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死?」
白姬茫然,人和其它動物最大的不同點就是人會選擇自殺。
「你是要輕生嗎?」
「是……」
袁氏用絹絲手帕擦了擦眼睛,但淚水依然如斷線的珠子一般,不斷的自她那豐盈的臉頰滾落下來,滴滴點點的灑在了地面上。
「為什麼想輕生?」
「……」
袁氏瞪大了眼睛,臉上有了一絲「這你還不明白」的表情,看著白姬。隨後她咬了咬細白的牙齒,紅著眼睛道:
「袁氏合門百餘口人,都被相國誅殺了……如此血海深仇,我卻無法為他們報仇,甚至還不得不委身仇人……在這裡居住的每一日,對我而言都是煎熬,復仇是無望了,我也更不想再見到董卓那人,不如一死了之。」
「……你的仇人,只有董卓一個嗎?」
「除了董卓,誰還有那個能力動我們袁氏一族?」
袁氏眼神變得凌厲起來,看著白姬一臉無動於衷的神色,她的目光中又帶了一絲決意:
「我知道你是相國新納的妾室,果然是貌美嬌艷,你還是把今晚我說的話都告訴給相國吧,讓他把我也殺了。」
白姬目無表情的看著袁氏,突然說道:
「只有一個董卓嘛,那要報仇的話,其實很簡單呀,你只要殺了董卓不就行了?」
白姬的話自然是出人意料,即使此時只有她們二人在,侍女們離得較遠聽不清楚,但白姬居然敢如此大膽,這出乎了袁氏的意料。
「殺了……董相國?」
袁氏滿面驚訝的看著白姬。一般的人,聽到剛才袁氏說出的那一番話,肯定會去報告給董卓了。可這白姬卻恰好相反,居然敢直接說出「殺了董卓」這樣的話來。在袁氏的眼中,此時的白姬簡直就像是個怪物。
「嗯,既然只有他一個仇人。那只要殺了他不就好了?」
白姬認為。目標只有一個的話,就根本不必像當年她那樣如此複雜的行事,要報仇起來簡單得多。
「……可董卓不論去哪兒,都帶著不下千人的侍衛。防衛得極其嚴密,我就是想買兇殺人,也不可能成功。」
「誰說讓你買兇殺人了?你自己就是董卓的妾室。他到你這兒來的時候總不會帶太多侍衛啊。而且,你大可以在伺候他就寢的時候,尋找機會要了他的命。」
聽到伺候董卓就寢的話。袁氏臉色一紅,她連忙搖了搖頭:
「不可能……我、我只要看到他,就嚇得渾身發抖,任憑他怎麼對待我……怎麼可能有機會去刺殺他?」
「那就是說,你恨他恨得要死,卻也沒有辦法報仇,更害怕董卓。所以才想到輕生?」
「……」袁氏緘口,算是默認了白姬的話。
「不過。你現在也並沒有真的要輕生的打算,是吧?」
白姬用她那漆黑如玉的大眼直視著袁氏,似乎一雙清澈的瞳孔已經將袁氏徹底看透了一般,令袁氏感覺渾身一冷,無法相信這麼一個看上去如此年幼的少女居然能一眼就看了穿自己的心思,袁氏感覺四肢都變得冰冷了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
「因為看得出來,你現在很猶豫,無論是好好的活下去,還是為親人報仇,或者去尋死,你都沒有做出選擇。」
袁氏皺緊了眉毛:她的心事表現得那麼明顯嗎?居然連一個稚嫩的少女都能看得出來,袁氏雖然是富貴名門的千金,但她只是個庶女,從小在袁家的時候,就過得很是謹慎,從小沒有犯過任何過錯,她可不認為自己真的淺顯到被人一眼看破心機的地步。
「你還看出了什麼?」
袁氏此時對白姬已經有了警惕,在董卓這麼大的內苑之中,會有人不顧自身安危來幫助自己的,袁氏絕對不會相信。更何況,這個白姬還是董卓新納娶的愛妾,袁氏認為,就算看身份,這個人會害自己的幾率可是遠比會幫自己的幾率高。
「可否讓我搭一下脈?」
「搭脈?為何?」
袁氏搞不清楚白姬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因為,我認為,可能你自己也注意到了……你的肚子裡,大概是已經有了孩子。你無法做出任何選擇的原因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就是你也沒確定,自己是否有了和董卓的孩子。」
「你!」
袁氏震驚的看著白姬,她萬萬不敢相信,白姬居然連這個都能看出來。她的確已經有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來葵水了,但她自己並沒有確定。董卓的內苑其實暗藏著很深的勾心鬥角,這一點袁氏進來了不久就明白了。因為董卓至今還沒有一個兒子,也沒有正室夫人,這也使得如李氏、賈氏等女子對懷上董卓的孩子這件事情虎視眈眈,只要給董卓生下了兒子,就算做不了正室,但等董卓百年以後,自己的兒子繼承董卓的權位自然是順理成章,那便是真正的熬出了頭。袁氏在不敢確定的情況下,自然沒有膽子去召郎中引來別人的猜疑。可卻沒料到,被另一個董卓的妾室給看出來了。
「你莫非曾經是醫女?」
袁氏越發的膽戰心驚,若是這個白姬存了心機要害她,只需要把她懷上了董卓骨肉的事情告訴給賈氏等人,那她恐怕都沒有辦法安然的活下去。
「我不是醫女,不過也算是略懂一些醫術吧。」
白姬自然不會對袁氏多說任何事情,所以隨口淡淡的敷衍了一句。
「如何?你若是想確認肚子裡是否有了他的骨肉,不妨讓我給你把把脈。」
袁氏連忙將雙手都背在了身後,她趕緊搖頭:
「不必了!」
白姬看著她那萬分警惕的模樣,輕聲道:
「你也不要太緊張了,我若是存了心想害你。之前又何必勸你去殺了董卓報仇呢?」
袁氏聽了這話,臉上的緊張神色略微有一些鬆弛,但依舊蹙著眉:
「可是,你我本就不相識,還都是相國身邊的姬妾,我又如何能確定你真的沒有打算利用我或者謀算我?」
「……」
白姬漠然的睜大了眼睛。隨後又恢復了原本冷淡的樣子。點了點頭說道:
「講得很有道理。」
——想必李氏、賈氏這些人更會這麼去想,怪不得她誠懇的想要給李氏診脈,李氏卻更加惱怒的離開。
「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你要做什麼都請自便。只是晚上的風冷,你還是小心自己的身體吧,懷了孕的女子是受不得風寒的。」
白姬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袁氏可沒想到白姬會突然就要走,而且還如此灑脫,她不禁出聲道:
「……請等等。」
「有什麼事?」
白姬轉過頭來望著她。
袁氏看著眼前似乎尚未到及笄年紀的少女。心中越發感到詭異:分明是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卻給她一種高深莫測、目空一切的印象。
「你……你真的不會把這些事情給別的任何人說?」
「你不是自己都無法確信麼?那我也無法回答你。因為即便我說出保證的話,也難保你不會懷疑,是吧?」
白姬自然是不會同別的任何說的,無論賈氏和李氏跟她有多深的交情,她也不會在這兩人面前談論關於袁氏的事情,更何況。賈氏和李氏也視她如仇敵。而關於董卓,她更是不會將這些透露給他。
聽了白姬這麼回答。袁氏語塞,但心中卻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她總覺得,白姬雖然目前看不透是敵是友,但卻令她感到可以信任,今日的話,白姬是不會同別的任何人說。
白姬看了袁氏一眼,隨後又轉過身子,踏著月色離開了。
看著白姬走遠的背影,袁氏輕輕的用手撫摸著她的小腹:難道她真的已經懷上了董卓的骨血?一家人的深仇大恨她沒辦法報復,卻還不知廉恥的懷上了仇人的孩子?袁氏臉色變得雪白,她緊咬著嘴唇,又低聲啜泣了起來……
白姬帶著清露等人回到了東院,讓侍女們將她一路上採摘回來的各色花草都分別存放了起來,隨後她悠然自得的躺坐在榻上,這一天收集的藥材非常多,而且還都是奇珍異草,需要按條件分類保存,然後過一段時間以後才可以進行煉製,董卓活不了幾年的,如果歷史沒有發生變化的話。那麼,白姬還是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就算她是殺不死的怪物,也依然只是個弱女子,除了射箭還准以外,也沒有別的防身本領,比她力氣大的人只要把她捆起來,她也沒辦法出逃了。所以,她要趁著這段日子,多煉製一些藥丸,好為今後她逍遙自在的行走天下提供更多一點的保障。
「白姬夫人。」
一個侍女恭恭敬敬的端上了一隻白玉碗,碗中是香氣騰騰的銀耳粥。
「夫人,這是葵鶯姐姐特意囑咐奴婢們為夫人熬製的銀耳粥,可以清熱養顏。」
「哦。」
葵鶯不愧是在公主身邊服侍的人,在這些細節的地方比起一般的侍女要貼心得多,也難怪就算萬年公主那麼一個乖戾的脾氣,葵鶯這麼多年來也沒受過什麼懲罰。
白姬伸出手去接過了這隻玉碗,隨即用一隻手輕輕的拿起了湯匙。
那侍女看到白姬因為一手持著湯匙而露出了一截粉白滑嫩的手臂,不禁討喜的恭維道:
「夫人這般好的膚質,其實根本不需要養顏,這天底下也沒人比得過夫人膚白。」
白姬淡淡一笑,轉動著湯匙,輕輕的舀起了一勺銀耳粥來,銀耳雪白嫩滑,粥粒晶瑩圓潤,看上去就令人食慾大增,雖然白姬現在吃不吃東西似乎不是什麼問題,但她可不是修煉「辟榖」的仙士,自然還是不會放過身邊的美食。
不過,白姬看著這湯匙中的這一勺銀耳粥,眼睛卻閃了閃,沒有將其送入口中,而是將湯匙輕輕放下,她不動聲色的掃了周圍的侍女一眼,然後慢聲細語道:
「這銀耳粥裡,被人下了無子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