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暗流洶湧清潭城的冬天很少下雪,總是陰冷而濕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現了一個禍害的關係,今年,居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書房內點著火爐,窗子卻敞開著,冷風嗖嗖吹進衣領中,凍得藍沐冉不停縮脖子。
「殿下,開了一早晨的窗子了,是要等著彼得潘飛進來嗎?永無島可不收大齡青年哦。」
站在窗前的南烈回頭一笑,溫和的笑容立馬提升了室內溫度:「等各地的消息。昨夜大雪初停,今日各處的信使也該來了。」
信使?看著晴朗的天空藍沐冉恍然大悟——信鴿啊。
無論是在涼城還是在臨景宮,經常能見到來來往往的信鴿。在沒有電子通訊的年代,也就是這小傢伙傳遞信息比較精確快速了。電啊,真是一種偉大的存在,電燈電視電話電腦,沒有了這些,藍沐冉總感覺自己的生活丟了好大一塊,不僅每天晚上沒有電視看要早早睡下,就是起來早了,看著黑咕隆咚的房間也只能望而興歎。
這邊某人的思維天馬行空時,兩隻灰色的鴿子一前一後落在窗前。南烈解下信鴿爪上的銅環,取出薄薄的紙條展開,時而皺眉,時而輕笑。
「藍姑娘,你這一走,涼城可亂套了。」
「亂套?怎麼亂了?」藍沐冉一愣。
「赫連城主連日閉門不出,二城主凌一寒忙得焦頭爛額,不少被涼城打壓的勢力蠢蠢欲動,想要趁涼城動盪有所圖謀。還有,」南烈又忍不住輕笑,「你掛念的那人被親信圍攻,似乎要為你討個公道呢。」
「敢圍攻那傢伙的,大概就是靜玉和小雪了。哎呦,靜玉的氣場真可怕,完全不輸給那傢伙啊!」
如果正在混亂中的赫連靖鴻看到藍沐冉這張幸災樂禍的臉,絕對放下擔憂二話不說一劍戳過去。
南烈撕了紙條,微微有些惆悵:「藍姑娘,假若,赫連靖鴻要你回去,你會答應嗎?」
「咦?」談話內容的瞬間變化讓藍沐冉猝不及防,南烈期待的目光更讓她不知如何回答。
一時間,書房裡只剩下火爐中木炭辟啪的燃燒聲。
她心裡還是放不下那人。
一聲低歎微不可聞,藍沐冉低下頭,不知為什麼竟有一絲愧疚。六皇子人很好,很溫柔隨和,但不是個沒主見的人。身在其位,他懂得必須謀其政,保護自己也保護身邊的人,為此他不惜一切也要奪這天下江山,只求太平盛世,無災無苦。這樣的人做皇帝,自己幫忙明明是應該的……
「好了,不談這些。如你所說,未來的事情誰又能知道。」見藍沐冉消沉下去的樣子,南烈終究是於心不忍,只好岔開話題,「還是先解決眼前事吧。關於皇后的大壽……」
屋內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進門外林清臣的耳朵。
大壽大壽,殿下您平時辦事乾脆果斷,怎麼追個女人就這麼小心翼翼處處退讓呢?話題被岔開,護衛大人無奈地靠在門牆上,細碎地抱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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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南芷兒剛剛給南烈放了信鴿說明涼城情況,下午,多日未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赫連靖鴻就奇跡般冒泡了。
二城主凌一寒在城主大玩消失的這幾天累得瘦了一圈,城主閉門不出,三城主又要忙於外事,所有涼城內的事情都壓到了他一個人身上。瀕臨極限的時候,靜玉館主實在看不過去,親自出馬去找城主,終於把黑著臉的城主給呼喚出來。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找人?」
除了靜玉公子外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赫連靖鴻忍著發火的衝動,臉色越來越黑:「我說,去找藍沐冉回來,聽不懂?」
去找藍沐冉。
去找藍沐冉?
去找藍沐冉!
沒聽錯吧?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瞪溜圓,都不知道城主抽什麼風,怒氣沖沖把人趕走了,現在又要找回來?而且,是觸犯了大忌,女扮男裝混入憶月樓的藍沐冉啊!
「城主,你這是……」
「是什麼?讓你們去找人就趕快去,出了事唯你們是問。」
眾人的心終於落地,本來就牽掛著藍沐冉,現在城主有令要把人找回來,更是遂了心願。
「不必找了。」沉默的靜玉突然發話。
赫連靖鴻眉角一揚,看向靜玉。
「昨日有人發現火神教餘孽並押回審問,這幾人供出曾追擊藍沐冉很長時間。」話說一半,靜玉故意停了下來,目光瞄向赫連靖鴻。
眉頭深鎖,臉色陰沉,眸中殺氣瀰漫。
「繼續說。」
「追擊中只是受了點輕傷,但是追到亂石山坡時,她自己跳了下去。」
喀嚓——
所有人都不由一凜。
桌上的青瓷茶杯已經被捏得粉碎。
如此盛怒的赫連靖鴻,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過,近乎暴躁的氣息直逼每個人心底。亂石山漫山坡的巨石瓦礫,從上面跳下去無異於找死,就算福大命大沒死成,如果無人相救也會在這種風冰雪冷的氣候下凍死。
預期的效果已經達到。靜玉眼中一絲不留痕跡的笑意,赫連靖鴻鐵青的臉和一閃而過的痛苦正是他想要的。
「不過也不用擔心。事後我已經派人去搜索,並未發現屍首,想必是被附近的居民救走了。目前玄竹館的弟子都已經派出尋找,一有消息會即刻上報。」
一道銳利的目光劃過,靜玉後半句話說完,赫連靖鴻就已經明白,自己又被這個胞弟給算計了。論計謀,這涼城上上下下誰又能是靜玉的對手呢?罷了罷了,在藍沐冉這件事上自己吃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在乎多這一筆賬。
藍沐冉,都是你這女人害的!不是信誓旦旦說要站在我身邊嗎?不是說背負了罪孽無處可去嗎?你若敢就這麼死掉,我就——
就怎麼樣?赫連靖鴻也不知道能怎麼樣。如果藍沐冉真的出了意外,又能如何呢?他不是神,手中劍可奪人命,卻不能予人生。
如深淵一般的無力感和擔憂纏上了這位凌駕於江湖頂端的人中之龍,而這一切,都因為一個突然跑出來,又突然跑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