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大夫知道很多靈智已開的妖精,在人間混跡久了,從神態到行為都跟人一般無二,學到人的狡詐也不足為奇,不過多數妖除非必要,否則不會為自己做的一切找借口,尤其妖都不屑跟人類對比,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能言善辯之妖,能如此敏銳的捕抓世間的不公為自己的行為開脫。
他眉頭微微皺起,正色道:「丘夫人是凡人,她自有凡人的律法處置,人跟妖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藍雨冷笑道:「律法,按人間的律法丘夫人是正室可以打殺妾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作為嫡母,丘夫人對妾是所生的子女有打罵發賣的權利,就算沒有,人間的律法也只為有錢有權的人設定,講律法我今天就不用如此狼狽的躺在這裡受你的羞辱。」
歸大夫也不再爭辯,淡淡道:「這等不公平是人間常事,一樣都是人,有人生來貌美,有人貌醜,有人富貴雙全,有人三餐不繼,同樣的妖也一樣,有的妖為禍一方卻遲遲不被收誅殺,有的沒做什麼惡事,卻無辜枉死。無論在人間還是在妖界都沒有絕對的公平,既然你不耐煩聽這些大道理,我也只說一句,既然讓我遇上了,那麼日後你就要謹慎行事,不要使用妖術,不單是你,還有你身邊的那幾個,不然,我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弱肉強食就是妖的規則,弱者是沒有話語權的。」
歸大夫說完後轉身出去了,藍雨氣惱不已,小金在一旁實在忍不住了,趁歸大夫轉身的瞬間,他立即猛撲上去,利爪入閃電一樣就朝歸大夫的天靈蓋抓去。
「不要,小心」藍雨驚呼,話音未落,小金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輕輕彈了回來,直落在床上。
歸大夫回頭,一彈指,藍雨只覺得一股風刃從耳邊劃過,幾縷髮絲慢慢飄落下來。
門外有瓷器碎落地上的聲音,緊接著蕭子俊推門衝了進來,急忙問道:「藍姑娘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藍雨在蕭子俊推門的瞬間一把抓起小金,快速塞到棉被底下,整個人往裡縮裡了縮。
歸大夫面不改色,淡淡道:「藍姑娘剛醒,見到陌生人有些驚恐而已,將軍不必太擔心。」
蕭子俊釋然,笑著對藍雨道:「藍姑娘,不用害怕,你昏迷了一天,這裡是醫館,歸大夫是好人,就是他救你的。」
藍雨低頭不語,這樣的神情看在蕭子俊眼裡以為她還是害怕,暗歎原來他還是看錯了這個姑娘,她並沒有他所認為的堅強,或許有些不為認知的手段,可到底還是柔弱無助讓人憐惜的。
歸大夫望了一眼門外,淡然道:「粥灑了,我讓內人再給姑娘端一碗來,少將軍還是在此照看一下這位姑娘好了。」
蕭子俊拱手道:「麻煩歸大夫了。」
藍雨看著飄落床上的幾絲斷髮,生平第一次渴望獲得力量,她以前沒有想過得道成仙,也不想稱霸一方,覺得能自保足已,其他的不要刻意強求。可是經此一劫,她知道自己實在太弱小了,她不能每次都依靠小金的保護,至少她得做到打不過,跑也跑得過,歸大夫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弱者沒有話語權。
獲得力量最簡單快捷的方法就是拿到血桃木,換取五百年的功力,還有血桃老頭的許的一個願望,就算不能回道現代,也許她可以獲得足夠自保德力量。那個歸大夫不知是何方神聖,藍雨不想惹他,目前她也惹不起,不用法術就不用法術,但是她一定要拿到血桃木,她不想害人,但是她不能任人宰割。
不用任何法術,就是說不能讓老黑和小金變身去偷,那麼就只有一個方法接近蕭老太君了……藍雨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她是被逼的,她不是在騙人……只是有時候沒有及時否認一些事情。
同意面無表情的歸夫人將粥端來了,蕭子俊接過想本想喂藍雨,後來又覺得唐突,藍雨到底還是也沒好意思讓蕭子俊餵她,她只能微微點頭,伸手接過蕭子俊手裡的碗。
蕭子俊覺得碗有點燙,堅持他拿著,藍雨只好拿起湯匙,在蕭子俊的灼熱的目光下一小勺一小勺的喝了起來,最後連這粥是什麼味道,什麼熬的都沒吃出來。
吃完了粥,歸夫人將碗收走以後,藍雨實在不知道該跟蕭子俊說什麼好,只得低頭不語。
倒是蕭子俊柔聲問道:「藍姑娘,王參將昨天也守了你一整天,你放心,那個案子我們會幫你解決,你不用再害怕,不會再有人來抓你的。」
藍雨勉強彎了彎嘴角,擠出一點笑容,小聲道:「謝謝。」
蕭子俊又道:「王參將還有公務在身,一早就先走了,中午他還會再來看你,藍姑娘你還需要什麼?要不要喝水?」
藍雨搖搖頭,沉默了一會才道:「少將軍你要有事也可以先走,我不要緊的,歸大夫剛才說過,我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家,麻煩了少將軍那麼久……同是武將,少將軍你這樣等於是得罪孫老將軍……還有孫小姐。」
提到孫秀玉,蕭子俊眼神一暗,隨後解釋道:「藍姑娘你不用擔心,我跟孫小姐沒什麼,跟孫家也不熟,我們也算是認識一場,我不知道在姑娘心中拿不拿我這樣的人當朋友,但是姑娘在我心中卻是一個老朋友,看到朋友被冤入獄,蕭子俊若是不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枉為男兒。」
藍雨抬頭微微一笑:「一個在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出手幫助的朋友,藍雨求之不得,少將軍又是如此尊貴之人,能跟將軍做朋友,天下沒有什麼人會拒絕的,倒是藍雨高攀了。」
一句少將軍讓蕭子俊心裡微微有點泛苦,也許她心裡看重的只是少將軍這個名號,並不是他這個人,但是轉念又一想,她如此看重這個名號,是不是代表她願意接受頂著這個名號的人呢?
藍雨不知蕭子俊心中所想,她不想在這神秘的醫館裡繼續呆著,便道:「少將軍,我已經沒事了,能不能幫我叫輛馬車,我想回家。」
蕭子俊顯出幾分難色,輕聲道:「藍姑娘,你剛醒,還是在讓歸大夫多診治一下,留在這裡方便些,你若是嫌這裡簡陋,我再幫你多買點東西過來,你看需要什麼?」
藍雨急忙道:「不用了,我不是嫌棄什麼……是歸大夫說我已經無大礙了,在自己家裡靜養比較好。」
蕭子俊不得不實話實說:「藍姑娘,你知道你的家人去了哪裡麼?」
這個藍雨還真是不知道,不過想來老黑他們也走不遠,也許打聽到她來了這裡,也跟小金一樣覺察出這間醫館有異樣,不敢進來,還在附近晃悠呢。
這話不好直接對蕭子俊說,藍雨一向覺得能不說謊的時候盡量不要說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便搖了搖頭。
猶豫了一下才搖頭,這樣的神情落在蕭子俊眼裡卻另有一番感受,藍姑娘一出事,她的家人就躲得無影無蹤,據王參將說,她家裡一片凌亂,什麼東西都沒有了。鄰居都說藍姑娘前腳被官兵帶走,後腳她那個姐姐就收拾細軟帶著老管家乘上馬車逃了,也不想想她們這一走,所有的事就都要算在藍姑娘頭上,這樣的姐妹未免太無情。
更重要的是若是有心過了一天一夜,她們要想打聽藍雨的下落,完全打聽得到,至少知道他替她們家出頭,暫時不用害怕巡防衙門的人繼續抓捕她們。
小金被壓在棉被底下久了,覺得非常悶,忍不住扭動了一下身子,藍雨忙緊張的按住了他,一分神來不及細想,又怕蕭子俊看出異狀,便隨口道:「我回去以後,我姐姐她們自然也會回來。到時候她們會照顧我的。」
蕭子俊也不便再說什麼,畢竟她們是一家人,有些事說穿了除了讓人徒增煩惱之外並無其他好處,希望這姑娘不是想當然,也許她姐姐真的很快會回家吧。
叫了一輛馬車後,蕭子俊又跟歸大夫告了個別,並讓歸大夫抓了幾副安神的藥,扶著藍雨坐上馬車。
趁蕭子俊去跟歸大夫告別的空隙,藍雨趕緊打發小金去找老黑,不然回答家裡就她一個人,跟蕭子俊單獨相處還不知有多少尷尬呢。
老黑果然如藍雨所料的,早就找到了歸大夫的醫館,只是他倒是不是害怕而不進去,而是根本不能接近那間醫館,小金找到他以前他正記得團團轉呢。
聽到藍雨安然無恙,大喜之下急忙趕回去收拾,這房子在官兵第二次來抓人的時候就搜得一團亂,好在老黑畢竟是妖,還是只鼠妖,手腳非常利索,該扔的扔,反正她們剛搬來不久,東西也多,髒得破的捲一捲全扔柴房,又去街口買了一些新的棉被帳子之類的鋪在藍雨的房中。只等她回來就能躺下休息。
普通人家要忙活一天的或,老黑不到半個時辰就搞定了,待蕭子俊雇的馬車慢慢悠悠行駛到門口的時候他剛好將所有的事情做完。
整座院子也煥然一新,哪裡還有半點凌亂的痕跡。
只等馬車在門口一停下,老黑就立即開門迎接,蕭子俊乍然看到老黑,有點意外,這老頭不是逃了麼?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老黑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將藍雨扶下馬車之後笑道:「二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老奴這顆心總算是能放心肚裡,這不一早我就在這裡等您,快快,跨過火盆,將霉運燒掉,我還準備了柚子葉,先進來再說。」
老黑邊說邊從門裡端出一個火盆,就放在門口,藍雨望著火盆裡燒得通紅的炭火,不知怎的竟然聯想到了牢房裡烙鐵,不由得埋怨,這老黑是做什麼呢?竟然也弄凡人迷信那一套,不過現在她又累又困,也懶得跟他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