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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排服務生看見我走上去,都笑呵呵地和我打招呼。我對他們抿笑。
我拉著澤子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夏小維,終於看見你是兩個人來咖啡館坐了。小菜拿了咖啡譜和一支筆來到桌前對我說道。
我抿嘴笑了。不可以嗎?我問道。
可以。怎麼不可以啊?一來就是一個大帥哥。夏小維,我可真羨慕你。你的眼光真不錯。
謝謝。我說道。我在咖啡本上寫上了我們要的咖啡,遞給她。
帥哥,你的眼光也不錯。小菜對澤子說道。她的眼睛帶著笑意離去。
她以為我們是一對。小菜走後,我對澤子說道。
澤子沒有說話。他看著我只是微微的笑了。
我給你填了和我一樣的咖啡。你有意見嗎?我又問道。
沒有。他微微地笑著。
看著他如此。我發現原來他是一個不怎麼愛說話的人。和我在一起,他很少說話。不知道在別人面前,他是不是也這樣呢?我其實也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即使有意見,我也會保留。即使讓人誤會,我也不會解釋。我很生氣的時候,也不說話。只是偶爾高興的時候會「哈哈」地大笑出來。這樣一個我,別人總認為我在敵視他們。其實我對於他們,從來沒有過多的感慨。沒有感情。沒有思想。沒有敵視。沒有友好。我就像一個完全獨立的單個體。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進入我的身體。我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得其樂。不管他人的想法。不管他人的意見。即使對我仇恨,我也覺得那是與我無關的事情。
過了一刻鐘,,小菜才把咖啡端過來。這裡的咖啡很正宗。通常都是臨時打磨調味。是很純的咖啡。這也是我喜歡到這裡來喝咖啡的另一個原因。小菜把咖啡放下就笑著走了。
你喜歡喝咖啡嗎?我把咖啡杯旁的牛奶拆開倒進咖啡杯裡。
我沒有時間進這種地方。我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澤子說道。我想也是這樣。像他這樣的人每天都有人追著他滿街跑。他哪裡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呢?
我喜歡把牛奶放進咖啡裡,再加許多許多的糖。我喜歡這樣喝。我說著,就用調羹不停的加糖。然後又用調羹不停地在咖啡杯裡攪和。
你這也叫喝咖啡?澤子看著我。
我喜歡這樣喝。他們都說,我把咖啡攪成了飲料或者橙汁。
你不如直接來一杯飲料或者橙汁。
不。那不一樣。這是咖啡。無論我怎麼樣攪和它。它還是咖啡。它永遠變不了它的本質。
澤子不說話。他用調羹也加了些許糖。攪和幾許後。就輕輕地喝了一口。
我也喝了一口。
你不是孤兒嗎?哪裡來錢到這種地方花費呢?
孤兒怎麼了?孤兒就不能有錢麼?
澤子不說話。他只是俯下頭來探我的表情。
我笑了,說道,我有一個很有錢的媽媽。我五歲的時候,她就給我買了一套新房子。就是我現在住的那裡。她雇「保姆」照顧我。從我五歲開始,她就不在我身邊。都是一些陌生的女人照顧我。她們都憎恨我,就像我憎恨她們一樣。我用調羹又向咖啡杯裡加了些許糖。端起來輕輕地喝了一口。放下咖啡杯的時候,我向澤子拋去了一個很純正的笑臉。澤子沒有說話。也沒有笑。兩手碰著咖啡杯邊沿,表情很平淡。
我媽媽很有錢。她給了我一張金卡。她對我說。我需要錢的時候就去取。從小。我就不缺錢用。我也學會了用錢。我又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我媽媽叫夏美艷。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可是我一年都看不見她幾次。她幾乎不回我家。那個家彷彿是我一個人的。而與她沒有干係。有時候,我竟然會覺得,她給我買那套房子為的就是告訴我,我給你買了一套房子,你以後就與我無關了。我們劃清了界線。
我喜歡大把大把的揮霍錢。我想把那卡裡的錢用光。我告訴自己。如果那卡裡的錢被我用光了。她是不是會注意到我呢?甚至找到我罵我一頓我也覺得高興。我想盡辦法花錢。無論有用的無用的東西我都買。買了玩了就扔掉。我看到別人想要而又買不起某樣東西之時,我會掏出錢買給他。周圍的人都因此而喜歡我。在我面前不停地說我好話。而背著我,就說我的壞話。說夏美艷是一隻雞。說我是一隻雞生下來的野種。
具體來說。我也不知道夏美艷是做什麼的。雖然大家都說她一隻雞。沒有人告訴過我,我的爸爸是誰。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夏美艷知道。相信如果我想得知的話也只能從她嘴裡得知。我不想知道我的爸爸是誰。我也不會去求夏美艷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一個單個體。我沒有爸爸。我沒有媽媽。沒有所謂的親情。我就是一個孤兒。這個世界的一個棄嬰。
夏美艷的錢是用不光的。無論我怎麼樣想方設法,都是頹廢。那張卡就像一個威嚴的雕像,矗立在那裡永遠不會動。每一次我大用了之後,都是很高興的去查帳,結果都是失望。我懷疑那張金卡會不會是一個金庫?我又在想。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像「寶蓮燈」之類神奇的東西?而這張金卡是不是就屬於神奇的那一類?
有很多東西我都無法想像。像這張金卡。像這些人類。像這個世界。
因為無法想像,所以選擇屈服。
沉默,寡言,不反駁,不辯解。沒有太多微笑。沒有悲傷。
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我?還是只是暫時學會了不那麼愛說話?
我在講訴這一切的時候,一直維持著笑容。就像在講訴一個屬於別人的故事。而我只是充當了一個訴說者的身份。
當我停止我聖經似的講訴後,我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我看著澤子。
澤子只是兩眼看著我,露出淡淡的一末微笑。
我甜甜地笑了。久藏在心裡的話,今天算是有了一個著落。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向別人提起過,包括余明。
感覺特別微妙。我再度甜甜地笑了。
喝完了沒?喝完了,咱們走吧。我最後向澤子這麼說道。
澤子點點頭。
我於是招呼服務生買單。
從「名典咖啡館」走出來,我和澤子沿街走著。
我把澤子的帽子取下來戴到我的頭上。
我扭了兩下頭。好看吧?我問他。澤子只是淡淡地笑了。
我走上去,再度挽住了澤子的手臂。臉上充滿了燦爛的笑容。我確信當時我的臉上充滿了笑容。因為那種笑甜過心臟。讓人久久的都不能忘懷。
澤子側過頭看著我。我抬著頭揪著他。然後我發出了「咯咯」的笑聲。澤子用手敲了一下我的腦袋。爾後他一手攬著我就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那晚我和澤子回到家,和平常一樣,澤子睡床,我睡地板。澤子躺在床上一直看著我。我用棉被死死地裹著自己只微微露出半個頭。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什麼也沒說。也沒想。看著他,心裡覺得平靜。他也看著我。就這樣,我們沒有關燈,就互相看著對方。心裡沒有任何想法。卻有足夠的溫暖。
澤子從床上走下來,擁我入懷。我並沒有反抗。只是感覺一直孤單的靈魂,在此刻不孤單了。我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兩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衣口。我從來沒有這樣過。在此刻,無論他扮演的是一個哥哥,還是一個情人,我都願意依偎在他的身旁。突然覺得,我是那樣的孤單。是那樣的脆弱。是那樣的需要憐護。抑或是一陣細小微風,都可以輕意地把我擊倒。從小到大,我最缺少的東西,最渴望的東西,此刻它是否就在身旁?
我貼著他。緊緊地貼著。眼淚不由得就流出來了。
澤子用手微微地替我擦去淚水。他的這一動作,使我內心的些許東西更加的澎湃。
我放聲地抽泣起來。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澤子只是把我抱得更緊了一點。
在忘乎自己的抽泣聲中,我睡著了。像一個受到保護的嬰兒,得到了滿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