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女流氓的危機手上的顫抖已經無法控制,一種無力感蔓延遍苗亦全身,踉蹌向後摔倒。
「對不起,藍公子,對不起,赫連城主……苗亦不能看著影東就這麼亡國啊!」
半月前從涼城趕回影東,見到的不是王和眾臣的迎接,而是刀光森森,鐵甲成牆。在得知影東派使者前往涼城後,四皇子南復立刻派兵夜襲影東,囚禁了影東王及眾朝臣並封鎖了消息。等到苗亦被帶往王宮時,看到的是仰臥於王座上的四皇子,凜冽如劍,目光如炬。
「若不想影東亡國,帶赫連靖鴻人頭來見我。」
腦海中,四皇子冰冷如絲的聲音縈繞不去。
苗亦不能坐視國家滅亡,卻也深知自己想要刺殺赫連靖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在涼城外盤桓半月有餘,直到今日偶然發現藍沐冉獨自離城方才有了點主意。
赫連靖鴻的人頭拿不下,但赫連靖鴻的隨侍,如今涼城最受赫連靖鴻喜愛的屬下,這份厚禮多少可以求得王的安全。
苗亦在涼城住了十餘日,經常與出門的藍沐冉碰面,心裡很清楚這位當紅的隨侍沒有什麼功夫,想要拿下並不費力。只是在下手前總是在腦中閃現藍沐冉的爽朗熱情,還有多年來涼城對影東的幫助。
「苗亦不是負心忘義之人,待影東復國之日,苗亦願千刀萬剮,以償今日之虧欠!」
終是對國家的責任佔了上風,苗亦向著涼城方向拜了三拜後從地上爬起,一聲長哨,坐騎嘶鳴而來。小心翼翼地用繩子縛住藍沐冉,又怕弄傷了弄疼了,苗亦流著汗小心翼翼反覆了幾次才輕輕地把藍沐冉托上馬背。
出了樹林,遠遠望見模糊的涼城城門,朱紅色的牌匾黯淡如血。
兩人一馬,躊躇片刻後向東南方桑夷與涼城邊境的大淵駐軍營地緩緩移去。
————
「藍沐冉又跑哪裡去了?」子虛宮,皺著眉的城主大人一臉冰冷。
一整天都沒見到那只野猴子,也沒看見你追我趕的三個人,總覺得沒有惱人的聒噪聲反而不適應了。
幾位館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腿長他藍沐冉身上了,還帶著城主隨侍的名頭一路暢通無阻,跑到哪裡也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事情啊!再說了,這上天入地東遊西逛的毛病不就是城主寵出來的麼,發火也沒用。
「去找。找不到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赫連靖鴻拂袖而去,留下哭喪著臉的一干人等陰暗詛咒中。
大淵帝國邊境的駐軍營地,一間比其他營蓬更加厚實、嶄新的帳篷裡,幾名精兵各自以奇怪的表情望著蓬頂。不是蓬頂有什麼東西,而是這些精兵強忍著笑,又不便在某位重要大人面前失禮,所以都怪異地扭著脖子向上仰頭隱藏起古怪的表情。
什麼東西這麼可笑呢?
答案是地面華毯上被五花大綁的年輕人。
藍沐冉無愧於當年剛學會走路就被賦予吃貨二字的神一般人物,明明是被人偷襲落得五花大綁的地步,居然能從昏迷轉變為安穩的睡眠,而且還會做夢,最可恥的是夢到的都是食物,更令人神共憤的是這貨做夢就做夢吧還流口水還傻笑!
帳篷裡的兵們都快要憋抽過去了,高座之上的那位大人目光一掃,凜冽的非實體射線立刻讓眾人沒了笑的**。事實證明,命,比笑重要。
「四皇子殿下,是否需要把此人弄醒?」不弄醒那是成心折磨我們……
懶散地抬了下手,領命的幾個精兵取來鹿皮水壺,一壺涼水嘩啦嘩啦地倒在了藍沐冉臉上。
一瞬間,什麼榴蓮酥啊巧克力蛋糕啊薑汁烤肉啊,全都被大水沖走了。
「靠!」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之食物的藍沐冉一個跟頭翻了起來,砰地一聲正好撞在倒水的精兵下巴上。
倒霉的精兵慘叫一聲,捂著下巴倒了下去,藍沐冉還一臉迷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藍沐冉的腦袋從小就是跟男孩子打架頂出來的,當年號稱小鐵頭,誰被頂到都要遭殃。如今下巴毫無防備的精兵大人被這小鐵頭用力一撞,基本上已經是七葷八素不省人事了。
一群人團團圍住藍沐冉,還以為這傢伙功夫多麼高,瞬間一擊就幹掉了一個人,殊不知連藍沐冉這個兇手本人都奇怪著呢,這位兵哥哥怎麼突然就倒了。
「一群廢物!」四皇子的怒氣冰冷流過,所到之處人畜噤聲。
呃……
被綁著。
一群人包圍著自己。
上面坐著那個,沒看錯,一身皇子華服。
藍沐冉此刻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身處虎穴啊!雖然不知道這又是哪位皇子,不過似乎大淵的皇子們天生就是藍沐冉的剋星,見到準沒好事。喵哩個咪的,怎麼就跑到這裡來了?!
「藍沐冉,不錯的名字。」四皇子翻身走下座椅,喝退了周圍的精兵。「我是大淵四皇子,南復。」
……你是幾皇子關我毛事?藍沐冉很想這麼說。
見藍沐冉不說話,四皇子生硬地笑了一下,「本來我想要的是赫連靖鴻項上人頭,可惜影東的蠻人沒有這個能力,只好把藍公子請來做客。」
影東……玉茶餅……苗亦!
迷茫了許久後天生缺根筋的藍沐冉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了。是苗亦啊!影東使者苗亦!那混蛋居然偷襲老子!摸摸後頸,還有些酸麻呢。看來這個苗亦所說的復國條件,必然是對涼城不利的事情了,而指示苗亦做了這一切的,不就是眼前這個四皇子嘍?
「據說你是赫連靖鴻的隨侍。既然是涼城的重要人物,本王必定以禮相待。至於涼城之事,只要你能說出你所知的所有事情,之後無論是回歸涼城還是在我大淵為官享福,任由你便。」
這個叫做威逼利誘。
現世的電視電影中不是經常有這種情節嗎,各種先烈啊特工啊高幹啊之類的,為了嚴守國家or組織的機密,面對威脅和金錢權力美女的豐厚條件不為所動,然後各種受刑……太狗血了。藍沐冉打了個寒戰。
「你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裡,是要誓死維護涼城叛賊,還是要歸順我大淵坐享榮華富貴流芳百世,做個決定並不難。」南復繼續勾引,啊不,勸導著藍沐冉。
「殿下,我只不過是隨侍而已,每天端茶倒水打掃衛生,能知道些什麼呢。」
彷彿沒有感情不知喜怒的四皇子踱步到座位前,語焉不詳:「本王不知道你對於赫連靖鴻究竟有多重要,卻也並不在乎將你的人頭送上看看他的反應,你說,他的表情會是什麼樣呢?」
這四皇子南復長的端端正正,五官標緻,身材頎長,比自己稍微帥了那麼一點點,不過輪到心狠手辣自己絕對不如。
藍沐冉做出一副可憐相:「您看我這麼瘦弱又沒工夫,像是個重要人物嗎?那些高層機密我一個小隨侍怎麼有資格知道呢?」
「小隨侍?八弟上次私自派人前去結盟空手而歸,卻也帶回消息說,赫連靖鴻身邊一個小小隨侍都有著詭辯之才,說的定然是你。雖無功夫在身,你這一張利嘴倒也頂的上數百精兵,若為我大淵文官必定大有作為,前途無量。」
「殿下您有所不知,我嘴笨,在涼城裡是最笨的一個,你非要說我能頂上數百精兵,那您這精兵能力也太差了點,這涼城比我嘴皮子溜的加在一起往城牆上一站,還不勝過你的百萬雄師了?」
沉默。
過了許久,四皇子南復幽幽開口:「看來你是一心效忠涼城了?」
好冷……南復的聲音裡有種迫人的壓力,直讓藍沐冉覺得渾身不自在。但無論如何,不能被這種瞧不起人的傢伙高人一等的氣勢壓倒。
「您還不明白嗎,不是我拼了命要效忠涼城,實在是我不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你非要問我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的事情,我去哪裡知道?我要告訴你我知道的事情你又說你知道不想再知道,那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的事情,我又哪裡知道什麼是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事情呢?」
「唰——」
藍沐冉立刻閉嘴。
脖子上橫著把鋒利的劍,閉嘴才是明智之選。
「覺得我脾氣很好,不會殺你?區區一個隨侍,還不到讓我手下留情的地步。」
動一毫腦袋就要打轉的事情,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藍沐冉不是傻子,開玩笑還是來真的這種事情還是看得出來。
「吶,四皇子,你殺個小小的隨侍可以,不過,如果大水沖了龍王廟可就不好了。剛才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涼城的事呢我可以告訴你,不過現在不行。我要見一個人才能說。」
四皇子揮了揮手:「誰?」
「六皇子殿下。」
南烈?大手一揮退下精兵,四皇子冷冷開口。
「你和六皇子什麼關係?」
果然,六皇子可以當擋箭牌用。心有餘悸的藍沐冉一直猶豫是不是要拿六皇子的名頭來保自己小命,剛才情急之下只能這樣做了。不管四皇子和六皇子之間的皇位之爭有多激烈,至少明面上要互相恭維,不能出現誅殺對方心腹這種事。
「我是奉六皇子之命潛伏在赫連靖鴻身邊的臥底!不要開槍!我是好人!」
四皇子臉色陰晴不定,狠辣的目光鎖在藍沐冉臉上許久,終於重重拍了拍手命人賜座。
還好還好,六皇子這張牌奏效了。藍沐冉終於能喘口氣,剛才真的是命懸一線,搞不好就要去見馬克思了。
重歸上座的四皇子南復心情可就沒有這麼好了。
自從桑夷郡安排八皇子埋伏失敗,自己就派了心腹前往涼城監視打探,甚至不惜遠離帝都親自來到邊境。幾百年來,大淵最大的心頭之患便是毗鄰而居的涼城,其人才輩出,於武林更是霸主之位,若能將其收歸自己旗下,這天下,便唾手可得。
南烈……在父皇面前總是表現出與世無爭態度的你,為什麼偏要擾我好事!
在四皇子內心奔騰咆哮的時候,表面依舊是一幅鐵打的面癱,只有卡嚓一聲被抓碎的座椅扶手宣告著這位俊美的皇子如今正在怒火中。
遲鈍如藍沐冉也看得出來,現在絕對絕對不能去捅開這座活火山,不然會死的連骨灰都不剩一粒。
「那個……懇請四皇子能放在下回去,在得到六皇子允許後,您想知道什麼儘管開口就是。」藍沐冉這邊練速度比光速都快,剛才還潑皮無賴我就是跟你得瑟的態度,如今一臉的虔誠。
南復在這一瞬間是動了殺心的。
殺了他又怎樣?南烈若是追問就說並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既然身為內奸卻成了涼城城主的心腹,必然未曾公佈身份。只是,這樣一來便斷了打探涼城的一條路,況且,也難保自己周圍這群人中不再有南烈的手下。
「來人。」思慮許久,四皇子終於開口,「押送此人回帝都。立刻送信給六皇子,請他鑒明此人身份,若非我大淵之人——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