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下來之前,魯榮明就已經躲到了小街對面那些店舖的廊簷下,但是廊簷很窄,傾瀉的大雨濺起的水花和帶起的水霧把他的褲腳管和長衫下擺濡得稀濕(前世緣今生定10章節)。他本能地往裡縮了縮,可惜身後的門板結結實地擋住了他,使他不能再後退分毫,只好任憑雨水朝他長衫上褲腳管上濺。
心裡直說晦氣,三年來從未遇到的霉運,今天全讓他遇到了,先是遇到那個喝得醉熏熏的售票胖子,被他吐出的污物濺到了自己的鞋子;後來是買不到日票,平白無故的被那胖子數落了一通;接著真的如那大哥所說的火車誤點了,而且還不是誤了一點點,說是戌時四刻,就是夜裡八點的車,但是現在,早已過了九點鐘還沒有到的絲毫跡象;現在,老天又突然下起大雨來……咳,人要是倒了霉,真是喝涼水也會被嗆死啊(前世緣今生定10章節)!
大雨一直下了半個多時辰,才漸漸小了下來,最後轉為濛濛細雨。魯榮明最討厭這種雨了,短時間裡感覺不到它的侵襲,但在不經意間,衣服就全都濕了,且還滲到了裡面的貼身小衣裡和身體上,粘粘濕濕的非常不舒服。
看這情形,知道這雨霧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便老呆在這個地方也覺氣悶,就出了廊簷,在狹窄的小街上貼著那些小店的牆根踱了幾個來回,覺得雨已經完全停了,這才往車站小廣場走去。雖然來了火車,老遠就能看到和聽到,但他覺得還是站在廣場上會安心些。
盡情宣洩了一番後的天空現出一片清冷的白色,夜色的物體也相對清晰地顯現出來,視力擴大了好多,只是所有的東西看上去都水淋淋的。
他正要踏上廣場的台階。忽然聽到身後怯怯的叫聲:「先生,先……生……」回頭一看,大約一丈開外,站著一個渾身淋得稀濕的小姑娘,夜色中一張臉顯得異常蒼白,頭髮全都濕了,緊緊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兩手摟著一隻布包,濕衣服包裹著她凹凸有致的身體,腳上的鞋子上全是爛泥。已經看不到本來面目。雖然她看起來非常窘迫和狼狽,但是魯榮明仍然能感受到姑娘身上散發出來的青春氣息。如同原野上剛沐浴過雨水滋潤的青草一樣,清新而又生氣勃勃。
這姑娘,便是倉惶逃出來的青柳。
「姑娘,有什麼事嗎?」魯榮明和顏悅色地問。看這姑娘的樣子,似乎是走了遠路來的。不然不會被雨淋成這樣,腳上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泥……可是。他怎麼會覺得這姑娘有些眼熟呢……嗯,不會不會,這裡他一個熟人也沒有,何況夜這麼深,怎麼會出來一個他認識的人?他搖搖頭,覺得自己剛才突然浮上來的念頭有些可笑。
「嗯……那個,這裡是乘火車的地方嗎?」青柳在大雨過後不久就到了鎮上(前世緣今生定10章節)。夜色中那兩點亮光非常醒目,但是房屋和街道以及溝溝坎坎攔住了她,她望著那兩星亮光,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好不容易才走到兩盞燈底下,便看到魯榮明斯文地往上走。便過來問詢,想再確認一下。
魯榮明剛想回答。旁邊忽然響起一個刺耳的公鴨嗓子:「嘻嘻,是啊,姑娘也要去上海嗎?和哥一起去吧?保證不會讓你迷路的。」
回頭一看,是和他一樣買了夜班火車票等著乘車的一個長相猥瑣的年輕男人,這人和魯榮明照過幾次面,也互相點過頭,但沒有搭過話。這人穿著一件長衫,應該是識幾個字的,但是說話怎麼這麼粗俗?而且看上去那樣子還色迷迷的,讓人不爽。
「對,這裡就是火車站。姑娘也是乘火車去上海的?」魯榮明沒有理采猥瑣男斜視過來的惡狠狠目光,若無其事地向因為聽了猥瑣男的話略顯不安的青柳說道。
「哦,謝謝先生。」青柳向魯榮明鞠了一躬,轉身欲離開,但只走了兩步,就被那個猥瑣男攔住了去路:「嘿嘿嘿,小姑娘真的去上海?正好和阿哥是同路呀,來,阿哥帶你一起乘火車,票子也包在哥身上了。」說著就伸手去拉姑娘的手。
這個猥瑣男其實是個火車上的扒手,擁有一種特殊的識人本領,到車站廣場來得比魯榮明早,白天就一直在車站裡外轉悠著,哪幾人是去上海的他看得一清二楚,也對這些人的身份有一個大致的瞭解,就等著上車後伺機下手。
剛才青柳一出現,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雖然在夜裡視線不是很清晰,但他遠遠地一看青柳的打扮和神色,就覺得這姑娘的身份蹊蹺,料定她不是小戶人家逃婚出來的姑娘就是大戶人家逃出來的丫頭,這樣的人往往會身帶不匪的錢財,因此對她懷裡的那只布包大感興趣,就溜溜躂達地踱到了正在向魯榮明問話的青柳身邊。及至走近了看清青柳的容貌後,心裡頓時驚為天人,於是在原先的劫財計劃上又加上了劫色的念頭。
「你要幹什麼?」青柳一聽猥瑣男的話不懷好意,就警覺地後退幾步,避開了他那只伸過來的手,板著臉問道,心裡卻不禁「怦怦」亂跳起來(前世緣今生定10章節)。真的是給老馬爺爺說中了,外面壞人真的很多,這才到斜橋鎮就碰到一個了。
「不幹什麼,阿哥只是看你一個姑娘家夜裡單獨在外多有不便,想幫你一把就是。」猥瑣男嘻笑著,又逼近了一步。
「別過來,我不要你的幫助!」青柳又後退了一步,厲聲喝道。
「怎麼了,阿哥又沒有對你做過什麼,你就怕成這個樣子?看起來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雛兒呢,嘿嘿……」一邊嘿嘿淫笑著一邊伸出雙手,老鷹抓小雞般撲向了青柳。
幾乎同時,從青柳身後電光火石般射出一樣東西,重重地擊在猥瑣男的胸前,只聽得「啊」的一聲驚呼,他的身形立刻以一個欲撲又止的詭異姿勢定住,神色慌張地望向青柳身後。
黑暗中,一個欣長而又儒雅的身影慢慢顯露出來。
魯榮明回答了那姑娘的問話後已經準備走了,但想到那個猥瑣男的樣子,覺得有些不放心,就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到猥瑣男撲向姑娘,此時他離那男人足有一丈多遠,速度再快跑過去也已來不及了,於是他迅速垂手一抖,袖中一樣東西落到他手心裡,接著舉手不假思索地就用力將手中之物擲了過去,那東西帶著一聲清嘯飛過去,一下子擲中那男人胸前穴位,將那人定住了。
魯榮明悠閒地踱過來,邊走邊手裡纏著一根細細的線,最後,他把纏好的線和東西往袖管裡一塞,在猥瑣男面前站住:「呃,我說這位先生,你是耳朵有病還是怎麼了,沒聽到人家姑娘說不要你的幫助嗎,幹嗎還死皮賴臉地象塊狗皮膏藥一樣粘住人家不放?」
青柳剛才根本沒有看到有人出手,又是怎麼出手的,只是一瞬間,那個撲過來的惡人就木雕泥塑樣一動不動,正在吃驚時,看到魯榮明過來說話,才知道剛才是這位斯文儒雅的先生出了手,心裡很是感激,不由就多看了他幾眼(前世緣今生定10章節)。
一看之下,心裡不由一動:這人看上去很是面善,似乎是一位老熟人,可是她在腦海中搜索了好久,也想不起來倒底在哪裡見過他,就暫時扔下這個念頭,身不由己地走到了魯榮明的身後。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裡,只有他能信任和依靠。
「關你什麼事?真是多管閒事多吃屁!快把我的穴道解了,不然……」猥瑣男色厲內茬的喊道。
「不然怎麼樣?」魯榮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底卻閃過一絲清冷的寒芒。
「不然,等我師兄來了有你好看……」猥瑣男惡狠狠地沖魯榮明說道,一張本就醜陋的老鼠臉扭曲得更加可怖。
「啪」不等猥瑣男說完,魯榮明就伸手給了他一個大耳光,清脆的耳刮聲在沉靜的夜裡傳得很遠,一些原本並沒注意到這裡紛爭的旅客聽到聲音後也圍了過來看熱鬧。
火車脫班本來就讓等車的乘客們覺得時間難捱,加上現在已經超過了一個多時辰仍然聽不到火車駛來的有節律的「喀嚓喀嚓」聲,人們的耐心漸漸耗盡,正在心情焦灼煩燥不安中,忽見到這邊有熱鬧好看,就馬上一個個像看白戲樣聚了過來。
「唉喲!他媽的,你小子竟敢打我!師兄師兄,快來幫我……」猥瑣男吃了一記耳光,不由大怒,無奈身上穴道被制,無法還擊,就大叫大吼起來。
魯榮明原本並不想管這種閒事,他一向不愛出頭露面,也不是個好打抱不平的人,但猥瑣男對那個姑娘意欲不軌的意圖表露得已經很是明顯。他再不出手,那姑娘肯定會吃虧。
鄉下姑娘被騙的事,魯榮明在上海時經常聽到,姑娘一旦上了當,結局肯定會非常悲慘,不是被盡情凌辱一番後再賣到窯子裡,就是被逼著做暗娼並將賺來的錢全部掠走。如果姑娘不幸染上髒病,就會被無情地拋棄,任她在舉目無親的某個陰暗潮濕的角落裡痛苦死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