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時候還是嚴寒深冬,回來時,已經漸漸有了春意【城主夫人有點帥第二百八十二章遲到的那些章節】。
失蹤兩個多月的涼城城主終於歸來,然而子虛宮上下無人歡喜無人暢笑,有的只是紫陽廳無邊沉默。
藍沐冉的事,赫連靖揚早已傳回涼城,是而當這群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再聚首,竟找不出任何值得歡慶的理由。不知不覺中,白衣落拓的偽少年已經成了子虛宮笑聲的引領者,也是熄滅這裡開心的那潑冷水,有她沒她,天壤之別。
「尋找藍副館主的命令早已下達給歸附的各門派,三城主也在發動所有外部勢力幫忙搜索;風國師前日回信,六皇子處數月前便斷了有關藍副館主的任何消息,絲毫不知如今情況。」凌一寒比往日老了許多似的,滄桑面容上隱有過度勞累痕跡。
赫連靖鴻端著茶杯,指尖輕輕敲出無意義拍子。
「我要你公佈的事情呢?」
「回城主,數天前就已經發了江湖通令。」凌一寒呈上竹製的通令樣板,「現在中州內外都知道藍副館主已是城主夫人一事,雖然許多門派疑惑於不曾見到婚貼,但尚無人表示質疑。」
沒什麼可質疑的,他喜歡藍沐冉,要娶她為妻,當日在淮江當著諸多門派勢力的面就已經說明。
不過是少了場婚典少了成親的兩個人而已。
從淮江風塵僕僕趕回涼城,又緊鑼密鼓安排下諸多事宜,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藍沐冉仍然下落不明沒有半點消息。素小雪因為這件事打擊太大重病不起,昏睡時還喊著白衣偽少年的名字。而韓香粉更是氣得不顧身份,指著涼城城主的鼻子大罵一頓。
面對毫不客氣的指責辱罵,赫連靖鴻出乎意料地沒有反駁也沒有發火,靜靜接受。
害藍沐冉生死不知的罪魁禍首是他,毫無疑問,若不是他替酷似素綺月的青樓女子凝嫿出頭打了藍沐冉一耳光。如今局面根本不會釀成。只是悔有何用?人已失蹤。縱是被人罵上千百句也喚不回昔日給予他無限回憶的女流氓。
為了能盡快尋找到人,藍沐冉失蹤一事不得不向武林公開,一夜之間,各門各派組織散人全都知道涼城發生了驚天劇變。繼八年前首任城主夫人素綺月香消玉殞後,第二任城主夫人藍沐冉也沒能逃過劫數,雖說對外公佈的是失蹤。可人人心裡都有本帳,九成的可能那位為涼城掌控武林出謀劃策的鬼公子已經不在人世。
要殺她的人太多了,數不勝數。
藍沐冉失蹤第三個月。風笑離來到涼城,是時,清剿火神教餘孽的事務剛剛收尾。
「大淵境內往來人員都會受到嚴格排查,雖然百姓頗有些抱怨說殿下此事辦的過於勞民,但還是堅持了下來。」傾壺斟滿醇香,闊別近半年的師兄弟二人舉杯仰首,一飲而盡。「儘管已經身為太子,可畢竟上有皇帝限制。殿下不能親自前往淮江,只好遣林護衛帶著一隊精兵智士去重新查探,若有蛛絲馬跡會第一時間送過來。」
「代我謝過。」麻木眼眸並未因難得的好酒增加些許歡樂,放下酒杯,赫連靖鴻習慣性摸了摸胸口——藍沐冉不在後,他總是翻出那塊血玉吊墜愣愣出神,時間久了便養成習慣,總要摸一摸確定它還在才會放心。
那是屬於藍沐冉的唯一紀念,見到它,有如又見到白衣小隨侍就站在身前,擠眉弄眼齜著白牙明亮而笑。
「靖鴻。」妖嬈眉眼少了分笑意多了分慨歎,大淵國師按住師弟提起酒壺的手,「酒不能消愁,喝再多也沒用。既然一直未尋到沐冉屍骨便是還有希望,只要她還活著,總能從那些火神教餘黨口中得到些線索。」
「沒有火神教餘孽了。」赫連靖鴻啞然失笑,「徹徹底底,再也不會有火神教存在。」
風笑離深吸口氣。
之前便聽說涼城最近動作很大,大淵內外所有與火神教有些微關係的門派、人士都被嚴加盤查,揪出的火神教餘黨有數十人之多,而因受其牽連身死的其他門派子弟高達百人,沒想到短短三個月師弟竟做到這般地步,手段狠厲行動迅速難以想像【城主夫人有點帥第二百八十二章遲到的那些章節】。
如果這樣還沒有藍沐冉的消息,只怕……
「對了,那位姑娘呢?靖揚說有個與綺月長相酷似的青樓女子。」
握著酒杯的手一頓,深邃冷眸中幽光閃過。
「死了。」薄唇邊蕩起一抹自嘲笑意:「笑離,我若說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你可信?」
「你說的我自然信。」
又是個全心全意相信他的人,和那個狠心的小女人一樣。
「我早知道凝嫿不是綺月,也知道她的出現絕非巧合或者偶然,去年在淮江因為她我已經傷過沐冉一次,想不到最後又是因為她落得如今下場。」奪過酒壺高高執起,微傾,澄淨酒液如高懸細流跌入口中。
風笑離本想阻攔,可見赫連靖鴻那樣表情放棄了想法,任由向來冷靜的師弟企圖大醉一場。
醉了,也許他還能好過些,儘管之後仍要面對殘酷現實。
清冽液體刺激著唇舌,經由喉嚨落到肚中,立刻喚起嗆辣火熱之感。放下酒壺,深邃的眸中漣漪起一汪渾濁:「凝嫿是火神教的人。去年我帶沐冉遊逛市集的時候,她故意出現在我能看見的角落,待我發現時便快速離開將我引走,而後又躲入掩香樓避而不見。那時只不過一眼印象,本以為是與綺月極像之人未加多慮,及至綺月屍骨被盜我才隱約覺得事有蹊蹺,因此獨自一人去了淮江。」
除了素綺月之外,還能有誰值得他牽腸掛肚割捨不下,在熙攘的人群中忘記有人在等他?
「之所以沒有告訴任何人,就是擔心沐冉知道後會趕來淮江——千方百計把我引到那裡,想必早有彌天陷阱預備著。若是針對我來的倒還好說,沐冉不一樣,她不懂武功又不甚瞭解江湖伎倆,再說內幕不明的情況下將此事鬧大只會打草驚蛇,嚇退幕後主使。其實剛到淮江時我便聽說了所謂『起死回生』的傳言,並且立即明白,這傳言單是傳給我聽的,那些蒙騙外人的把戲無非是要借常人之口令我相信,起死回生並非不可能,而凝嫿很有可能就是綺月被盜屍骨受『起死回生』術拯救後的結果。」
「所以,你是為了丫頭才隱瞞行蹤獨自探查?」風笑離淡淡搖頭,目色黯然。
說起來這兩個人都是為了對方著想,卻是如從前一般,因為少說了幾句話少表達了些心思導致嫌猜矛盾,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赫連靖鴻不置可否,搖搖玉壺已無滴酒,只拿著琉璃杯在指尖漫不經心把玩。
「這齣戲對方演的極好,凝嫿總在有意無意間裝作失去前時記憶模樣,想要讓我更加相信她就是綺月的重生,而我也極力配合,他們露出一步棋我便跟上一步,步步深入,終有幕後之人露出真面目時。只是不想,靖揚居然帶著沐冉找來了。」一個失手,琉璃杯跌落在地碎成幾片,銳利邊緣含鋒不露。
深深閉上眼,疲倦的涼城城主靠坐在椅子上,伸手又去摸胸口那枚玉墜。
「你知道我的臭脾氣,容不得誰說綺月半句壞話,儘管當時沐冉不過一時氣憤才口不擇言且是衝著凝嫿去的,可聽在耳中便由不得思考,畢竟……畢竟凝嫿與綺月過於相像,恍惚間總有誤把她當成綺月的錯覺。」
心知肚明那人並非素綺月,因著思念過甚還是忍不住想要聽她說話,聽她唱綺月最喜歡的小曲兒,故而流連忘返,將一網打盡之日一拖再拖。風笑離看著師弟,驀然哀上心頭。
剪不斷理還亂,便是為了這些被記憶煩擾的情愫,明明寵著藍沐冉愛著藍沐冉偏又在情急下打了她傷了她,追悔莫及時,錯已鑄成。
誰對誰錯,何因何故,再追究起來竟這般蒼白無力。
「不說這些也罷,既已過去,盡力找回丫頭就是。」終是不忍摯友兼師弟為情所困,陷於悔恨中難以自拔,風笑離強笑著將自己酒杯遞到赫連靖鴻面前,「今日來的匆忙,帶酒不多,忍忍好了。等丫頭回來你們成親之日我再送上幾壇讓你喝個夠。」
但願有那一日。
「對了,那女子是你殺的,還是被同伴所殺?」計劃敗露殺了同伴以絕後患,這種事在江湖中屢見不鮮。
「我殺的。」提及殺戮之事,赫連靖鴻眸色漸漸沉澱,又是那般冷冽森寒,「凝嫿與綺月並不是那般酷似,乃是靠著衣容與著裝、脂粉掩蓋才增了幾分相像,刻意模仿綺月的聲音喜好以假亂真。本不想殺她的,好歹五分相似也是種緣分,然而……」
略略停頓,深邃目光一剎嗜血酷烈。
「若沒有她,我和沐冉不會是今日結局。所以我殺了她,親手。」
世上再沒有人可與藍沐冉相比,哪怕那人有著素綺月一般的音容笑貌,婉約無雙。
沉默籠罩昏暗房間,風笑離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說再多又能如何,聰明的師弟心裡自是分辨得出哪些話不過是敷衍人心的。
「師兄,笑離……」不知是醉意忽起還是說太多惹了深藏心事,涼城城主今日變得異常多話,且是那些從不與外人道起的心裡話。
又是那種自嘲的笑容,哀而無盡。
「為何直到現在才發現,我喜歡沐冉,竟不遜於綺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