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暗處是一幢宅子的後門處,後門早已打開,屋裡的人聽得外面的叫聲,來到門口悶聲問:「沒弄到手?」
這是一處暗妓宅所,屋裡設有暗道和暗室,常用下流手法誘拐捕捉些女子,在此供人嫖宿(大福大貴1章節)。
杜二被打暈在地上,沒有應答,那人是杜大,明明聽得外面有擊倒人的聲音,點上燈一看,卻是弟弟杜二倒在地上,弄進屋裡,想是那女子把人打暈的,怒火中燒,「死婆娘。敢打傷我弟弟。」便拖根粗棒往明巷追尋去。
姣嬌跑出明巷,一看這裡是珠寶市與東大街相會的場口,這時街上空蕩蕩的,已無什麼行人。站在街上,拍拍胸口,穩定情緒,一時大意,差點中了杜二圈套。想著那裡應是一處暗所,平日定是幹些明拐暗搶女子為娼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女子落入那黑窩,心裡不由怒火沖天。
杜大從明巷追了出去。看見那女子站在大街上。舉著棒,往她劈來,嘴上還嚷著:「死婆娘,叫你逃。老子罵你一句,你就要背著包離家出走。」
姣嬌一個閃身,聽他罵的,是經驗極豐富的匪人,怕別人疑心他幹壞事,便裝作追打自家人,以避人耳目。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來者長得五大三粗,比那杜二凶悍幾倍(大福大貴1章節)。這街沒有行人,若是暗中又有他的同夥,定不是對手。記得往東有幾處大宅,拔腿往那邊跑去。
跑了半刻,果然可以看見前面有幾處大宅。大宅門外燈火透亮。雖不知宅裡做的什麼人,心裡卻覺得安全一些。遠遠地蹲在地上。邊歇氣邊思考,接下來,怎麼辦呢。江湖險惡,以後當特別小心。
「閃開,閃開。」
背後傳來官差的叫聲。
姣嬌蹲路中央,連忙起身讓開,才發現自己在三岔路上。一頂四抬紅頂青身小轎從西面過來。抬轎的都是侍衛穿著,腰上掛有佩刀。
姣嬌走到一溜黑黑的屋舍邊藏下,望著那頂小轎。不知裡面是什麼人,那小轎在一幢大宅前停下。侍衛掀開轎簾,裡面走出個官爺來。
正看得專心,杜老大揚著大棒暗中偷襲過來。
如今,姣嬌的耳力與目力超過常人十倍,黑暗中,聽得襲擊風聲,暴喝一聲:「匪人!」
橫腿向他下盤掃去。杜老木手上的木棒改變方向,向她腿上打去。
一個轉身。又一記飛腿向他手上踢去。杜大看她有些厲害,連連避閃。
那官爺聽得有姑娘的喝斥劃破夜空,連忙對幾個侍衛道:「快去看看。好像有姑娘遇難。」
兩個侍衛拔出刀,旋風般撲了過來。
杜老大聽得有人來了,拖著棒子,幾個閃身從條小巷逃跑。
姣嬌不熟地形,不敢亂追,只氣得罵句:「有本事作惡,就別跑(大福大貴1章節)。」
「姑娘,沒事吧?」兩侍衛來到她面前,遠處的燈光,隱隱照在她身上。
「謝謝二位大哥相救。」姣嬌感激不盡。
「他剛才怎麼著你?」一個侍衛問。
姣嬌把大南街遇到小乞丐的經過說了。
那官爺已走到面前,關切道:「匪人竟敢在天子腳下作亂。你可記得那黑巷是哪家?」
「大致能記得。」姣嬌聽他聲音有點耳熟,他背對遠處的光亮,看不到他的樣子。尋思,若他是宮中的人,怎麼晚上可以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
姣嬌淒然淚下,「小民喚作章憶如。去年在山上受了傷,一個和尚救了我,治好了傷,只記得自己名字,卻不記得家在何處了。」
「所以,你在街上流浪,被匪人盯上?」
「唔。」
在京城,不敢亂編身世,隨時會盤根問底地追查,若是沒有戶貼和證人,反招官非,尤其是在官爺前。所以她編了個失憶的謊言,反正失憶了,沒戶貼也很正常,大不了當作難民看待,只要不惹事,待認得熟人了,幫忙作個保,就不會被趕出京城。
「今夜到我府上暫住。明日跟我去順天府投案,端了那個匪窩,如何?」
「官爺英明。不知那黑屋害過多少可憐的女子。今晚遇了這事,小民正有此意,」姣嬌義憤填膺。
「跟我來吧。」
這聲音有些熟悉,更感安全許多(大福大貴1章節)。反正今晚沒去處,不如去這官爺家寄宿。
跟著官爺邁上六步大石階,剛走到大門處。西面有路人馬威風過來。官爺聽得那面的聲音,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那邊,姣嬌趁勢看清他,心中暗喜,他竟然是張學士,難怪這聲音耳熟。
張學士用餘光掃了一眼她,一驚,這女子長得這麼醜陋。只一瞬,目光炯炯地又盯著遠處過來的那路人馬。
「張學士。」
為首的人聲音明亮地先傳了過來。
張學士連忙步下台階,遠遠地拱手行禮,「微臣參見四貝勒爺。」
姣嬌腦裡嗡地一下,多麼熟悉的聲音。真是冤親業債,拋都拋不開?她都這個樣子了,第一天回到京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遇上四爺這個冤家。好在易了容,他定認不出她的。
四爺騎在高大的馬上,並不下來,看眼大門下有個挎布包的長髮姑娘,笑道:「張學士收留難民?」
「這姑娘去年受傷,失了憶,便在城裡流浪,剛才遇到匪人,臣見她可憐,便留他在府暫住,明日好讓她配合官衙,去搜捕那幫匪人。」張學士如實說來。
姣嬌在大門處跟別的侍衛、門房一起,低著頭,半跪在地,一幅恭敬的樣子。
「都起來吧。明日一早,你先辦這事去吧。早朝上,我會向皇上稟明。」別的侍衛都起來了,那女子還半跪著發呆。
四爺望著那個女子,氣場受到衝擊,心裡奇怪,我認識她嗎?從馬上躍下來,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一雙大手拉起她,「姑娘,請起。」
他拉著她,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來,姣嬌心頭,身上滾滾發熱(大福大貴1章節)。
四爺也是同樣的感覺,皺眉望著她,但見她額上有道長長的紅記覆蓋了半個額頭,兩頰上又有兩塊形狀不一的紅記,從臉上延伸到眉目之間。他個子高大,一眼看到她頭頂上頭髮稀疏,連頭皮都可看見,像生過癩頭一般。
跟她有種久違的親近感。一時失態,他竟不放手。
姣嬌把頭低低勾著,退後幾步,胳膊動了動,他抓得很牢,呆呆地看著她頭髮稀疏的頭頂,心裡對她升起濃濃的憐憫。
張學士心中詫異,四爺認識這個姑娘?
四爺察覺失態,鬆開她,雙手背在背後,踱下石階,「帶她進去好好梳洗一下吧。我得先回府去了。」
「四爺慢走。」
四爺翻身上馬,帶著隨從往東北面而去。
張學士把她帶進正廳,細細打量,又問她年紀。
姣嬌淒然作答:「小民不記得了。」
她記憶恢復以來,知道自己今年應滿十六,因是天貴星,娘親收買了管戶藉的衙役,把年紀改小了,把生日也改過。只是娘親怎麼瞞過那些鄰居的,她記憶裡卻沒這段。
張學士暗歎一聲,唉,她失憶了,是有可能不記得年紀了。
張學士的夫人從臥房走了出來,驚詫地問:「這是怎麼了?」
張學士簡單地把剛才的事說了。然後安排道:「夫人,帶憶如姑娘去客房安歇吧。明晨,我帶她去順天府投案。」
張夫人歎道,「這些惡匪,膽大妄為,竟敢在天子腳下生事(大福大貴1章節)。真是可惡。姑娘,跟我來吧。」
姣嬌跟著張夫人去了後面的一間客房。張夫人看她長得醜,年紀不大,又失憶了,心裡很同情,拿出一身乾淨的衣服,叫人送了熱水上來,讓她更洗一番後,安歇下來。
黑夜裡,姣嬌輾轉難側,四爺拉起她那一瞬,那溫暖和熱情融化著她的堅決。心中暗歎,「倒底是我欠了他,還是他欠了我。這老天,真要把我和他綁在一起不成?」
摸摸難看的臉。冷靜下來,也許是自己太多情了吧。前世的靈魂守寡多年,一直拒絕著別的男人走進生命。今世,無意中,撞進了個阿明,便有些欲罷不能。
常言道:多情自古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
且莫犯多情的病,惹得種下痛苦的根。心中的燥動熄滅下來,不再胡思亂想。
卻說四爺經張學士家,回了東北角的府第,走到門口,先前遇到的那姑娘的感覺還殘餘在心上和手上,久久不能散去。
自錢姣嬌失蹤後,苦於沒有計謀窺破假錢格格的秘密,一直心情鬱悶,暗暗不歡。近日,假錢格格橫生諸多風波,宮裡流短誹長,弄得眾亂親離。為此,他十分傷神。宮裡亂成怎麼樣,與他無關,最怕的是她把錢姣嬌給暗中殺了,這讓他陷入無奈和絕望。若不是為了找到錢格格,他早用炸藥一下炸碎了她。
然而,就在今夜,遇到那個醜女時,一直泛空、不歡的心裡,莫名地注入了活力,豁然開朗起來,一下沒了那些悶鬱。
奇怪,真是太奇怪。
驀地,他調轉馬頭,對個隨從道:「給四福晉說,我回圓明圓著書去了。」
雙腿一夾馬腹,得得地向西北面疾馳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