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榮明的祖先世代以務農為主,兼做點小手工藝(前世緣今生定第八章打架內容)。
魯榮明的祖父在咸豐年間中過秀才,曾在衙門裡為縣太爺做過師爺,所以攢下了一些錢財,後來就用這些錢買田置房,蓄婢養奴,生活較為富裕。到了魯榮明的父親這一輩一共有弟兄五個,按雁城風俗,兒子長大後一成家就從老屋裡分出去自立門戶,同時帶走五分之一財產,所以現在魯家五兄弟散居在雁城各個地方,老大魯昌時住在東門裡,老二魯昌文居住在南門籐萊閣旁邊,老五魯昌盛成家僅兩年就死於疾病,其霜居的娘子和女兒居住在西門王家木橋邊,只有老三魯昌林和老四魯昌軒老兄弟倆因為關係一直很好,兩人在雁城外的趙家小鎮上置了房子,成了對門鄰居,一直以來互相照應倒也和睦(前世緣今生定第八章打架內容)。
魯榮明從小就和三伯伯的關係非常親近,比自己的父親還要親熱些,就像剛才他撲入三伯父的那個動作,他是絕對不敢在父親那裡這樣做的,記得他五歲時有一次也曾這樣撲入父親懷裡過,但立即被父親拉開並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什麼「進必趨,退必遲」、「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等等一大通,把小小的魯榮明訓得眼淚汪汪,從此再也不敢親近他。
而他在三伯伯面前就不同了,他想站就站想坐就坐,說話時聲音響一點,吃飯時菜多吃一點,三伯父都不會訓他,而且三伯父天天笑容可掬的像尊彌勒佛,和人說話未開口先綻出一個無害的笑容,親和力非常強,不像他父親魯昌軒那樣整天板著一張臉,和人說話難得有笑意,就像天下人都欠了他的債似地,不易接近。
魯昌林娶過兩房太太,大太太錢氏給他生了三個女兒,在生下第三個女兒後不久就得了產褥熱,魯昌林請遍了雁城所有中醫先生,但還是救不了太太的命,七天後錢氏終於嚥了氣。現在的太太孫氏是他七年前續的弦,已為他生下了兩個女兒,他最大的遺憾就是至今沒有兒子,所以對這個侄子當成了自己的兒子般寶貝疼愛,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都會給他先吃,有什麼好玩的東西也都讓他先玩,讓孫氏和幾個女兒都頗有微詞。
魯榮明去雁城裡上私塾後,魯昌林只要來雁城辦事,總會來竹林書屋看看這侄子,不是給他帶點兒好吃的就是給他捎幾樣生活用品,所以,早已成了竹林書屋的常客,任先生一家對他的熟悉程度自然也遠遠超過了魯榮明的父親魯昌軒。
魯昌林和侄子親熱夠了後,從肩上取下背搭子,從裡面掏摸出一樣東西,往侄子面前一遞:「諾,給你!」
魯榮明一楞,下意識伸手接過來一看,立刻驚喜地叫起來:「哇,烏龜!竟然是一隻小烏龜!」
「嗯,前幾天我去屋後割青菜時,竟然發現它在地裡正慢吞慢吞地爬,就把它抓住了(前世緣今生定第八章打架內容)。你在這裡讀書肯定很悶,就讓它陪陪你吧。」魯昌林笑瞇瞇地看著侄子的興奮樣子,心裡也很高興。
「魯先生,過來一起吃早飯吧!」陸氏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招呼道。
「喔,謝謝,我一早吃過了。嗯,對了,這裡還帶了些土產呢。」魯昌林提著背搭過去,在廚房門口蹲下來,從背搭裡摸出幾隻洗乾淨的紅蘿蔔和幾顆青菜,一包霉乾菜,一起放到廚房的灶邊,陸氏再三推讓後才一迭連聲地道著謝收下了。
任先生聽到後面的聲音,忙也過來連連向魯昌林作揖道謝。
魯昌林是上海萬通醬園裡醬作坊的作頭師傅,手下管著二十幾個工人,萬通醬園裡的紅醬油均出自他的釀造,因為是技術性強,東家對他也是另眼相看,工佃比別人都多,月薪有十個大洋,幾年下來稍有積蓄他就置下了幾畝好地租給附近農民種菜,除了租金外常還有額外蔬菜進項,加上他現在的太太朱氏也是個勤快的人,帶著一幫女兒在屋前屋後開了許多荒地,一年四季種各種時令菜蔬,收下的各色菜蔬自家吃不了就送送人,任先生這裡也是他經常來送菜的地方之一。
「任先生別客氣,這都是自家地裡種的,不值甚麼錢,阿明這孩子又調皮,老在你這裡吃住,給你們添麻煩了。這些菜就當嘗個鮮吧。」魯昌林臉上漾著笑作揖說。
「魯先生說哪裡話來?阿明這孩子聰明懂事,唸書很有悟性,做事比其它小孩都有分寸,嗯,這個調皮嘛也是天性,正常的正常的。呵呵~」任先生客氣地回答道。
魯昌林來城裡是買年貨的,雖然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但置辦的東西零零碎碎太多,而且一進臘月,城裡的東西就要貴好多,於是他就未雨綢繆地早早開始採購準備了。
魯榮明戀戀不捨地送走了三伯父,上樓把小烏龜放到房間裡的小木盆裡。下來和先生師母師姐們一起吃過早飯,學生們就陸續來了(前世緣今生定8章節)。他把寫好了的十張毛邊紙和幾本課本塞在一個布包裡,抱著就去了前面塾室。
東屋的啟蒙班裡,魯榮仁魯榮義兄弟、魏晉文和張家姐妹都早已來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是在大聲讀書就是在磨墨準備寫字,只是沒見到柴春亮和另一個同樣瘦弱的小孩子。
魯榮明進屋後發現屋裡的擺設有些異樣,用目光尋睃了好久,才發現自己的課桌不在原來的位置上,而是被移動了。
竹林書屋裡學生們的課桌都是學子們自己從家裡帶來的,所以高低大小新舊都不一樣,入學時任先生讓學生們按桌椅高低依次安放,這樣,不至於因課桌按放不合適而擋了別人的視線。但這個班裡畢竟都是只有六七歲的小孩,最大的魯榮明也不過才八歲,課桌規規距距的放好才一兩天就拖得前後亂了套,任先生不得不一再讓他們重排,後來任先生煩不勝煩,就將此事交給了魯榮明,讓他負責課桌的安放問題。魯榮明雖然只有八歲,但做事倒是有模有樣的,他將課桌的排放位置畫了一張圖,用飯粒粘貼在後面牆上,和大家說,如果有誰再亂拖桌椅,一定告訴先生讓他挨竹板。這樣一來,果然好長時間相安無事。
魯榮明的書桌類似於八十年代人家家裡的單人打字台,桌面下一個長抽屜,右側有上下兩個小抽屜,左側是空檔,兩隻腳可以伸進去,這是父親為了送他來塾館讀書特意讓趙家小鎮上的沈木匠量著他的身高打製的,所以在塾館裡比別人的都高一些,以前一直放在最後的,今天卻移到了前面。
魯榮明皺眉剛想問是誰動了他的桌子,但轉眼看到後面魯榮仁兄弟倆捂嘴嗤笑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這兩位幹的好事,估計他們不光是想讓他出醜,說不定還想看他被先生打手心的好戲。
他轉了下眼珠,一聲不響地在座位上坐下了,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身後兩道失望的目光。他心裡暗暗發笑,但表面上卻若無其事地翻開了《論語》,正準備高聲朗讀,右側第二排的張丹桂著急了,她喊了一聲:「喂,魯榮明,你的座位動過了不知道嗎?」
魯榮明轉身向她笑了笑:「知道啊(前世緣今生定8章節)。」
「知道你還沒事人似的?下午先生來肯定會訓你的。」張丹桂向他白了一眼,覺得這魯榮明真是不可思議,有時候聰明伶俐得很,有時候卻木吶笨拙不堪,今天明明知道桌椅被人移動過了但仍沒事人一樣,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沒關係,等會先生問起來,我會向他說有人喜歡坐在後面不喜歡坐在前面,因為他們怕被先生提問。」魯榮明邊說邊向張丹桂眨著眼睛,張丹桂立即領會了他的意圖,故意高聲說:「噢,這樣一來,先生豈不是更要提問那幾個人了?」
沒等魯榮明回答,後面的魯榮仁魯榮義已搬著自己的桌子吭吃吭吃地上前來,魯榮仁訕笑著說道:「榮明哥,呃,我們還是坐在你前面吧,嘿嘿……」
上午任先生是教初成班的,所以沒進啟蒙班的塾室,只是在門口吩咐他們繼續完成昨天放學前佈置的作業並且預習下午要上的幾個新句子,並說下午會先考校然後再讀新的。
半上午過去後,柴春亮和那個瘦弱男孩的阿爸一起來向任先生請假,說是兩個人都患上了風寒,正在家裡靜養喝苦水,所以出不了門。任先生自然允了,叮囑兩個家長不要著急,讓他們完全好了再來塾館。
中午放學後,學生們都回家吃飯去了,只有魯榮明是搭伙的,依然跟著先生一家子吃飯,用過飯,他就去了竹林,今天太陽很好,在竹林邊上坐著邊曬太陽邊讀書是最愜意的。
他在竹林邊暖暖的陽光下沒讀幾句就覺得睡意上來,眼睛漸漸沉得睜不開來,他用手搓了一會臉,強撐著又讀了一會,但是上下眼皮終於還是不可控制地合在了一起,就在他剛暈霧陶陶沉入夢鄉時,忽然一陣打鬥聲傳來,先還以為是在做夢,但這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把他嚇了一跳,猛然驚醒過來,茫然四顧後才發現在竹林的另一邊聚了三四個人,其中兩個人正扭打在一起,邊上站著的兩個人,一個似乎正在勸解,另一個只是閒看,既不勸阻也不加入(前世緣今生定8章節)。
魯榮明有些好奇,不知道這幾個是什麼人,怎麼跑到這竹林裡來打架?
就放下書走了過去遠遠地觀望,這一望之下不覺吃了一驚,那幾個人全是竹林書屋初成班的大學生,從他們的言語中,魯榮明聽出來,似乎是那兩個打架當中的一個把另一個做好的一篇文章藏起來了,害那人向先生交不了差,昨晚就給先生狠狠地打了手心。於是今天就和藏他文章的人講理來了,兩人說著說著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魯榮明這才知道原來昨晚讓先生很晚才吃晚飯的就是眼前這兩人中的一個。
那個勸解的學生看看這兩人一會兒扭在一起滾到地上翻過來滾過去,一會兒你扯我頭髮我拉你辮子,越打越凶,根本就勸止不了,而且一個不小心還吃了兩記冤枉老拳,於是就想讓另一個幫著勸解,但另一個卻身子一轉拂袖而去,那人呆了一會,重重一頓腳,就跑掉了,也不知是不想管了還是討救兵去了。
魯榮明看那兩人仍在不要命地扭打著,衣服都撕破了,一個鼻子被打出了血,另一個嘴角處,手臂上都破了。兩人都看到魯榮明正站在遠處看他們,但都沒有理會,實際上他們也無暇理會無法理會,因為此時兩上正僵持著,一個站在那裡右手的兩根手指挖著另一個的兩個鼻孔,把那人的臉扯成了仰面朝天,左手牢牢地揪住了那人的一隻袖子;而另一個人一隻腳跪著臉雖然仰著,但手卻狠狠揪住了他的一根辮子不放,兩個人就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定格在正午的陽光下。
魯榮明看得不由楞住了,他從來沒看過人是可以這樣打架的,看到他們在流血,他很想上去把他們拉開,可這兩個學生都比他大,約有十二三歲左右,比他高了整整一個頭,他能拉得動架嗎?而且剛才他們的那個同學都勸不了還吃了暗虧他能勸得動嗎?可是難道就讓這兩個這樣繼續打下去?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先生來解決這場紛爭。
魯榮明正想離開去廚房找先生,忽見先前勸架的那個學生回來了,後面還跟了一個人,等他看清那是誰時,不由暗暗吃了一驚,那人,不是小師姐任婉潔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