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陽光幾乎要灼傷亦淺的眼睛,臉上的血跡在慢慢的變干,凝成了血痂,似乎只要她一笑就會剝落一般。
夜雨夕劍的聲音一直迴盪在她的耳邊,那般輕,卻也那般狠毒,「亦兒,去殺了太后吧。」夜雨夕劍將海月刀放在了亦淺的手中,指了指遠處的太后,繼續道:「你最好不要拒絕本宮,亦兒應該知道是為什麼吧?」
亦淺這一刻才明白,夜雨夕劍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將自己從那個仇恨的牢籠裡面放出來,他寧可讓自己更痛恨他也不惜要完成他心中所希望的。
「淺兒,不要聽他的,只要有師父在,師父絕對不會讓他傷你分毫。」宮崎久隱看著沉默不語的人兒,知道她在思忖該要如何做決定。
「陌花頌,藥薄辭。」夜雨夕劍對著陌花頌和藥薄辭輕抬下巴示意,只見陌花頌快速移身到了宮崎久隱的身後,雙手牢牢的鉗制住了原本就無力再反抗的宮崎久隱,藥薄辭伸手便點住了宮崎久隱的穴位。
夜雨夕劍滿意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傾身至亦淺的耳畔,輕聲道:「亦兒,現在你想好了嗎?」
「夜雨夕劍,是不是只要我殺了太后,你就不會傷害師父還有他們?」亦淺相信就算自己不點名說出是誰,夜雨夕劍也知道她所指。
「沒錯,只要你殺了那個太后,本宮就不會再傷害任何人。」夜雨夕劍直視那雙銀眸,這一次他不會騙她。
「好。」她的聲音出奇的堅定,亦淺看都未在看宮崎久隱一眼,因為她無法看見他想要阻止自己的眼神。
亦淺仔細的看著眼前的所有人,而眾人亦是將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亦淺知道他們都在等自己的舉動,而她的舉動能決定太多。覓雲昝蘭和炎藍澈瑾早已再無力站起身,他們就那樣用劍努力支撐著身體半跪在地上,帶著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她最愛的那個男人不知何時身上的衣衫被割壞了,她知道他一直都是最在意自己裝扮的,總是俊美如風的他此時竟然如此狼狽,可是有一點她不可否認,那雙鳳目依舊明亮的讓人不敢直視,依舊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狂放不羈的臉頰依舊俊逸的讓她沉醉,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讓她愛的無法自拔,此時的他依舊溫柔的看著自己,哪怕他已經疲憊到了極致……莫兒,你為什麼不像炎藍崇瑾他們一樣警惕的看著自己?你此時越是對我溫柔,越是讓我捨不得離開你……
當亦淺看向炎藍崇瑾的時候他警惕的用身體擋住了太后,她忽然有些想笑,一直以來最疼愛她的這幾個人此時都在防備她,這難道不是她自己換來的嗎?可是炎藍崇瑾他們終究是不懂她的……
亦淺彎腰從地上撿起了被夜雨夕劍丟掉地上的金槍,她拿在手裡看了許久,直到她的唇角淺淺的勾了起來。
「淺兒,不要做傻事,暗中埋伏的弓箭手會傷到你的!」宮崎久隱終究是最瞭解他的徒兒,可是他要怎麼說她才會停止這種舉動呢?他想要告訴她自己死了沒關係的,可是他不希望看見她真的出事的,簡莫伊和她是那麼相愛……
暗中埋伏的弓箭手嗎?
其實亦淺早就猜到了,因為在那會兒的打鬥中她就看見不時會有利箭自四周放過來,可是夜雨夕劍等人武功甚高所以那些弓箭根本無法近他們的身,可是她就不一樣了。
可是一切終究都要有個結局不是嗎?
「鴻兒,你何必這樣苦苦相逼呢?你這樣做不就是為了看到哀家死嗎?哀家遂了你的願就好了。」一直被炎藍崇瑾護在身後的太后突然開口說話,只見她走出了炎藍崇瑾的庇護。
「母后,不要!」炎藍崇瑾和炎藍澈瑾幾乎是同時開口阻止。
太后不顧炎藍崇瑾和炎藍澈瑾的阻攔,執意要向前走去,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難道此時她要讓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去為她承擔嗎?亦淺現在的掙扎難道不是為了她嗎?只要她死了,那這一切就完了,亦淺也不用這般痛苦了,那些被夜雨夕劍拿來威脅亦淺的人也不會遭受傷害了,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太后,你必須死!」亦淺像是沒有看見他們的爭執一般,赫然抬起了手中的金槍。
金槍的威力炎藍澈瑾不是第一次見了,他清楚的記得那日武林大會上亦淺的槍法有多厲害,那麼遠的距離她準確的打穿了那些人的眉心,倘若她此時真的開槍那太后真的就會死了。炎藍澈瑾來不及多想,雙腿用力一蹬便護住了太后。
就在亦淺欲要開槍的瞬間,她便看見了三支自不同方向射過來的弓箭向她飛來,而夜雨夕劍像是早有預料一般,飛身將空中的三支利箭紛紛打落,就在他以為亦淺沒有危險的時候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炎藍崇瑾手中的那把劍被他脫手而出,用盡全部內力拋出的利劍直對著亦淺飛來,夜雨夕劍再想出手截住已然來不及了,慌亂之下只得去推亦淺的身體,試圖將她推開。
簡莫伊亦是未曾料到炎藍崇瑾會突然出手,看著那把急速向亦淺飛去的利劍,容不得他多想,腳下發力追逐利劍而去,可是他的速度再快也無法追趕上那柄劍,當他握住劍柄之時,劍尖卻已沒入了亦淺胸前。
「呃……」儘管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劍身刺入她身體的時候,亦淺仍舊忍不住痛的喊出了聲,這種疼痛似乎要比槍傷更難以忍受。
眼前狀況的發生的很快,以至於快到讓人無法接受,當亦淺的身體向後倒去的時候,簡莫伊欲要抱住亦淺的身體,可是夜雨夕劍比他更快。
「你就算是死,也不要記住本宮嗎?」夜雨夕劍的聲音痛苦的彷彿不像是他一般,他不相信亦淺會不知道金槍裡面沒有子彈,他更不相信就算是有子彈亦淺會來不及殺死太后,她的槍法他見識過。
一大口鮮血自亦淺的口中吐了出來,她一張嘴便有無數血沫子湧出來,「不殺他們……行嗎?」
直到此刻她想的還是他們嗎?為什麼這些人在她的心裡都比他重要,難道他真的就及不上這些人嗎?明明他也是如此的愛她,甚至就算是他要比炎藍崇瑾更愛她,最起碼他知道就算是她要殺自己,他也不會對她出手傷她半分……
「別……傷害他……他們……」亦淺的手無力的抓著夜雨夕劍的衣襟,她要他答應她。
直到此時此刻,簡莫伊等人也沒有理解為何亦淺會一直這樣堅持請求夜雨夕劍別傷害他們,他們就算是身受重傷也相信最後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因為很快由覓雲簡葉和覓雲影熙帶領的無影莊就會趕到山頂,而星鳩宮的屬下亦是再向這裡趕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可以離開的,可是亦淺為何一直這樣苦苦哀求夜雨夕劍?
「亦兒……」看著面前奄奄一息的亦淺,簡莫伊竟然除了喚她的名字便不知道該怎樣做了。
亦淺看到了簡莫伊痛苦的臉頰,還有滴淚的鳳目,他為自己哭了嗎?她真的好想伸手抱一抱他,好想……
「亦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就算你不求他,我們也會沒事的……」藥薄辭鬼使神差的私自將宮崎久隱的穴位解開了,恢復自由的宮崎久隱努力支撐著身體走到亦淺的身邊,看著身受重傷的她不解道。
師父,莫兒,你們不知道的……
亦淺好想要開口告訴他們事實,可是她卻連話都無力再講了,先前被夜雨夕劍重擊的那一掌已經讓她吃不消,此時胸前的傷口更是痛的讓她無力再支撐,可是她卻不能就這樣昏死過去,她必須要看著似血和緗兒都活著的……
「嫂嫂!」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亦淺努力扭頭看過去,果真看見了簡婧緗,在他身邊站著的還有似血和穆黎。
最為驚訝的莫過於炎藍澈瑾等人了,炎藍澈瑾看著遠遠站著的簡婧緗,竟然不知是不是在做夢,他清楚的記得簡婧緗的屍體與婧緗閣一同燒燼了,可是如今她卻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
「緗兒?」炎藍澈瑾試探性的喚著她的名字。
「瑾……」簡婧緗終究是忍不住哭著跑向了身受重傷的炎藍澈瑾,看著渾身是血的他,哭道:「瑾,你怎麼了?為什麼你受這麼重的傷,為什麼嫂嫂也……」
直到確定面前的人兒是簡婧緗以後,炎藍澈瑾才恍然大悟,他終於能夠理解了亦淺之前所有怪異的舉止,而這一切眾人忽然間也都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忽然得到了解釋,而炎藍澈瑾此時自責的已經不知該要說些什麼了,他竟然又再一次如此誤會了亦淺。
「緗兒,你……不是被亦淺燒死了嗎?」炎藍崇瑾亦是凝起了眉,他彷彿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可是卻又不願意相信。
「是夜雨夕劍……夜雨夕劍威脅嫂嫂,說如果不按他說的做……就殺了我和腹……腹中的孩子……」簡婧緗努力想要平復自己的聲音,可是依舊忍不住啜泣著。
似血只覺得眼前除了亦淺他便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了,此時的她就那樣虛弱的躺在夜雨夕劍的懷裡,為什麼到最後受傷最重的會是她?明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不是嗎?
他一步一步慢慢向亦淺走去,最後慢慢跪在亦淺的身邊,顫抖的大手似乎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可是就在要碰觸到她皮膚的瞬間又縮了回來,他的眼淚終究是無法抑制的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了身下的岩石上,然後很快便消失了……
「淺兒,是誰傷的你,是誰?」似血一直都知道亦淺自小就是個可憐的孩子,從來都活在血腥中的她好不容易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為什麼又給她剝奪了呢?
亦淺努力的牽扯出一絲笑,她想要告訴似血「沒事的」,可是她真的無力說話了,真的無力了。
「是誰傷的她,說話啊!」猛然站起身子的似血看著在場的眾人,他就好奇了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他是誰傷的亦淺,為什麼?
似血那雙充血的眼眸環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當他看見宮崎久隱腰間的槍傷時,有過一絲的懷疑,可是卻一閃而過,因為他看見了宮崎久隱眼中對亦淺的心疼。似血的眼神終究是在炎藍崇瑾的身上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了他眼中的自責和一絲慌亂,似血毫不猶豫的向炎藍崇瑾走了過去。
「你傷的她?」似血一眼便猜測出了眼前的男人便是這炎藍國的君主,可是他卻絲毫不畏懼,在他眼裡這個年代除了亦淺,這些人都連個屁都不是。
「沒錯。」炎藍崇瑾無法否認這事實。
似血沒有再說話,可是他高高舉起的拳頭代表著他的想法,所有傷害亦淺的人全部都要付出代價,而現在就是炎藍崇瑾將亦淺傷得如此深,那他就要讓炎藍崇瑾血債血償。
炎藍崇瑾未曾想到似血竟然敢對他做出這種舉動,即使他真的殺了亦淺又怎樣?他畢竟是這一國之君,難道他沒有這個權利嗎?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竟然要對他做出這種大不敬的行為?這可是足夠給他安一個「弒君」的罪名。
未等炎藍崇瑾出聲說話,太后便擋在了他的面前,「似血,他是皇上。」在夜雨宮相處的這幾日太后早就認識了似血,亦是知道似血與亦淺的關係,倘若似血真的對炎藍崇瑾出手了,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皇上又怎樣?」似血冷聲問道,「難道皇上殺人不需要償命嗎?!」
似血的話果真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震驚到了,除了穆黎和亦淺。
「似血!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是皇上,一國之君,他讓誰死,誰就得死!更何況皇上之所以傷亦淺是因為她要殺哀家,難道皇上出手保護哀家傷了亦淺也要償命嗎?」終究是太后,她骨子裡的那股驕傲是不允許人侵犯的,更何況皇上是她的兒子,她又怎麼會不護著呢?
「亦淺要殺你?」似血露出極為可笑的表情看著太后,「亦淺怎麼傷你?」他真的不知道這個老太婆竟然能說出這番話,倘若亦淺不是為了保護她和簡婧緗,又怎麼會被夜雨夕劍一直威脅著?
太后伸手指向躺在亦淺身側的那把金槍,說道:「她拿著那個莫名其妙的東西要殺哀家。」
當似血看清楚那把金槍的時候突然明白了一切,他現在真的好想問一問他可愛的淺兒,這一切值不值……她拚命想要保護的人此時竟然反過來指責她……
「你,你,還有你,根本不配淺兒為你們做這些,不配。」似血的手指著太后,炎藍崇瑾,然後是炎藍澈瑾,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