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名翠,是已經被董卓斬殺的袁隗所生的庶女,在家中是同輩裡最小的一個。袁隗精明善謀,官位顯赫,袁氏一門,四世三公,名滿天下。而他的妻室是天下名士馬融的女兒,也是當世的才女,所以其府宅也被他和賢妻打理得乾乾淨淨,絲毫沒有豪門中常有的妻妾之爭,反而是一家和樂融融,這一點就連袁術和袁紹一家也比不上。
袁翠出生的時候,家中的兄長和姊姊都年歲較長,對她呵護備至,父母更是把這個ど女當成了掌上明珠。袁翠自幼精於女紅,也頗懂書畫,在這樣的環境下,袁翠絲毫不懂府外人性的險惡。自從她被董卓納娶以後,因為她過於嬌羞,又不喜軍中出身的董卓,因此漸漸為董卓所不滿,再加上賈氏時常居中挑唆,董卓對她也就越發冷淡。袁隗因為其侄兒袁紹、袁術、袁遺等人的起兵而遭到株連之後,董卓雖然沒有殺掉袁翠,卻也對她更為厭惡,還要提防她,索性便不去見她了。
袁翠身邊的侍女本來大部分就是經由賈氏調教出來的,再加上袁翠不通世事,根本沒有收買人心,所以在她不知不覺的期間,身邊的侍女除了從袁府裡帶出來自幼陪伴自己的玉珠之外,再無可信之人。
可惜她並不知道,依舊成日裡愁眉不展,只為自己的遭遇而嗟歎。袁隗一家身死之後,她更是日復一日的以淚洗面,雖然有所顧及自己懷中的身孕,對賈氏等人也有一些戒備,但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早就不可信任了。
賈氏順利的激怒董卓,使得董卓再也沒有踏入袁翠的院落中。賈氏自從知道袁翠已經懷孕的事情以後,打定了主意要除掉此人,因此,便讓侍女在袁翠每日的飯菜之中投入少量的藥物,使她漸漸的身體越發虛弱,後來終於臥病不起。這以後。下藥就更簡單了,只需要在袁翠每天服用的藥湯裡直接下毒即可。賈氏性格謹慎,自從無子湯被白姬識破以後,對別的人用藥也是減少了份量。所以袁翠的身體只是日益消瘦,卻暫無生命危險,腹中的胎兒也還完好無事。
畢圭苑內苑的佈置大體是董卓的軍政廳、書房等設在北院。萬安公主劉瑤和李氏居住在西院,賈氏、蔡氏、袁氏等居住在南院,東院則給了白姬。董卓雖然不把劉姓皇族當一回事。但也沒有怠慢劉瑤,萬安公主居住的是西院內最大的一個院落,其餘幾個妾室的院落則要小得多。袁氏和蔡氏由於不得寵,居住的地方則更要比賈氏、李氏要差。
這一日,袁翠又從噩夢中被驚醒,她幾乎每晚都會在夢中見到自己的父母、兄姊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用淒厲萬分的目光看著她……她自幼受盡家人寵愛。如今卻委身於仇人,這讓她如何能心安?
袁翠渾身冷汗直流。突然間猛地睜開了雙眼,這裡是畢圭苑不是袁府……她無聲的抽泣著,這樣的日子持續多久了,她也不知道,儘管明知過度感傷對腹中的孩子不利,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夫人,您醒了?」隨侍的玉珠連忙從臥房外端來一盆清水為她淨身,雖然袁翠的院子裡還有好幾個可以隨侍的下人,但玉珠自幼跟隨袁翠成長,彼此之間的感情早已超過了主僕,玉珠害怕別的下人們照顧不好袁翠,又擔心會有下人被別的妾室所收買,趁她不在的時候害了袁翠,因而寸步都不離袁翠的左右。她卻沒有想到,這樣一來卻更是給了人下毒的可乘之機,玉珠心思淳樸,萬萬沒有料想到這些人竟然敢在夫人的飯菜和藥物之中動手腳。
袁翠原本精緻豐盈的面頰因為大半月以來的哀傷和病患,已經消瘦了許多,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更是顯得有些烏青,像是一個常年患病的人。她覺得這些日子手腳越來越虛脫乏力,這兩天更是從床榻之上起身都需要玉珠幫忙。
看著袁翠身子已經垮了,玉珠心中難過萬分,她擰乾鬆軟的毛巾,然後小心翼翼的為袁翠褪下衣衫,用毛巾輕柔的擦拭著玉體之上的汗珠和污漬。隨後為袁翠更換了一套裡衣,讓她緩緩的躺平下來。
「玉珠姐姐,這是袁夫人的湯藥,已經煲好了,讓夫人趁熱喝下吧。」
一個侍女雙手端著藥碗走到了玉珠面前,藥碗中的湯藥正撲撲的冒著熱氣。
玉珠接過藥碗,輕聲細腳的走到了袁翠的床邊,用一隻手端著藥碗,另一隻手拿起了湯匙,輕輕舀起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隨後遞到了袁翠的嘴邊:「夫人,不會很燙的,來,張嘴喝下吧。」
袁翠聽話的張開了蒼白的小嘴,只是含了一口,並沒有將湯匙中的那一勺藥盡數喝下。她皺起了眉毛:「這藥……越來越苦了。」
「夫人,良藥苦口嘛。」玉珠看著袁翠擰起的眉頭,她也一臉的酸澀,但一想到夫人如今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心中很是著急。她側過頭一臉怒意,小聲的對那個送藥過來的侍女問道:「不是讓你們放過蜜水嗎?怎麼還這麼苦?」
那侍女一臉委屈的說道:「玉珠姐姐,我已經放過蜜水了,太醫說了,蜜水再多就會影響到藥效了。」
她身邊的另一個侍女也幫腔附和道:「是了,玉珠姐姐,你莫要錯怪了她,這藥本來就挺苦的。夫人的病情越來越重,咱們也是看在眼裡,急在心頭。」
玉珠聽了這話,心中倒是也覺得自己不該遷怒到別人頭上,便收起了怒意,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又轉過了臉,朝向袁翠,柔聲道:「夫人,只有喝了藥,病情才會慢慢好轉的,來。」
說著,又將湯匙遞到了袁翠的面前。袁翠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又張開嘴喝了一口,便閉上了雙唇,還是沒喝完:「真的好苦……」
「唉……」玉珠歎了口氣,她光看了袁翠那表情就感同身受,心中一片苦澀。但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夫人真是怕吃苦呢。可是不喝完這病哪能好呢?」
袁翠看著玉珠似哭非笑的表情,知道她是真心擔憂自己,忍不住心中一陣潸然:現在天底下能真心待她的,只怕只有玉珠這個丫鬟一人了。她搖了搖頭:「我怎麼覺得。這個病……只怕是好不了了,玉珠,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玉珠忍不住哭出聲來。她將藥碗放到一邊,雙手環過去保住袁翠:「夫人可不要說這話,夫人還那麼年輕。身子也一向健朗,這樣的小病算不得什麼,再躺幾日,一定可以好的……所以,夫人千萬不要說這些喪氣話。」
後面的那兩個侍女緊張得不禁面面相覷,以往袁氏雖然也偶爾會抱怨幾句苦,但從未像今日這樣連一勺都喝不完。而今日……也是她們遵照賈氏的吩咐,在端過來的藥中下了劑量不少的落子之藥。只要喝完這一碗,別說是腹中那不足三個月的胎兒,就是大人恐怕也難逃一死。雖然這兩人也早被賈氏買通,但這畢竟是弒主行兇的事情,她們自然心中緊張萬分。
「玉珠,我不想喝藥了……」
袁翠虛弱的閉上了眼睛,將頭躺平,不願再喝一口。玉珠看著几案上擺放的那一碗湯藥,心中糾結萬分:究竟是讓夫人喝完那碗藥還是不喝呢?的確,如果真的只是小病,這藥不喝也罷。但如今夫人還懷有身孕,而且這一躺,就是大半個月,身子日漸消瘦,足見一定是得了難以治療的病症,不宜斷藥。
玉珠艱難的思考著,她甚至想去求董相國再派太醫過來診治,儘管以現在看來,董卓根本不會在乎袁夫人的死活,但她為了夫人,是可以豁出性命去求的。而且,如果她把夫人已經懷有身孕的事情告訴相國,沒準相國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一定會盡全力保住夫人的性命的。
玉珠拿定了主意,便打算起身奔出去,那兩個侍女看到玉珠不再給袁氏餵藥,越發緊張起來:
「玉珠姐姐,你這是要去什麼地方呀?藥還沒喂完呢。」
玉珠掃了她們兩一眼:「不喝了,到了吧。反正喝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見效,我打算再去求相國大人,讓他給夫人找太醫來。」
兩個侍女已經被賈氏吩咐,一定要看著袁翠喝完那一碗藥,如今事情迫在眉睫,自然不能讓玉珠把藥給倒了,當下她們便一齊開口:「相國今日不在畢圭苑內,你是找不到他的,夫人的病不能再耽擱了,還是要快快把藥喝了才是!」
玉珠聽了這話,再看向這二人,心中起了疑竇:這兩人的緊張神色及其怪異,不像是在關心夫人,而是似乎只關心夫人有沒有喝完這碗藥……她在腦海裡將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全部聯繫在了一起:藥從來不是她看著熬的……夫人喝完藥以後,總是很不舒服……這些日子夫人的身體越發虛弱……莫非!
玉珠睜大了雙眼,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你們老實告訴我……這藥,是不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兩個侍女沒料到此時玉珠居然會突然「醒悟」過來,一時顯得窘迫萬分,僅僅是她們臉上遮遮掩掩的慌亂表情,就已經露出了馬腳,玉珠不是個笨人,當下心中便明白了五六分,她頓時尖聲吼道:「你們……是你們在藥中動了手腳,害了夫人,對不對!?」
看到玉珠怒目圓睜,兩人一時之間,想著她們的事情既然已經敗露,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個玉珠制服,把藥灌入袁氏的嘴裡!事實上,賈氏早已有了安排,就在玉珠怒吼的時候,臥房外面守著的幾個侍女也衝了進來,她們也都是夥同那兩個侍女一起下毒的。
「既然玉珠姐姐不肯給夫人餵藥,那就只能讓我們來了!」
玉珠雖然拼盡了全力想衝過去將藥碗砸碎,但雙拳難敵四手,早有幾個體格強健一點的侍女走了過去,將玉珠的手腳架住,讓她不得動彈。她們為了不讓玉珠尖叫,立刻取出一條毛巾塞進了她的嘴中。
一個侍女走了過去,看著在床榻之上驚恐萬分,卻無力掙扎的袁翠,陰冷的一笑,然後端起了床邊的藥碗:「就讓奴婢給夫人餵藥吧。」
「你們……你們為何要……害我?」
袁翠喘著氣,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群自己院中的侍女。
「奴婢們也只是聽命行事,萬望夫人莫要怪責奴婢們。」
那侍女冷冷道,隨即拿起了湯匙,便要強行撬開袁氏的嘴,給她灌藥。
「嗚!嗚!」玉珠最終嗚嗚咽嚥著,她明白,那碗中的藥肯定是劇毒!她後悔,若是能早日看出來,夫人也不至於會病到如此嚴重的地步了,是自己無能,害了夫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俏麗嬌小的少女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
「大白天的,就緊鎖院門,連個看守的下人也沒有……這還是相國妾室的院子嗎?」
那聲音冷淡清奇,正是白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