一天的政事,他本應該勞累不堪的,卻在進門的那一剎那看見她和寶兒安詳的容顏,積壓的疲憊似乎瞬間煙消雲散。趁著如今精神好,他倒是提了興致打算將這一幕給畫下來。

    雪白的宣紙上,漸漸暈染上顏色。畫中人物漸漸出現了輪廓,就在畫作漸入佳境之時。門外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孟時騫的思緒。

    紫鳶也顧不得禮節不禮節的,跑著推開門,衝了進來。人還未到內室,聲音就已經起來了。「奶奶,不好了。三姑娘要鬧出人命了。」

    榮瑾睡得正迷糊,突然聽得這一聲,瞌睡全醒了。心急著打算起身,頭一低,見懷中寶兒尚在熟睡中,於是躡手躡腳的掀開被子,穿上鞋子,披上外衣,一轉身正對上孟時騫探究的臉。

    榮瑾突然間見著他,也沒反應過來,愣了愣,隨後才想起來,這個時辰也該是他來的時候。本該立刻伺候他更衣的,卻發現自己尚且衣冠不整,臉一紅,不由拉緊衣服道:「夫君。」

    孟時騫見她粉首低垂,一臉嬌羞的摸樣,也跟著不由轉過頭去。榮瑾快速的穿好衣服,將紫鳶招進來。

    剛一進內室,紫鳶就忙不迭道:「奶奶,趙媽媽支我來請您,說是請你快去幽蘭居一趟。」說罷了,才見著孟時騫在屋內,於是低首行禮道:「二爺萬福。」

    府上老太太信佛,每年都有一個月要去山上的寺廟裡吃齋念佛。老太太前腳才走,不出兩日,院子裡就鬧翻了天。三姑娘和大少奶奶不合,兩人是你爭我斗的,鬧得院子裡雞犬不寧。這回又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榮瑾轉身衝著孟時騫淺笑解釋:「夫君,紫鳶這丫頭咋咋呼呼的,嘴上不知輕重,想必是丫頭下人裡的口角。我去去就來。」說著,便讓紫鳶梳頭。

    出了門,榮瑾踏上軟轎,這才收斂了笑容打起簾子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紫鳶跟在轎旁,急得是滿頭大汗道:「奴婢今日去賬房拿您的用度,出門轉身,正巧碰到三姑娘房裡的雲錦、安兒和大少奶奶房裡的紫鵑一同來拿用度。兩人不知怎麼得,為了爭個前後,吵了起來。雲錦被紫鵑推了把,額頭正巧撞上了老檀木的桌角,破了皮。雲錦吃了虧,吵著將三姑娘個請來了。這會子,三姑娘正問大少奶奶要人呢。」

    轎子沒過一會兒便停下了。榮瑾從轎子裡下來,立刻便迎上來一人,一邊抹淚,一邊道:「二少奶奶,您可算來了。我們這些下人是怎麼勸都勸不住啊。三小姐今日非要將紫鵑給綁起來賣了,正動手呢!」

    榮瑾看著眼前中年婦人,正是老太太房裡的趙媽媽。

    走進巧惋閣,裡面滿是人。幾十個家丁丫鬟都圍在那處。紫鳶瞧見這些個幸災樂禍的就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道:「都吃飽了撐得沒事兒做,圍在這裡幹什麼?主子們說話,你們瞧個什麼,小心我剜了你們的眼睛。」

    眾人見她雙手叉腰,怒目圓睜,儼然一副夜叉樣,又瞧見榮瑾和趙媽媽一同走來,鳥作獸散跑了個沒影兒。

    沒了這人山的阻擋,榮瑾總算看清楚裡面是怎麼回事了。只見雲錦額上圍了圈白布,臉上也都是抓痕,氣勢洶洶的瞪著躲在甄瓶兒身後的紫鵑。

    孟若蘭站在門前,冷哼一聲道:「大嫂今日看來是不肯交人了?」

    甄瓶兒側身上前一步,擋住身後的紫鵑,仰頭挑釁道:「不是我不肯交人。可是紫鵑是我甄家的人,三姑娘來要恐怕於理不合吧?況且,我是你大嫂,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如就放了她這一次吧。」

    「要我放她也可以,」孟若蘭臉上忽的露出詭異的笑容,「你將她舌頭給割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說這話的時候,趙媽媽眼中擔憂更甚,幾乎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榮瑾霎時嚇了一跳,她原想著三姑娘只是刁蠻任性了些,沒想到居然這麼凶暴。就算是家中婢子也不能隨意動大刑,若是叫人報了官,那還得了。

    紫鵑嚇得霎時臉色慘白,心中更是懊悔萬分。她只逞了一時口舌之快,都沒想後果。如今,人家找上門來,她哪裡還敢出來說話。

    「三姑娘。」榮瑾突然插嘴,拉住孟若蘭手。孟若蘭轉過頭狐疑的打量眼前這個女子,這不正是她二哥的續絃,那個唯唯諾諾只會受人欺負的二嫂麼?怎麼她也也來了?轉眼一看趙媽媽,心中已是明瞭,不由暗笑趙媽媽年紀大了老糊塗,居然找了個這麼不頂事的人來。

    榮瑾見她面帶輕蔑,看她的眼神更是低了幾分,心中不快一閃而過。

    孟若蘭轉眼一想,立刻拉住榮瑾的手腕,半是撒嬌,半是訴苦道:「二嫂,你來評評理。大嫂的丫鬟打傷了我的貼身侍婢不說,還在眾人面前羞辱於我。你說,我今日若是不出這口氣,日後還如何在這個家中呆下去?」

    榮瑾看孟若蘭閃著淚花的眼睛,又瞧見縮在甄瓶兒身後的紫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打圓場道:「大嫂,三姑娘,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進屋再說。外面下人們都瞧著,大嫂三姑娘恐怕都不願意讓人瞧見吧。」

    一群人進了屋子。紫鵑和雲錦兩人分別跪在地上。

    孟若蘭和甄瓶兒一左一右坐下,榮瑾喚了紫鳶到跟前,在她耳邊這般那般說了幾句。紫鳶點點頭,隨後拉著幾個丫鬟婆子瞧瞧從側門走了出去。

    榮瑾接著請了趙媽媽和她站在一處。趙媽媽好歹是老太太手下的人,她這個續絃沒什麼地位,說話恐怕還不怎麼讓人信服。若是偏袒了哪一方,另一方記仇,她可非得活生生被撕碎不可。

    過了一會兒,外面小廝來報說是慶姥姥來了。這一下,屋子裡的所有人都不由站起來。笑聲從老遠處就能聽見,眾人皆不敢怠慢,只見簾子一打,孟若蘭和甄瓶兒紛紛低首行禮。

    「別別別。我一個老婆子哪裡受得了姑娘們的大禮啊。」說罷,一雙手先行將榮瑾給扶了起來。

    榮瑾一抬頭,正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慶姥姥是宮裡隨同老祖宗陪嫁出來的,老祖宗在的時候就是孟府中的一把好手,又是孟老爺的乳娘。就是老太太和孟老爺也得給她三分薄面。當今的太后時常詔她進宮敘舊。平日裡,姥姥住在福壽園裡和老太爺作伴。榮瑾因著今日,特地叫了紫鳶請了老太太房裡的容媽媽一同去請了她來坐鎮。

    來人雙鬢斑白,一雙眼睛尤為和藹,穿著雖不貴重,卻暗地裡顯出一股子大家的氣度。慶姥姥放下榮瑾的手,轉身便將孟若蘭甄瓶兒一同拉起來,雙手拉著兩人,宛若慈祥的老奶奶見了親孫女一般,笑道:「我的好姑娘,我的好奶奶。都是姑嫂之間的,有什麼好置氣的呦。」說著,坐在了最當中的主座上。

    榮瑾親手捧了果茶。慶牢牢看向榮瑾的眼神透出幾分讚許出來。喝了茶,瞧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頭,厲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快說來,若是讓我知曉,你們這些個不安分的下人故意唆使主子,挑撥離間,我非將你們給攆出去不可。」

    雲錦忙道:「姥姥明鑒,奴婢去領三小姐的用度,不巧遇上了大少奶奶房裡的紫鵑。本是我先來的,可紫鵑非要她先領錢,說是長嫂如母,現在老太太不在家,大少奶奶就是家中的當家的。奴婢心想不如便讓紫鵑先,沒想著丁安說,今日錢不夠了,只夠一房的用度。我想著小姐今日說了請了玉石軒的老闆來看首飾,不能不給用度。於是便想商量著,求紫鵑放給先。沒想著,紫鵑不僅不肯,還辱罵我家小姐,說說、、、、」說道最後,雲錦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孟若蘭依偎到慶姥姥懷裡,滿是委屈道:「我知道,家中人是嫌棄我不待見我,如今連個丫鬟都能隨口謾罵我了。我如何還能在這個家呆下去。倒不如隨著母親一同去山上,削髮為尼,也算能為孟家上下祈福積德了。」

    慶姥姥摟了摟孟若蘭,忙不迭安撫道:「胡說。三姑娘是姥姥看著長大的,院子裡誰敢對你不敬?準是這丫鬟信口雌黃的在這兒挑撥呢。」

    一旁的紫鵑霎時便哭天喊地道:「姥姥,奴婢是被冤枉的啊。借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說三姑娘的壞話啊。雲錦這個賤蹄子,明明是她對我們大少奶奶不敬,我這才和她鬧起來的。她現在含血噴人,倒打一耙。這可讓奴婢怎麼活啊!」

    「吵什麼吵!」慶姥姥方纔還滿是笑意的眼睛,霎時宛若利刃,紫鵑被嚇得立刻沒了聲。

    聽到這裡,榮瑾心裡都一清二楚了。看來是兩個丫鬟非要比個高低,打了起來,口不擇言的說了主子們的壞話。雲錦吃了虧,回去自然添油加醋的和三姑娘說了。這才鬧得三姑娘上門要人。

    慶姥姥看來也是個明理的人,倒沒有偏幫三姑娘。

    「三姑娘,這麼著吧。這兩個丫頭就交由我處置。你們一個小姑一個嫂嫂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就別置氣了。來將我房裡的那罐雪山銀針拿了去泡上一杯。兩個人互相敬茶,這事情就這麼了結了。」慶姥姥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一家子哪有不希望和和氣氣的。

    榮瑾親自去泡了這杯茶,端至兩人面前,寬慰道:「三姑娘,大嫂,都是下人們鬧出來的事情,何必為了些個奴才不爽快。今日,三姑娘處,不是有珠寶玉石要來麼?不如讓嫂嫂們也跟著去看看?」

    三姑娘斜睨了榮瑾一眼,冷聲道:「都沒用度,光瞧瞧有什麼用?」

    榮瑾心想這還不小事一樁!她嫁過來什麼都沒帶,就光帶錢了。要些銀子還不如容易。遂,笑著道:「說起來,嫂嫂嫁過來還未給三姑娘和大嫂一份見面禮呢。今日既然有玉石珠寶,不如嫂嫂做東,各送三姑娘和大嫂一件東西。三姑娘意下如何?」

    孟若蘭一聽,有白送的,自然樂意,伸手拿了茶,遞給甄瓶兒道:「大嫂,請喝茶。」

    甄瓶兒聽見自己也有份,頓時心中樂開了花,也不顧什麼恩怨了,接過茶喝一口,隨後也端了茶道:「三姑娘請喝茶。」

    這事情總算是化解了。榮瑾不由送一口氣,斜眼一瞧,看見慶姥姥滿是讚許的眼神,不由恭敬一笑。

    榮瑾一路送慶姥姥出了巧惋閣,路上自然少不得賠罪。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請了老太爺身邊的人來,她自當賠罪。

    「那好。我老人家一個人寂寞的很。還希望二少奶奶來陪我多坐坐呢。」慶姥姥搭著她的手道。榮瑾不明她的意思,也不敢窺視她的神色,皆一一應了。

    榮瑾不放心寶兒,又吩咐紫鳶先回了沁春居,自己帶著胭脂和郭媽媽一同去了幽蘭園。直至晚飯,這才回來。

    夜裡,孟時騫躺在床上,看著榮瑾疲憊的臉龐,心中升起一股憐惜之情,不由伸出手幫她撩去一簇凌亂的鬢髮。這家中還有更大的難題在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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