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少爺?怎麼會是他?他對你做了什麼?」老馬頭吃驚不小(前世緣今生定第六卷第七章逃離內容)。他千猜萬猜也猜不到少爺王木頭身上。
看到青柳的身子抖得像風中的柳葉,知道她剛才肯定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趕緊讓她進了自己的房間,為她倒了一杯水,讓她坐下先喝水,然後慢慢說。
屋裡沒有點燈,黑漆漆一片,兩人坐著面對面也只能看到對方一個大致輪廓,因此,青柳頸上和手臂上的傷老馬並沒有發現。
青柳得到宣洩後,此時已完全平靜下來,於是完完本本地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前世緣今生定第六卷第七章逃離內容)。
老馬聽後,心裡震驚無比,沒想到平時看上去老實木吶的王木頭還有這麼凶狠殘忍的一面,聽青柳說,王木頭在她面前承認楊柳村張財主家的護院何三官是他殺的,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幾年來,少爺可藏的太深了!看來這個人真的不簡單那。
還有,青柳名義上可是他的兒媳婦啊,一個快要做公公的人,怎麼能這樣對待未來的媳婦?這不是畜牲麼?
「沒想到這王木頭還真是個畜牲,竟然做出這種傷陰德的事來!他就不怕天打雷劈麼?」老馬忍不住氣憤地罵道。
「對了,現在他怎麼樣了?傷得重嗎?還是死了?」老馬頭問。倒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想問題總會想到重點上。如果王木頭沒死,此事就不用報官,但青柳繼續呆在王家的境遇可想而知;如果王木頭死了,那青柳就逃不了干係,說不定會一命抵一命,這可太不值了……
「我……我不知道,沒敢看……」青柳低著頭。纏著手上包凍瘡的布條,剛才的亡命博擊中,將包凍瘡的布條全拉掉了,但她卻一點也沒有察覺,現在靜下來,才覺得被弄破的地方鑽心似地痛,腳上手臂上和胸脯上的瘀青和擦傷,此時全都火辣辣地痛起來,讓她不住皺起了秀氣的眉毛,但她怕老馬擔心。沒有吭聲,只是強自忍著。
「……這個家。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如果王木頭沒死,等他醒過來,你肯定給他們活活折磨死。」老馬頭沉吟了一下說。他剛才想過,無任王木頭是生還是死。青柳都不能再在王家呆下去。
青柳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流起淚來。
「你想好了嗎?準備去哪裡?」老馬沒有看到青柳在哭。他彎下腰將煙嘴裡的煙灰磕在地上,然後直起身來問。
「不知道(前世緣今生定7章節)。」聽得老馬問,青柳帶著哭音回答,「我早就想過了,如果逃回娘家,肯定被抓回去不說,說不得王家還要向我阿爸姆媽討還那五塊銀元。我家窮得叮噹響。哪裡有銀洋還他?」說到最後,青柳伏到了桌上低低嗚咽起來。
其實這才是她一直以來最大的痛處,如果不是考慮到父母為難,她早在發現王木頭淫邪目光後就立刻逃離王家了,何至於一直等到現在。受那王木頭的欺凌和驚嚇?
「嗯,這樣吧。你馬上趕到斜橋,鎮上有火車南下去杭州或是北上去上海,你能有多越就走多遠,越遠越好。這地方,就別再回來了。」老馬低頭沉吟良久,然後抬起頭來肅然說道,說到最後伸手抓住青柳的肩膀搖了搖,「記住了嗎?青柳?」
「嗯,記住了。」聽了老馬的話,一直傍惶無主的青柳就像在茫茫黑夜裡迷了路的人突然看到了前方的燈光一樣,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她立刻振作起來,凝重地點了點頭。
「乘黃媽還在堂屋,你快回房拿幾件衣服,馬上就走,不能耽擱了,遲了不但趕不上夜間火車還怕她們發現了王木頭,到那時你就無法脫身了。」
青柳一聽也緊張起來,不敢耽擱,立即悄悄回到房裡,摸黑胡亂取了幾件平時的換洗衣服,包在那塊她來王家時大阿哥送給她的包頭布裡,想了想,又在衣櫥裡的一堆衣服底下摸出一隻手絹包塞進了布包裡,手絹包裡是她的全部家當:五十三文錢和一隻銀鐲子,銅板是這幾年逢年過節柳衣衣和王木頭及老馬給她的押歲錢和零化錢,而那副銀鐲子則是柳衣衣有一天心情特別好時,從自己腕上脫下來送給她的。
「好,快走吧,我送你從小門出去。」老馬看到青柳從房裡出來,立刻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快步向正屋後面走去。青柳一聲不吭,緊緊地摟著布包跟在後面。
王宅平時進出都走前面,需要穿過堂屋,但一些要運至後院易弄髒地面的東西,比如樹種啊,肥料啊,還有修剪下來的樹技啊,就不能走前面,需要繞到東側圍牆處,那裡開有一扇小門,這門大多時候都是鎖著的,需要開的時候,就由老馬負責開合,鑰匙就放在他房裡(前世緣今生定第六卷第七章逃離內容)。
「沿這小路向東上了大路,順著大路一直向南走約模七里地,看到有兩盞風燈高高地掛著的便是斜橋火車站。小姑娘一定要記住啊: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不管怎樣總有人多多少少地照顧著你,在外面,得全靠你自己了。上海那個大碼頭地方大,人也多,騙子更是多得不得了,看到外地小姑娘,就會騙到青樓書寓裡做妓女,所以你一路上不要隨便和陌生人搭訕,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不要跟著陌生人走。如果有人欺負你,你不要慌,馬上放開喉嚨大聲喊救命,你一喊,有人聽到後就會過來幫你,也會把那些壞人嚇走,記住嗎?」在後門口,老馬仔仔細細一樣樣地關照著,就爺爺在關照將要出遠門的親孫女一樣。
青柳認真地聽著,邊聽邊應著。
「還有,到了上海後要趕快找個活幹,聽說上海有新開的紗廠,那裡招小姑娘的……不管在那裡做事,手腳要勤快點,嘴巴要甜一點,有句老古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多說幾句好話,又不要付銅鈿的,對吧?……哦對了,乘火車是要買票的,我這裡有一塊銀洋,不管去杭州還是上海,應該都夠的。」說完,老馬從貼身衣服小襟上的口袋裡掏出一塊銀元來塞到了青柳手裡。
青柳剛想不要,但是老馬堅決塞到了她的布包裡,並說:「老古話說『身上沒有錢。出門處處難,』你沒錢買票。怎麼離開這裡?只可惜我身邊只有這一塊,不然還可以多給你幾個……」
「青柳!青柳!這懶丫頭,又哪裡去了?」院子裡忽然傳來黃媽不滿的呼喊聲。
「快走,老太婆出來了……」老馬擋住青柳塞回來的銀元,低聲急道。然後推了青柳一把,返身就回到了院子裡。向青柳又揮了一下手,示意她快走。
青柳彎腰給老馬深深地鞠了一躬,抬頭哽咽著最後望了老馬一眼,轉過身,匆匆離去,很快就隱沒在深沉的夜幕中。
老馬關上後門上了鎖插上門栓,悄悄躡至正房屋後(前世緣今生定第六卷第七章逃離內容)。朝堂屋方向望了一眼,夜色裡看到堂屋的後門口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知道是黃媽。
「青柳青柳!這死丫頭到哪裡去了?少爺還沒睡呢,她倒先睡了,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黃媽越來越不滿。她叫了幾聲沒聽到回音,一邊嘀咕著一邊在堂屋外的牆洞裡摸了一根蠟燭。用打火石點燃了,拿著蠟燭照著腳底下,往院裡走來。
老馬知道今晚黃媽不找到青柳是肯定不會罷休的,於是就貼著牆根輕手輕腳地迅速溜到了自己房間裡,輕輕將門掩上,站在門後聽著外面的動靜。
「青柳,青柳!……咦,這死丫頭沒在房裡,又會上哪裡去了?……」黃媽自言自語地說著從自己和青柳合住的房裡出來,邊說邊走向灶間,「這懶丫頭肯定偷懶又在灶門口睡著了,真是越大越不像話……」
「黃媽,你在叫誰啊,叫那麼響,把我都吵醒了。」老馬非常適時地開門出來,睡眼惺忪地問道,邊說還邊揉著眼睛,似乎對吵醒他覺得有些不耐煩。
「嗨,還不是那個青柳嘛,總是偷懶,沒有一天讓我省心的!」黃媽忿忿說著,一邊搗著一雙小腳走近了老馬。
「哦,青柳又怎麼啦?沒侍候好小少爺?」老馬故作不知地問道。
「都那麼晚了,竟然還不不侍候小少爺睡覺,自己卻不知道躲到哪裡偷懶去了。房裡沒見到她,我去灶間叫她。」黃媽說著就向灶間走去。
「她會在灶間嗎?剛才沒聽到有人走過呀?少奶奶和少爺睡了嗎?」老馬難得地雞婆起來。
「堂屋裡只有少奶奶和小少爺呢……呃,少爺好像不在,可能是睡下了吧?」黃媽在距老馬約一丈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答道,似乎一時對王木頭的去向感到有些疑惑。
「喔,天色是不早了,是該睡覺啦,我都睡了一覺了呢(前世緣今生定7章節)。」老馬說著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可是,青柳這死丫頭會到哪裡去呢?」黃媽細細想了下,「這丫頭夜裡平時不大出去的,難道是去隔壁毛家找那二丫頭玩去了?」青柳平時的進出都由黃媽掌控著,知道和青柳走得近一點的外人,只有那個毛二丫頭了。
「嗯,有可能的,小姑娘碰到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悄悄話,最近幾天青柳正在向毛二丫頭學刺繡呢。」老馬一本正經地向黃媽透露了一個新的信息。
「嗯,怪不得有時候老看她手裡拿著個繃架,原來在學刺繡啊?嘁,她那兩隻手是手捏一塊姜(當地土話,意指手不靈巧),能學得出來恐怕要到重新投胎做人哩。」黃媽尖該地嗤笑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不對,我還是去灶間看看吧,說不定這丫頭偷偷躲在灶門口打瞌充哩?」說完,又往灶間而去。
「哦,天太黑了,黃媽你當心點啊!」老馬在她身後喊道。心裡暗想,這老婆子真是老得快要成精了,我暗指青柳可能去了隔壁,她竟然沒跟著我的思路走。
此時,他只希望能盡量幫青柳爭取一點時間,好讓她走得遠一些,再遠一些……
回到床上剛躺下,突然窗外一陣閃亮,剎那間將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內照得雪亮,倏忽間,剌眼的亮光瞬間消失,屋裡又黑了下來,接著,遠遠地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隆隆的聲音,遠處似乎有萬匹馬踏過原野一般。
老馬聽了怵然一驚,翻身坐起向黝黑的窗外望了一眼,自言自語道:「唉,看來這丫頭真是蓮子命苦到心裡了啊,第一次出遠門,怎麼老天偏偏要落雨了呢?」
「啊,地上是誰?……少爺,少爺!……來人哪,少爺昏倒啦!……」駁那間,老黃媽尖利的嘶叫驚動了五宅,就連周圍的鄰居們,也都被這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