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二月天。
簡莫伊後背上的鞭傷已經痊癒了,除了留下了一些鞭撻的痕跡,不過隨著時間那些傷痕會慢慢淺去。簡莫伊的傷是痊癒了,可是亦淺的身體卻一點都不見起色,每日的湯藥依舊是按時服,可是她依舊是虛弱無力,而除此之外身體沒有一絲不好的現象。
「明天就是二月二了,真是快啊,來京城已經一個月了。」亦淺坐在搖椅上感受著窗外照進的陽光,雖然依舊是有些寒,可是卻遠遠不及寒冬。
「嗯,一個月了,可是亦兒你的身體依舊沒有什麼起色。」簡莫伊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擔憂和自責,他原本以為過不了多少時日就可以帶亦淺回郡王城了,可是卻沒有料到這一次的病會如此的嚴重。
「你不用擔心的,可能天氣一暖就會好起來了。」亦淺張開嘴接著被簡莫伊剝好的栗子,這些時日她似乎已經習慣了被他細心的照顧著,吃著他親手剝的栗子,喝著他吹涼的蓮子粥,這樣的生活讓她依戀。
簡莫伊自然知道亦淺所說的話是為了安慰自己,而他現在能做的只有更加細心的照顧她,好讓她真的早日好起來,然後他就帶她回郡王城,他要正式的迎娶她。
「莫兒,幫我拿一個銀簪過來,我想把頭髮束起來,這麼久了一直都散著,連自己都覺得好難看。」自從亦淺病後就一直在這霞陽殿裡未出去過,正是因為不用出去而且每日躺在床上,所以她連頭髮都未束起來過,這樣一直凌亂的散在肩上,她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亦兒這樣一點都不難看的。」簡莫伊對亦淺的看法很不認同,因為散著頭髮的亦淺不僅沒有她口中的難看,反而還有著一種慵懶的韻味在裡面,他像是無論是怎樣的一個男人看到這樣的亦淺都會心動不已,一種獨特的美。
「才不要,再說了,明天就是二月二,皇上已經邀請我了,我如果去赴宴也不能就這樣去吧?」亦淺被炎藍崇瑾邀請到了明日的晚宴,雖然她一直都虛弱無力,可是卻並不是不能活動,赴宴也只是坐在那裡吃一些與人聊天而已,她還是應付得來,亦淺抬手指了指梳妝桌上的那個首飾盒,道:「莫兒,幫我把那個首飾盒拿出來,我要選一下明天帶的首飾。」
雖然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亦淺一直是以男子的身份生活,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愛美,身為女人的她也是對漂亮的衣服有喜愛,對精美的首飾亦是偏好,而現在她是個名副其實的女子,又是簡莫伊的亦王妃,她自然想要將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然後給她愛的男人看,當然這個想法她才不會告訴簡莫伊。
「好吧。」簡莫伊只能聽從命令將那沉重的首飾盒搬到了躺椅旁邊的桌子上,只要亦淺能夠開心,能夠笑,他又怎麼會拒絕她的要求呢?
打開首飾盒,各式各樣的首飾讓亦淺看的眼花繚亂,她還真是第一次看自己的首飾盒,一直以來她的梳妝都是由侍婢伺候著,所以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看這些,而這些日子她一直養身子都沒有出去,更不要說什麼梳妝了,可是即使如此,炎藍崇瑾的賞賜卻從來都沒有少過,眼前的這些昂貴華麗的首飾全部都是這幾日炎藍崇瑾賞賜的。
「王爺,王妃的藥好了,是不是現在端上來?」侍婢走進殿內通報。
「端上來吧。」簡莫伊抬手示意將湯藥端進來,亦淺進食的時間距離現在已經過了一段時辰了,可是吃藥了,當侍婢快要退出霞陽殿的時候,簡莫伊突然又叫住了她,「蜜餞準備好了嗎?」
「是王爺,已經準備好了。」聽罷,簡莫伊沒有再說什麼,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片刻後湯藥被端進了霞陽殿,而亦淺依舊在專心致志的挑選著首飾,看來她對這些東西蠻有興趣的,簡莫伊吹涼湯藥的時候還忍不住輕笑著,等回到郡王城他要找最好的金匠打造最漂亮的首飾給他的小女人。
「亦兒,來喝藥了,喝完藥再選吧。」簡莫伊左手將瓷碗端到了亦淺的眼前,右手則拿著盛有湯藥的瓷匙。
亦淺因為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首飾上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的湯藥,所以當她發現那對漂亮的銀質耳飾時開心的想要拿給簡莫伊看,而正是因為她拿著銀質耳飾的右手伸給簡莫伊看的時候,正好與簡莫伊手中的瓷碗相撞。
依舊很燙的藥湯從瓷碗中撒了出來,不少都撒在了亦淺的右手上,而因為受不了燙意的亦淺早就顧不得手中的銀質耳飾了,順手便將她丟到了桌子上,與撒出的藥湯躺在了一起。
「亦兒,你沒事吧?」簡莫伊慌亂中將瓷碗扔在了桌上,他這時最擔心的是亦淺的手有沒有燙傷,「傳太醫!」
亦淺看著自己的右手被簡莫伊緊張的捧在手心,感受著他輕呵出來的涼氣,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一點點燙傷而已,他就緊張成這個樣子了,看來自己對於他來說還真是重要的很啊。
「沒事的,藥灑出來的也不多,更何況我躲的快。」安慰的話從亦淺的口中說了出來。
「有事沒事要等太醫來了才能知道。」已經泛著紅色的玉手讓簡莫伊心疼不已,明明現在疼的是亦淺,可是她卻出口在安慰自己,這讓簡莫伊的自責更加重了。
太醫來了以後看了看亦淺被燙到的右手,拿出治療燙傷的藥膏塗抹在了紅腫處,說用不了兩日就會痊癒了,得到太醫確診後的簡莫伊這才將緊張的心放了下來,其實這次被燙傷的人換做是自己的話,他可能根本都不會當一回事兒,但是事實卻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才會如此緊張。
「你看吧,太醫都說了沒什麼事,只是紅了而已,沒什麼的,抹上藥膏後一點都不痛了。」亦淺此時說出的每一句話聽著是不經意,其實每一句都是在安慰簡莫伊的,為的只是讓他不用這般擔心。
「不痛就好,這幾日你最好什麼都不用碰,聽到沒有?」即使知道並沒有什麼大礙,可是簡莫伊依舊有些小心翼翼。
在這個時候亦淺自然是不會反駁簡莫伊的任何要求,不過她現在更想要讓簡莫伊看一看自己剛才喜歡上的那對銀質耳飾,可是當她看向桌子上的那對銀質耳飾的時候不由得呆在了那裡。
「莫兒你看。」亦淺指著桌上的那對銀質耳飾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簡莫伊看向亦淺所指的那對耳飾,猜想這是剛才亦淺想要讓他看得那對耳飾,可是在他看來這對耳飾一點都不好看,甚至還有些醜陋,他實在不知道亦淺為什麼看上這對耳飾。
「亦兒,恕為夫直言,這對耳飾似乎並不是那麼好看。」他可不想讓亦淺帶這麼難看的耳飾,雖然樣式很別緻,可是這顏色也太難看了吧,黑乎乎的。
「不是的,這對耳飾原本不是這個顏色的,剛才我拿給你看的時候它是銀白色的,而且很亮很漂亮的。」亦淺當然知道此時眼前的黑色耳飾很難看,可是正因為如此才讓她驚訝,原本銀白色的精緻耳飾,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醜陋的黑色?
聽罷亦淺所言,簡莫伊的眉頭緊縮了起來,他坐在了一旁,仔細的看著桌上的那對黑色耳飾,然後又看向了那個盛有湯藥的瓷碗。
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簡莫伊從首飾盒中拿出了一個銀質的簪子,將其放進了盛有湯藥的瓷碗中,那支銀質的簪子瞬間變成了黑色。
悠長的黑夜裡無數盞紙燈籠在搖曳著,月朗雲疏,兩人相伴於月影之下,紅光瀠繞如夢如幻。
「莫兒,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吧。」月光如華,灑在亦淺精緻的臉頰上,宛若驚為天人的仙子。
鳳目含笑,伸手幫她將耳際的碎發攏好,溫暖的指尖感受著她臉頰的溫度,只聽聞他溫和的聲音輕輕的回應著她,「好,明天我們就離開。」
熱鬧非凡的宴席,炎藍崇瑾身著象徵著身份的龍袍,面含笑意可是卻有道不出的威嚴在裡面,身側是**最得寵的顏妃,另外一邊端莊而坐的女子正是假太后倩黎,除此之外便是其他的妃嬪,再向殿下望去均是朝中大臣,而亦淺自是第一眼便看見了最熟悉的那幾人。
「昝蘭,你的傷好了嗎?」亦淺坐在了覓雲昝蘭的身側,往常她定要坐在他的對面,可是現在她是以簡莫伊的王妃自居,自然是可以與簡莫伊並排而坐,亦是可以與昝蘭坐在一側。
「淺兒,你怎麼還記得這點傷?早就已經好了。」覓雲昝蘭每次見到亦淺都是以笑相對,這並不是他的偽裝和習慣,只是因為他喜歡眼前的人兒,每次看見她總是會忍不住想要對她微笑,或許是因為她過於美好的緣故。
亦淺低頭笑了起來,她知道覓雲昝蘭是不好意思自己總提起他的傷,畢竟那傷沒有在什麼光彩的地方,而覓雲昝蘭又羞澀的很,定然覺得不方便提起,亦淺表示理解的點著頭,道:「傷既然已經好了,那我以後就不問了。」
覓雲昝蘭凝視著眼前低頭掩嘴輕笑的女子有著片刻的失神,她依舊是這般的美麗,似乎不食人間煙火那般。
深藍色衣衫的男子面色依舊是冷峻如冰山,而他身邊安坐的女子卻如同春天裡的蝴蝶一般,粉紅色的衣衫似乎隨時都可以翩然起舞,嬌嫩的臉頰美艷不可方物,她的美麗吸引了席間不少男子的窺探,可是那雙美麗的杏目自始至終都未離開過身邊的男子。
「澈瑾,你少喝點酒。」即使女子口中是在勸阻著他不要喝太多的酒,可是手中卻依舊在幫他斟酒。
「嗯。」深藍色衣衫的男子口中亦是答應著女子的話,但剛被倒滿的酒杯還是被他毫不猶豫的放到了嘴邊,一飲而盡。
粉衣女子微蹙起柳眉,即使她現在有多麼的不想看著他這樣喝酒,可是卻不敢出言阻止他,因為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說了也沒有用,有可能還會激怒他,讓他更反感自己,那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歌舞昇平,殿堂之上琴聲飄揚,舞姿翩然,亦是一篇美景。
眼前金碟中堆放著各種各樣的食物,亦淺無耐的看著,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聲音帶著些委屈的開口說道:「莫兒,我吃不了這麼多的。」
「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你最近一直吃的都很少,都瘦了許多,我可不想繼續看你瘦下去。」最近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他的小女人就連吃東西都沒有胃口,看著日漸變瘦的她,簡莫伊既心疼又著急。
「那你也多吃一些。」亦淺也夾了一塊去掉魚刺的魚肉放到了他的盤中,儘管這段時間病人是她自己,可是簡莫伊卻比她還要辛苦,他一直都在辛苦的照顧自己,這些她是知道的。
簡莫伊笑著將那塊魚肉放進了口中,他從來不會考慮魚肉裡面會有刺,因為每一次吃魚的時候,亦淺都會細心的將每一根魚刺都挑出去,所以他從來都不擔心。
自從亦淺來到宴席便注意到了炎藍澈瑾和簡婧緗,畢竟如此漂亮的兩個人坐在一起很惹眼,更何況炎藍澈瑾的身份不同,想讓人不注意都難,其實今晚他們所坐的席位更像是經過特意安排的,亦淺所坐的位置與他們之間夾著覓雲昝蘭,所以亦淺如果不是特意去看的話根本不會與炎藍澈瑾打照面,可是事情的解決方式永遠都不是逃避,而是面對。
「莫兒,我想去和緗兒說幾句話。」亦淺歪著腦袋看向認真為她夾菜的簡莫伊。
「好,那你同覓雲將軍換一下位子吧,不過要快些回來。」簡莫伊不會拒絕亦淺的任何要求,即使是和炎藍澈瑾有關的他也不會拒絕,或許是源於對亦淺的相信,也或許是源於他對這段感情的自信。
亦淺笑著點頭答應他,然後轉身靠向了覓雲昝蘭,將嘴巴附在了他的耳邊,輕聲道:「昝蘭,我想和緗兒說幾句話,咱倆換一下位置。」
覓雲昝蘭自然是不會拒絕亦淺的要求,雖然這個舉動在大殿之上讓人看起來有些失禮,可是誰讓亦淺的身份在這裡擺著,就連炎藍崇瑾這個九五之尊都不開口責怪,誰又會去找這個麻煩?
顯然一直沉醉於飲酒的炎藍澈瑾並沒有注意到右側發生了什麼,更何況他的右側還有這一直在勸他不要飲酒的簡婧緗,所以他沒有絲毫的反應,所有的注意力依舊是在手中的金盃上,而簡婧緗一直在輕聲的勸告著他,但是最終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亦淺將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她沒有忽視簡婧緗臉上的哀傷之色,儘管她一直想要用甜美的微笑來掩蓋,可是一直善於觀察人心情的亦淺輕易的就將她識破了,而心底不斷湧上來的情感不知是自責還是同情。
「酒喝多了會傷身的。」或許她不該開這個口,但是亦淺實在看不下去了,她不想看到簡婧緗的情緒情緒如此低沉,向來爽朗的她根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熟悉的聲音在身側想起,簡婧緗放下酒壺轉過身來看見的果真是亦淺,「嫂嫂,你怎麼坐到這裡來了?」
炎藍澈瑾端起剛剛被簡婧緗斟滿酒的金盃,欲要一飲而盡,可是耳邊卻響起了這些日子以來他最想念的聲音,依舊好聽如歌。
「打你成親後我一次都沒有見過你,所以今夜看見你便想和你聊會兒天,你不會沒有時間吧?」既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自然不會再去糾結那些沒必要的事情,她向來都不會做那些糾纏不清的事情,更何況他們之間感情已不在,就更沒有什麼需要刻意隱瞞了。
在簡婧緗的那一聲「嫂嫂」被亦淺安然接受的時候,炎藍澈瑾手中原本已經放到桌上的酒杯再次被端了起來,仰頭便將其喝的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