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身子向後慢慢傾斜,而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驚恐,那種安詳的樣子似是解脫了一般。亦淺記得太后說過,即使瑨妃不是她賜死的,可是她的死卻是她一手造成的,從一開始姐妹兩人一同嫁入宮中之時就已經開始錯了。
她看見了夜雨夕劍臉上的笑容,亦是看見了炎藍崇瑾和炎藍澈瑾的驚恐……可是這些她都要看不見了是嗎?
「抓緊我!」在太后跌向懸崖的瞬間,亦淺努力的伸出了手臂,緊緊的抓住了太后的手臂。
太后的身體憑著向下跌落的慣性將亦淺的身子拽下了大半截,原本開心看著這一切的夜雨夕劍未曾料到亦淺會突然出手相救,眼看亦淺的身體快要被帶下深淵了,夜雨夕劍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呢?
強大的摩擦力將亦淺的衣衫都磨壞了,儘管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不斷向下滑去,可是她依舊死死的抓著太后的身體,方才後背受了夜雨夕劍的一掌,此時全身用力讓亦淺只覺得隨時都會痛的昏死過去一般。
閉上雙眼迎接死亡的太后沒有想到會在最後一瞬間被亦淺抓住了手臂,她看著那只拚命抓著自己的手臂,明明那麼纖細可是卻如此有力。迎上那雙銀眸,她看見了裡面的倔強。
「鬆手!不然我們會一起掉下去的!」沒有任何一個人想死,太后亦是如此,可是她卻無法看著亦淺因為救自己一起掉下懸崖。
「不會的,你快些抓緊我!」亦淺像是沒有聽到太后的勸告一般,她一隻手抓著身邊的石縫,一隻手緊緊的與太后的手相握著,只要能有一分救下太后的機會,她都不會放棄的。
誰都未曾料到亦淺會出手救欲要跌落懸崖的太后,可是他們來不及衝到懸崖邊緣去托住亦淺的身體,便見她的身體向下滑了去。
亦淺聽到了身後來不每一個人的驚呼聲,可是為什麼她聽簡莫伊的聲音聽得最清楚呢?或許是他對自己的稱呼最特別吧……她終究無法救下太后嗎?以至於她們要一起跌落懸崖?
就在亦淺整個身子快要掉下懸崖的瞬間,只見夜雨夕劍長臂在亦淺腰間一攬,便將她攬了上來,順便還將亦淺緊緊抓著的太后給帶了上來。這一切來得都太快了,以至於亦淺和太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來的。
還未穩落在地的太后眨眼間便被早就做好準備的夜雨夕劍強行帶到了身邊,他不想失去自己報仇的工具。原本就做好準備的宮崎久隱趁著夜雨夕劍帶走太后的空當,飛身而至亦淺身邊長臂一攬便將她攬進了懷中,帶到了遠離夜雨夕劍的地方。
「淺兒,張嘴!」宮崎久隱將亦淺放在了地上,接過簡莫伊從懷中拿出的藥丸,放進了亦淺的口中。
簡莫伊直到看著亦淺將藥丸吃進肚裡以後這才放下心來,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這樣看著她因為痛苦而皺起的小臉。冰冷的表情有著他所無法掩飾的慌亂和緊張,鳳目亦是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莫伊,你好好看著亦兒。」宮崎久隱將亦淺交到了簡莫伊的懷中,現在亦淺已經救回,那他的心就輕了一些,只要再救回太后就好了。
覓雲昝蘭看了看被簡莫伊抱在懷中的亦淺,原本想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卻只是張了張嘴便跟著宮崎久隱向夜雨夕劍的位置走了去。
再次回到這個熟悉的懷抱,溫暖迅速包裹住了亦淺,不知是藥的緣故,還是被簡莫伊抱在懷中的緣故,亦淺只覺得胸似乎也沒有那麼悶了,就連疼痛似乎都減輕了些。即使被他抱在懷中,可是亦淺卻不敢看向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裡面濃的化不開的情和思念讓她無處可逃,她害怕再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想要告訴他一切……
「為什麼不敢看我?」懷中的人兒側著腦袋看著懸崖邊緣對峙的幾個人,蒼白的小臉倔強如初,可是那雙銀眸中卻有著一絲慌亂,被簡莫伊輕易的捕捉到了。
「沒有,咳咳……」亦淺剛開口說話便忍不住咳了起來,喉間一股腥甜湧了上來。
「乖乖躺著,不要說話了。」看著被他抱在懷中的人兒因為劇咳而顫抖的身體讓簡莫伊一陣心疼,放在她後背的大手緩緩度了一些內力過去,雖然起不了實質的作用,可是最起碼可以緩解她的痛苦。
亦淺感受到了體內緩緩流淌的一股暖流,胸中的那股悶痛得到了緩解。
站在懸崖邊緣的夜雨夕劍挾持著太后,右手呈鷹爪形掐住了太后的脖子,彷彿只要他稍一用力太后的脖頸就會被他擰斷一般,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鴻兒,不要傷害太后。」宮崎久隱站在炎藍崇瑾的身邊,不動聲色的用身子擋住了他,身為一國之君的炎藍崇瑾絕對不能出現意外。
「宮崎久隱,本宮叫夜雨夕劍,不是什麼狗屁鴻兒,你不知道嗎?」夜雨夕劍瞇起眼睛看著面前的男子,一襲紅衣於風中肆意的擺動著。
「你難道真的能忘記這個名字嗎?還是你真的能忘記關於這個名字的所有記憶?」宮崎久隱第一次變得這麼咄咄逼人,可是他就是要用這種方法將夜雨夕劍想要忘記的東西記起來。
鴻兒這個名字有關的所有記憶嗎?夜雨夕劍的眼睛掃過面前的每一個人,最後穿過炎藍澈瑾和宮崎久隱的中間看向了遠遠站著的簡莫伊,還有他懷中抱著的人兒,這裡的所有人除了亦淺以外全部都是在他以前的記憶裡留下記號的,他真的忘記了那些回憶嗎?
「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嗎?」鳳目直視著宮崎久隱的眼睛,左側稍稍勾起的唇角帶出了一抹邪惡,「這個名字有什麼記憶嗎?為什麼本宮想不起來?」
夜雨夕劍的笑肆意且不羈,於山間迴盪著,可是為什麼這笑聲裡面總是有一股能夠直擊人心的酸楚呢?
「真的不記得嗎?」炎藍崇瑾看著笑的癡狂的紅衫男子。
「沒錯,都不記得了。」夜雨夕劍收回笑容,冷冷的看著炎藍崇瑾。
炎藍崇瑾將手伸進懷中,只見一塊淺綠色玉牌被他自懷中掏了出來,於陽光下玉牌泛著淡淡的光澤,上面清晰的鏤刻著一個「崇」字,「那這個還記得嗎?」
淺綠色玉牌在風中搖擺著,明明不是很刺眼的光澤卻幾乎要灼傷夜雨夕劍的眼睛,他怎麼會忘記這塊玉牌呢?就在他的懷中此時也躺著這麼一塊玉牌,只不過自己身上的那塊玉牌上鏤刻的是「鴻」字。
「還有這個。」只見炎藍澈瑾也從懷中拿出了一塊同樣的玉牌,上面赫然是一個「澈」字。
「我的。」宮崎久隱的那塊玉牌上一個「隱」字清晰可見。
「我也有。」亦淺按照簡莫伊所說的從他的懷中掏出了一塊一摸一樣的玉牌,一個「莫」字,亦淺對這塊玉牌倒是有記憶,他會經常帶在身上,但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每人都有。
崇,隱,莫,澈,鴻。
這五塊玉牌是當時先皇為他們特意命人做的,五人一人一塊,分別刻有自己的名字,代表著自己的身份,而這五塊玉牌亦是有著如同免死金牌的權利,象徵著他們各自身份的五塊玉牌如今已經有四塊被拿了出來,最後的那一塊他真的要拿出來嗎?
「哼。」一聲冷哼自夜雨夕劍發出,他冷眼看著這四人手中的玉牌,「你們以為拿出這幾塊破玉牌本宮就能乖乖放了她嗎?」
「鴻兒,你知道我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炎藍崇瑾聽著夜雨夕劍的話忍不住蹙起了眉。
「不然呢?」
「你難道忘記了玉牌原本是有五塊的嗎?我們四人的都在這裡了,你的呢?當時我們拿到玉牌時所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年幼的他們雖然聲音稚嫩,可是卻有著男子漢的堅定,五塊玉牌被他們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前,每一個人的小臉上都笑開了花,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是這玉牌一樣,晶瑩剔透,堅不可摧。
「那塊玉牌嗎?啊,本宮想起來了。」夜雨夕劍露出極為誇張的表情,「沒了。」
「沒了?」炎藍崇瑾疑聲道。
「在本宮決定離開的那一刻便將它丟掉了,準確的說應該是先摔碎以後丟掉的,現在估計早就化作泥土了吧。」
玉在人在,這是當時他們每一個人都說了一遍的話,可是如今夜雨夕劍竟然說他將玉弄沒了……這不是他們早就應該承認的事實嗎?當初的鴻兒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他們的感情就像是被他丟掉的玉一般。
夜雨夕劍扭過臉看了看身後的萬丈深淵,又看了看被他挾持的太后,極為不耐煩道:「你們有完沒完?玩煽情嗎?本宮可沒那情調。」
話畢,夜雨夕劍一個側身便欲要將太后再次推向深淵,母妃的仇他一定要報的,這個老太婆也一定要死的。
距離夜雨夕劍最為接近的宮崎久隱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太后被推出去的瞬間便用衣袖將她捲了回來,而這一卷正好將她送到了炎藍崇瑾的身邊,覓雲昝蘭亦是護著炎藍崇瑾與太后向後面退了去。
看著被救走的太后,夜雨夕劍傾身向前欲要帶回她,可是宮崎久隱和炎藍澈瑾卻沒有給他機會。
炎藍澈瑾的劍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殺氣,他之所以這般憤怒是有原因的,夜雨夕劍劫走太后整整三年,緗兒的死亦是與他有著無法脫離的干係,尤其是他未出世的孩子……他們之間是有過那些回憶和感情,可是如今的夜雨夕劍又念過舊情嗎?他不依舊是狠心的多次要將太后推下懸崖,還不是讓亦淺少了婧緗閣,害死了他的妻和未出世的孩兒……
相對於炎藍澈瑾的攻擊,宮崎久隱卻只是想要制服夜雨夕劍並未曾想要傷他。夜雨夕劍知道宮崎久隱無心傷他,所以倒也不會覺得太累,但是炎藍澈瑾招招想要取他性命,這確實讓他需要多加小心,雖然他的武功於炎藍澈瑾之上,但是有著宮崎久隱牽制著他讓他根本無法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實力。
「二對一,瑾王和宮崎公子好不君子。」交手之間,夜雨夕劍還忍不住開口取笑他們。
炎藍澈瑾的劍不知何時已在夜雨夕劍的衣衫上劃開了好幾個口子,這幾年一直修煉各式武功的夜雨夕劍自然要強於他,可是因為有宮崎久隱相助,才得以讓炎藍澈瑾能夠近的了夜雨夕劍的身。
兩個人都不理會夜雨夕劍,到最後他自己也覺得無趣,可是真的讓他不說話的原因是因為越來越吃力的打鬥,他察覺到了宮崎久隱在慢慢的給他施加壓力,速度越來越快的進攻讓他有些力不從心,宮崎久隱本身就與他旗鼓相當,更何況還有炎藍澈瑾,這讓他更無法分神了。
亦淺亦是看出了夜雨夕劍越來越吃力的抵擋,她努力的想要從簡莫伊的懷中掙扎起身,奈何他就是緊緊的抱著她,讓她動彈不得。
太后亦是看出了亦淺的擔心,其實她也在擔心,可是這種情況她們誰都不能說出來那些話,夜雨夕劍是特意交代過她們的,倘若她們真的說出來緗兒的還活著,那緗兒的姓名恐怕就真的不保了。
「宮主,海月刀!」伴隨著嘹亮的聲音而至的還有兩把月牙刀,一抹暗紅色身影速度極快,自空中直飛而下,如同驚鴻,「夜雨宮,陌花頌。」
緊隨陌花頌而至的是一個身著冰藍色衣衫的男子,精緻的面容沒有一絲血色,如同飲過血的紅唇愈發襯得他詭異萬分,似笑非笑的眼眸淡淡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直到在看見被簡莫伊抱在懷中的銀髮人兒時,這才輕笑了起來,「看吧,你還得讓我救,又欠我一條命,你準備要怎麼還?」
「你是在調戲本宮的女人嗎?」夜雨夕劍很是不滿意藥薄辭一來便頂著亦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