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你那邊情況如何?」我對著傳音螺說道。
聽得那頭喜兒鬱悶地回答:「沒有情況,君天末今天到處鋤強扶弱,根本沒有兒女情長的心。」
昨日與喜兒分開時,我叮囑他留意君天末的一舉一動。想要找到個突破口說服君天末與夜夜心重修舊好,真真是難如登天,硬生生是愁煞了小仙我。
「要不我轉移陣營,支持墨北算了!」我氣餒地說。可是一想到天帝老頭兒那張同樣哀怨的老臉,我還是放棄了這個愚蠢的念頭。
「不過,我今日看他出手打架的時候,注意到一個細節。」喜兒停頓了一會,我知他又在賣弄,也不催他講。他沒有了成就感,訕訕道,「君天末兩隻手的姻緣線都是沒有的!」
我從鼻子裡「切」了一聲,他果然是封了姻緣線。對喜兒說:「這個我早就和月老討論過了。」不過還是順著喜兒這話想著,本來還以為君天末請了什麼高人幫他封住了姻緣線,那日見到他能和夜夜心與墨北打成平手就應該料到,那姻緣線定是他自己封了去的。這也就是為何君天末不記得夜夜心的原因。自己點點頭肯定了這個想法,外加在心裡微微表揚了下小仙我的聰明才智。
如此一來,好像抓到了那麼一點頭緒。本仙躲牆角挖八卦時,聽聞夜夜心百年前因為私自下凡而且偷喝了牡丹仙子的花開富貴酒被天帝關在仙草園裡面壁思過一百年,其實私自下凡沒什麼,我猜肯定是天帝老頭兒他喜歡喝的花開富貴沒了,才會罰夜夜心。她也就是最近才刑滿釋放,卻並不知道君天末忘了自己,想必是君天末在這一百年當中才封的姻緣線。
那麼最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先告訴夜夜心這件事情,然後想辦法解開君天末封住的姻緣線,讓君天末想起夜夜心,他們的事情才會有進展。至於墨北少帝,如果夜夜心和君天末和好了,自然也就沒有他哪門子事情,那天帝交給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啦。
想罷,對著傳音螺吩咐喜兒道:「你去查查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解開君天末的姻緣線,隨時保持聯絡。」
「遵命。」喜兒屁顛屁顛地走了。
我洗漱了一翻,躺在床上接著想心事。
今日與吾鳳去了一趟鳳凰山,心理變化十分豐富。原來我平常看到的吾鳳不是全部的吾鳳,在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另外一個自己,不為外人道。之前對吾鳳的霸道和間歇性瘋病的不滿也消減了不少,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總被拋棄的人?父母雲遊四海對他不聞不問,其凰上仙又嫁給了別人。
「哎……」我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又想到今日那對特別的夫妻。是怎樣深刻的瞭解和熟悉,才能讓杜仲和凌光能夠不假思索地分辨出自己的妻子,哪怕是刻意地掩飾也瞞不住他們犀利的眼睛。小仙身為紅娘,真真佩服這樣的夫妻,好像是將那個人的全部都融進了自己的生命裡,變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如同自己的手足一般熟悉和默契。本仙決定要將他們作為模範,讓經本仙手的情人們都向他們學習!
這樣想來想去,夜色已濃,算算許久沒有打坐修煉了,又沒有睡意,於是乾脆盤腿坐起,開始一夜的吐納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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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與齊月長公主的府邸相鄰。齊月長公主我只遠遠瞧過一回,手裡抱著她的寵物黑月,那明艷的臉上透露出隱隱的霸氣。本仙自上天庭以來,都沒有遇見一個溫柔可人的仙子,實在感歎世風日下。
正站在墨北家大門口仰視他們的屋子,墨北聽得傳報健步如飛地迎了出來,他依舊是那副瀟灑不羈的模樣,滿臉陽光,身後還跟著一隻巨大的天狗,「汪汪」叫了兩聲,衝我搖著尾巴。墨北見我傻站著,連忙拉著我往裡面走,說道:「桃笙你來啦!快進屋,本君有事找你幫忙。」
誰不知道您有事找我幫忙,人家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您卻要我上門服務,背後還有您老子盯著本仙,做小仙子真難!默默腹誹了一下,面上還是笑得燦爛,道:「少帝請桃笙來,是桃笙的榮幸,您有啥吩咐只管說,只要桃笙辦得到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聽我如此說,墨北更加開懷。走進大堂,將我按在闊氣的檀木椅上,把桌子上擺著的各色仙果佳釀統統推到了小仙面前,說:「聽說桃笙貪吃,這些都是特地為你準備的,多吃些。」
「……」本仙腦門前頓時汗了一把,我說墨北少帝您也不用這般損我吧,讓我吃的心情壞了不少。不過轉念一想,既然注定要付出勞動,那多吃你一些也是應該的。於是當真不顧形象地大塊朵頤起來。
墨北也不急著交代任務,只是靜靜看我吃著。有時候本仙確實挺佩服自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少帝觀於旁而吃不怠。等我心滿意足,桌上狼藉一片。墨北才吩咐小仙娥過來收拾,開始正色談今日的事情。
「桃笙,本君今日邀你來,是為夜夜心仙子一事。」他開口道。
我頷首答道:「小仙對此事有些耳聞,不知少帝需要小仙做些什麼?」
他一笑,湊近我道:「桃笙在凡間可是做著媒婆勾當,定有辦法幫我和夜夜心牽牽紅線!」
勾當……我說墨北少帝您真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胃裡的殘渣有些翻滾,努力嚥了嚥口水壓制怒火,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少帝,此事並非桃笙不願出力,桃笙只想請問少帝一句,您對夜夜心仙子瞭解多少?」
墨北被我一問,愣了片刻,許是在回想夜夜心的種種,爾後又恢復了神采,回答我:「小夜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冷冰冰,其實她炸毛的樣子很可愛,還有些小迷糊,最最讓我喜歡的是她敢作敢當。」接下來墨北就開始跟我叨叨絮絮講述兩人百年間的種種,如何夜闖了仙草園,如何偷喝了富貴酒,又如何被一次次冷漠地拒絕。
經過這番瞭解,本仙私以為,墨北這位爺在遇到挫折的時候有著愈挫愈勇的優秀品質,這委實不易。但是他對夜夜心是否真實地出自對愛情的悸動以及一個人單純的喜愛,這是有待考證的。
我琢磨了一番,問墨北:「少帝可是真心喜歡夜夜心仙子?」
他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少帝可記得那次下凡時遇見的道士?」我終於要進入正題了,其實本仙今日應邀而來,只為告訴墨北實情,讓他知難而退。
「自然記得,你當日告訴我那是小夜的相公。」墨北提到君天末就顯得十分不爽,那兩條英挺的濃眉糾結在了一起。今日在來墨北處的路上思考說辭時,想起那天我嘴快告訴了墨北君天末的身份,甚為懊惱,還好墨北沒有追問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我點點頭,將打好的腹稿搬出來:「我猜想少帝回天庭後一定打聽過夜夜心仙子過去的事情,不過可能不盡滿意。小仙來到天庭這段時間同夜夜心仙子和嫦娥仙子有所往來,又在月老的姻緣閣打理事物,對夜夜心仙子的往事還算知曉一二。」說到此處,我停下來望了眼墨北,見他神情專注地等待下文,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夜夜心仙子在凡間時因緣際會吃了仙藥得了長生不老之身,遂與她凡間的相公君天末一起在愆清山四方洞修仙。不過這君天末無心成仙,只為入世救濟眾生,那天你也是看到了的。這就是為何夜夜心仙子會在仙草園拿藥草發洩,又私下凡間又借酒消愁又賭氣要喝忘情水。當日君天末說不認得夜夜心,是因為他自己封了自己的姻緣線,將夜夜心給忘了。君天末如此做的原因,想必是要讓夜夜心放棄勸他成仙的念頭。少帝這一百年來與夜夜心仙子往來密切,應也能感覺到,夜夜心仙子心中一直住著人,那人並不是少帝,而是君天末。」
說罷,本仙暗暗吐了一口氣,緊張地觀察起墨北。只見墨北眉頭緊鎖,低頭不語,那雙手放在腰間,已露出了泛白的骨節。實在不是小仙想要打擊您,雖然有時您說話讓小仙想咬你,不過這感情的事情,可貴在從一而終。倘若夜夜心仙子回心轉意改投您的懷抱,那她這八百年的等待又算什麼?桃笙用五百歲的年紀打賭,不相信夜夜心會變心。
又過了片刻,仍然不見墨北有反應。小仙思量著應該再加把油,於是又開口說道:「桃笙口無遮攔,少帝莫怪。既然今日話已至此,不如再讓桃笙多說兩句,也是為著您著想的。桃笙為他人牽紅線至今,雖不是親身體會,但也明白相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你傾盡全力送給那個人一盆仙果,那人卻無動於衷,其實不是她鐵石心腸,或許她所求不過是一個蘋果。少帝根本不瞭解夜夜心,也還不懂得如何才是真正愛一個人。少帝您自出生便呼風喚雨,應有盡有,或許夜夜心仙子贏得的不過是您的一顆好勝心……」
「啪!」墨北突然起身,一掌拍在身側的桌子上,那結實的檀木桌應聲劈成了兩半。我被他的舉動嚇得一哆嗦,連忙起身跳得老遠,生怕一個不留意就變成下一張倒霉的桌子。真真想不到墨北少帝如此怒火滔天。
「本君有些不適,今日就招待不周了。」墨北說罷,喊來殿外候著的小仙娥,說了句「送客」,丟給我一個堅決的背影。本仙逃也似地跟著小仙娥出了少帝府,那小仙娥估計也沒有見過墨北發那麼大的火,時不時「崇拜」地偷瞄本仙。
本仙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走出少帝府一路還在反思,是不是我說話太重了些,怎生一點沒有吃人嘴軟的自覺,畢竟人家是少帝,萬一記恨起我來,用些手段將我卡嚓了,也是沒有誰敢追究的。桃笙你說你,怎麼一激動就那麼口無遮攔了呢,懊惱地舉手低頭欲要拍向自己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