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身經歷以後藍雨才知道,什麼也不問,不理不睬對被抓的人形成的心理壓力是如此之大,她這樣無罪之人況且如此心驚,真正犯了案的內心的恐慌可想而知。
藍雨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慌,就算在重兵把守的府衙也沒什麼好怕的,就算沒有小金和老黑,最糟的情況也就是她一個人殺出去,這對恢復功力後的她來說不是很困難的,不用害怕。
古代沒有隨手帶著鐘錶,普通人家平日只能用看日頭來大概估算時間,在屋裡就沒什麼辦法,只能憑感覺。藍雨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門外有腳步聲。
一個身著赤色官袍微胖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藍雨抬頭,這京城的官員就是不一樣,天子腳下大多相貌不凡,不是一副腦滿腸肥的貪官模樣。
方府尹也在打量藍雨,難怪張捕頭敢直接抓人了,面前這姑娘打扮樸素,不施粉黛,一身藍布衣甚至洗的有點發白,卻顯得這個姑娘出塵的氣質。
這樣姑娘的確不像是大家閨秀,不過方府尹為官多年,能坐到這個位置憑的可不是運氣,這個姑娘身上有一種普通姑娘所沒有的東西,一種無法形容的特別氣質,讓人覺得她不可能是卑微的平民。
見到方府尹進來,藍雨站了起來,想了一下才輕輕福了一福,這個細節又讓方府尹主意到了,究竟是什麼人,居然連行禮都不習慣,看著姑娘的相貌也絕不是無知的村姑。
「小姐請坐。」方府尹深諳官場之道,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時候還是客氣點,先賣個好。
藍雨也不客氣,緩緩坐下,然後看著方府尹等著他先開口。
方府尹在上首坐下後,也盯著藍雨看,就是不說話,等了半天他發現這姑娘神色一點都沒有變,在他的凝視下沒有一絲慌亂,目光很坦然,倒是他,好半天才意識到這樣盯著一個姑娘看似乎不妥。
輕咳了一下,方府尹才緩緩道:「小姐就不想知道本府為什麼請你來麼?」
藍雨淡淡回答:「捕快上門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了,抓不到王大力,他們只好請我走一趟了。」
看到藍雨鎮定的樣子,方府尹不禁問道:「小姐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又知道所為何事,難道就一點不害怕?」
藍雨輕輕點了點頭:「我現在是害怕啊!而且不是一點,是非常害怕。」
方府尹沒想到藍雨這樣直接就承認了,愣了一下後才笑道:「小姐的神情可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藍雨淡然一笑:「外表斯文有禮的人不一定都是善良的,和顏悅色也不表示毫無惡意,不是有句俗話叫笑裡藏刀麼?我沒有大喊大叫也不表示我不害怕。」
那句笑裡藏刀讓方府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半晌才道:「藍小姐,王大力不過是一個下人,如今什麼情況想必你也清楚,孫老將軍權傾朝野,本府實在是不得已,請小姐說出王大力下落,本官可以擔保絕不為難小姐。」
藍雨發現她有時候真的很沉不住氣,遇到不平委屈就控制不住自己脾氣,她冷笑道:「大人你可太健忘了,我們之間是有交易的,我用金錢換取公道,如今大人是想毀約?那先不提違約金了,至少大人該把那一萬兩銀子還給小女子,再來談其他的。」
「什麼一萬兩銀子,你休要胡說。」方府尹心裡有鬼,急忙低聲呵斥道:「你這小女子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大人不用再三提醒,倒是大人知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對了,我完全忘記了,交到大人手上的只有五千兩。「藍雨冷冷道:「另外那五千兩是夫人收的,不過你們畢竟是一家人,全算到大人頭上應該也不冤。」
方府尹是聰明人,一點就通,想到前段時間夫人娘家辦喜事時的排場,還有隱約聽說的五千兩聘金,他一下明白了,這個賤人竟然敢背著他耍花招。
不過眼下還不是計較這件事的時候,這種家務事回頭再慢慢計較,當初那銀子又沒長記號,也沒有人看到他收下,如今他要斷然否認,這女子能怎麼辦?
正想怒斥藍雨胡說八道的時候,方府尹的眼睛猛然睜大了,藍雨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顆鴿子蛋大小,黑色,不,是墨綠色閃著柔和光芒的珠子,輕輕托在手裡,潔白無瑕的小手托著墨綠色的珠子,說不出的美麗,方府尹看呆了。
「大人見多識廣,想必知道這是什麼吧?」藍雨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東西還是紅柳趁亂悄悄塞給她的,想必這狐狸精還記得當初那個紅鐲子起的作用。
方府尹嚥了口口水,結巴道:「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貓眼石?」
藍雨輕輕一笑:「是不是,我也不太清楚,總之這東西肯定是價值連城的,我想告訴大人,我既然能送大人一萬兩銀子,也能送其他人更多。」
方府尹到底是文人出身,還有羞恥心,當下怒目圓睜,白淨面皮的漲得通紅,吼道:「你敢威脅本官?」
藍雨提醒道:「大人,您可別那麼大聲,隔牆有耳,到時候有什麼不好的消息洩露出去您可別說是我出賣的您。」
方府尹喘著粗氣半天說不出話來,之後才低聲問道:「你想怎麼樣?」
藍雨將貓眼石頭收回,笑了笑:「應該是我問大人您想怎麼樣?王大力已經走了,我跟他其實不怎麼熟,上了堂大人您根本拿不出王大力是我家下人的證據,左鄰右舍均可作證,我們一家只有一個老僕,根本沒有人能證明我事前認識王大力。」
這擺明是睜眼說瞎話,方府尹卻提不出反證。
藍雨繼續自說自話:「是,之前是有人見我到大牢看過王大力,後來又接他出獄,可是一個弱女子當街遭人調戲,有人路見不平將輕薄之徒打傷,結果反而被抓入大牢。出於人情處於道義,我去探望王大力是人之常情,並不能證明什麼,大人您將路見不平的英雄給放了,那是大人您公正廉明,可如今您這又把我們這苦主抓起來算怎麼回事?」
方府尹忍住滿腔怒火,當官那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受過這種氣,可是他也明白眼下不是法脾氣的時候,他只能輕歎:「當初我就覺得這件事很麻煩,只怪本府一時貪心……明人不說暗話,本府也是受人所迫不得不如此,還行小姐高抬貴手。」
方府尹如今低聲下去,藍雨卻絲毫不為所動,不只多少無罪之人這樣哀求過這位古代官員,他何嘗因為那些人的低聲下氣而動過惻隱之心,只淡淡道:「大人若真是公正廉明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大人覺得我會將恩人交出去任人宰割麼?我不知大人是如何受人威脅的,我只知道大人您若是扣著小女子不放,有什麼下場小女子可不敢擔保。」
藍雨估計錯誤,她自己就不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不是人人遇到威脅的時候都能冷靜分析利弊的,找出最有利於自己的方法,方府尹位居高位已久,哪裡受過這種氣,當下就憤然道:「小姐,你別太過分,本府豈能受你一介小女子的威脅。」
看著方府尹暴怒的樣子,藍雨隱隱有點後悔,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不過她沒有別的選擇,她不能交出王大力。
方府尹狠狠道:「小姐真的是個聰明人,有膽有識,既然如此就能猜到本府的處境,也知道你們惹得是什麼人,若不能叫對方出這口氣,本府固然是要受牽連,可小姐也未必能討到便宜,小姐這又是何苦呢?」
藍雨沉默了一下,決然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人位居高位,必定是飽讀詩書,應該知道有時候一個義字重於一切。」
方府尹眼見藍雨如此的頑固,無奈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委屈小姐,在這牢中委屈一下了,若是小姐想清楚改變主意,隨時可告知本府。」
聞言藍雨已經沉默,方府尹失望了,沖外面喊道:「來人。」
門外守著的兩衙役立即應聲進來了,藍雨已經不為所動,方府尹只得沉聲道:「將這位姑娘關進大牢。」
衙役得令以後就想來拉拽藍雨,藍雨緩緩起來,冷聲道:「不用你們拉,我自己會走。」
方府尹終究不敢太過分,吩咐道:「對這位姑娘客氣點。」
待藍雨走後,方府尹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乾了,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直到江師爺進來。
江師爺見到方府尹如此神態,嚇了一跳,忙湊過去問道:「大人,您沒事吧,您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
方府尹有氣無力的道:「不用了,我沒事,只是叫小丫頭給氣的,這陣子不知道走的什麼霉運,碰到的都是難纏的角色,連個嬌滴滴的小丫頭說起話來比那些亡命之徒還硬氣。」
嬌滴滴的小丫頭,江師爺知道是剛才抓回來的姑娘,不過那姑娘說了什麼?能讓大人氣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