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左悠然被丫鬟們喚了起,洗漱完畢過後,丫鬟們便忙碌著幫她穿嫁衣戴首飾,大夫人二夫人及左嫣然也已經過來,屋內一堆的喜娘嬤嬤也都圍著她,外頭聽起來甚是熱鬧。
待丫鬟們幫左悠然穿戴完畢,那喜娘拿著梳子在她頭髮上輕輕的梳下來,口中一邊念道:「一梳梳到尾。」
左悠然的頭髮散落下來長到及腰,喜娘這一梳,從頭頂梳到發端:「二梳白髮齊眉。」
「三梳子孫滿地。」
喜娘梳完,準備開始綰髮。二夫人走了過來道:「由我來吧。」接過手中的頭髮,輕柔的幫左悠然綰了起來,一邊綰一邊輕輕的說道:「從今天起,悠然就要成為太子妃了。娘希望你能與他相知相愛,白頭到老。」
左悠然聞言心中一酸,只是咬著唇,生怕自己在眾人面前掉淚。
相知相愛?談何容易?更別說她現在對他簡直是恨之入骨了。
頭髮綰好以後,二夫人幫左悠然細細的描眉、點絳唇,再幫她戴上鳳冠,那鳳冠上鑲滿了各式珠寶,華麗炫目,沉沉的壓著脖子,再把喜帕一蓋,左悠然只看見一片紅光壓著眼睛。
直到喜帕蓋了下來,左悠然才斂去了微笑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憂愁壓抑。
今天,今天她就要嫁給慕容凌了……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慕容凌。她實在無法想像以這種狀態,她以後要如何跟他相處。她恨他,恨他奪走了她與慕容瑾的幸福!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聽到外面大聲喊:「新郎官來啦!」眾人在外面為難了新郎官一番,大概是由於慕容凌的太子身份,又被他的強大氣場所攝,倒是很快就放了他進來。慕容凌邁入房間,房間雖然擠滿了女眷,他卻一眼便看見身著嫁衣的她,安靜的坐在那裡。彷彿等了他很久一般。
如此眾人,他的眼中,卻獨獨只見她一人,在他眼中,盛開如花。
今日,她要成為他的新娘,從此以後,她便隻身他一人的,他要霸佔她所有的美好!
縱然她如今對他心中仍有恨意。那又如何?只為了今日,一切都值得!
慕容凌的腳步不自覺的朝她走了過去。喜娘扶起新娘子,慕容凌伸手,霸道的執起她的小手。牽手的瞬間他分明感受到她有些猶豫,五指微微一縮,他卻瞬間裹住了她的小手,不容她有任何抗拒。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如今執起了你的手,便是要準備共諧連理、白頭到老了。
不管願意也好,不願也罷。左悠然。便是我慕容凌的人了!
慕容凌把左悠然牽進喜轎裡,跨上馬身,街道上人潮洶湧,萬人空巷,皆是為了看看晉國太子迎娶左府千金為太子妃。
雖然慕容凌不喜歡被人圍觀,但今日卻沒了那種厭惡之感,他想對天下人宣佈,左府千金左悠然。便是他的太子妃。
迎親隊伍在京中轉悠了一圈,才步入皇宮。
落了轎,慕容凌接過左悠然,左悠然因蒙著臉見不清前方之物,雖是心中不情願,也只得由著他握緊她的手,帶著她走了各種儀式。最後入了大殿之內,停步。
「新郎官新娘子到了!現在進行交拜儀式!請上座!」
「一拜天地!」
慕容凌扶著左悠然轉身。對著門外跪著磕了一個頭,又把她的身子扶正。
「二拜高堂!」
慕容凌依然扶著左悠然一起跪下。朝前磕了一個頭。
「夫妻交拜!」
慕容凌把她扶了起身,面對面,相互作了個揖。
「送入洞房!」
慕容凌終於戀戀不捨的鬆了手,打了個眼色,讓喜娘扶她入內。
「慢著!」
聽到這聲音,左悠然的身體不禁一震,是慕容瑾。
難道,從進門至今,那道火辣辣的視線,就是他麼?
左悠然低著頭,心中默默的想著,瑾,事已如此,你還想怎樣呢?不如早些把我忘了吧!
覺察到她低了頭,慕容凌心中有一絲不快,難道她還在想著他?今天可是他們的婚宴,她的眼中心中,只能有他!
慕容凌便轉身過去,語氣不善:「二皇弟,今日是皇兄的大喜日子,皇兄的太子妃現在可是要進洞房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留待明日再說吧!」
慕容凌說到「太子妃」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眼睛牢牢的盯著慕容瑾。慕容瑾臉色微變,兩人相互對視著,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硝煙的味道。
坐在高堂位置的晉皇見兩人劍張弩拔的氣氛,覺得有些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瑾兒,你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
「父皇!」慕容瑾移開視線,恭敬的說:「今日是皇兄娶太子妃的大喜日子,兒臣有一首歌要獻給皇兄、皇……皇嫂,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說到「皇嫂」這個詞的時候,慕容瑾心裡不覺頓了一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幾乎不能蠕動,聲音像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似的。
皇嫂……他從此以後,便要稱呼她為皇嫂了麼?
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多麼言不由衷的祝福啊!
晉皇聞言似乎很高興:「好、好!」
慕容凌略略有些驚訝的看著慕容瑾,但直覺告訴他並非如此簡單。他站立著,宣示主權似的再次握緊左悠然的雙手,他要告訴各種覬覦她的人知曉,她,如今是他的!
慕容瑾喚人搬了焦桐,在大殿上擺了桌椅,順手便彈起了《青花瓷》。
大殿之上,只聽見慕容瑾來回的撥弄著琴弦,幽幽的唱著,沒了曲子原本溫軟如玉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一絲淒涼幽怨。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
在瓶底書刻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雲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左悠然身子一震,這首曲子,不正是慕容瑾生日之日她送給他的曲子麼?那日,他們之前如此溫情,那日,她終於答應了他的求婚,兩人皆以為,這便是那幸福的結局了。怎知……
如今還是這一首歌,卻早就不是當初的場景了……
物是、人非。
慕容凌感覺到左悠然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之意,手指冰涼,心知這首歌與她有脫不了的干係,歌詞雖不算纏綿悱惻,但也是情意綿綿,必是定情之曲,心中不悅至極,沒想到這二皇弟竟敢在他大婚之日當眾對他的太子妃表達愛慕之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內,不由得暗中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感受到慕容凌大掌的暖意與壓迫之感,左悠然不禁抬頭。隔著喜帕,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因為這首歌而被擾亂的心思,卻被這手上的力道與溫度而分了神。雖是不疼,卻有著一股莫名其妙讓她緊窒的感覺,一時竟忘了細聽慕容瑾所唱之曲。
一曲完畢,慕容凌沉聲道:「謝謝二皇弟的祝福,太子妃該送入洞房了。」
說罷,遞了個眼神,負責喊話的人又高聲喊道:「送入洞房。」
慕容瑾看著左悠然被喜娘攙著,紅色的背影一路走遠,直到消失不見。身子一下軟了,也沒了方纔的底氣。
大殿上又恢復了熱鬧,只見皇帝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舉起杯子,喜悅的說:「晉國的太子今日娶太子妃了,身為父皇,朕甚是欣喜,來,愛卿們舉起酒杯,一起祝福他們!」說罷,一飲而盡。
「恭祝太子大婚之喜!」群臣們異口同聲的說。
紅色的喜燭,紅色的喜帕,紅色的喜被,紅色的喜袍。大紅色在這婚房裡面鋪天蓋地。
新娘子坐在陌生的床邊,頭上沉重的鳳冠壓得她脖子快斷掉了,她聽見房內沒了動靜,便逕自掀了喜帕,把那鳳冠摘了下來。
發若瀑布,眼若秋水,鼻若瓊瑤,唇若塗朱,面如覆粉,手若玉蘭,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膚欺霜賽雪如凝脂。這樣一個可人兒,拖著裙擺,緩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用支架支著,輕輕的呼吸著一絲新鮮空氣。閉上美眸,安然、靜謐。
不知站了多久,房門被推開了,只聽見喜娘的聲音:「恭喜太子,賀喜太子。」又見左悠然竟然摘了喜帕鳳冠,連聲道:「哎呀呀,太子妃,你怎麼可以自己把喜帕拿了下來呢!著喜帕可是要太子親手掀開的啊,否則會不吉利的!」
慕容凌往喜娘的手中塞了幾個紅包,喜娘馬上閉上了嘴,眼睛笑成一條縫,慕容凌沉聲道:「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們自己來就好。」
「是。」領了大紅包,還不用幹活,喜娘趕緊退下。
慕容凌看著左悠然的纖纖背影,窗外的清風吹著她耳邊的鬢髮,耳垂上的耳環隨著風輕輕的搖擺,發出清脆的叮噹聲音,他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從窗邊俏佳人身上飄來,是他心中惦念已久的味道,一時之間又不敢驚動了這美好的畫面,只是輕輕的慢步上前,想要把她擁入懷中:「在想什麼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