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外不僅僅是來了一大票的人,而且他們還帶著不少的箱子。董筱幽和徐姜帶著人走到府門的時候,已經被堆積如山的箱子給驚訝住了。
「想必這位便是榮夫人了吧?」一個一襲淺藍色襦袍的年輕男子彬彬有禮的問白大管家。
白管家衝他點了點頭,隨即朝董筱幽迎了過去:「夫人,這兩位是嚴家和田家的大公子。」他手指向藍色襦袍的男子方向。
「在下嚴家長子,嚴綱。見過榮夫人。」這個男子相貌很是英氣勃發,看上去十分雄壯粗獷,但他說話的語氣卻細聲細氣的,而且動作也非常規矩守禮,讓人看了不自然就有一股親切的感覺。
他旁邊站著一個身著黃色繡袍的男子,年齡和嚴綱相仿,都是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不過他的相貌比起嚴綱而言則顯得清秀了許多,但並不是那種書卷氣十足的人。他略微的打量了一番董筱幽,收回了有些驚訝的眼神,他也朝著董筱幽拱了拱手道:「在下……田家長子,田楷。榮夫人,這廂有禮了。」
董筱幽眼神匆匆的從這二人的臉上掃過,並未多作停留,但她已經開始在內地裡琢磨了:這兩個人並不簡單。他們神色雖然很是恭謹,但眼神平靜如水,無論是剛才的行禮還是說話,都有一種特殊的氣場,真不愧是幽州士族的嫡長子。但是,士族的人這個時候會來做什麼呢?董筱幽在心中暗自思索著,還是朝兩人作了一揖:「妾身見過二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會今日前來,還請兩位不要怪罪妾身招待不周。」她在前日已經聽張安說起過嚴家和田家的兩位大少爺,都是位居要職的人,所以她特地稱呼他們二人為「大人」,而不是一般士族子弟的公子。
嚴綱手一揮:「在下帶來的是我們嚴家所有兵器鋪今年打造的武器文書以及出售的賬冊,還有這些,」他說著,豪爽的一指身側的箱子,「是今年嚴家打造出來還沒有售出去的所有兵器,還請夫人過目!」
董筱幽眼睛微微一瞇:天呀,這堆積如山的箱子裡全部都是兵器嗎?這裡面該有多少把劍,多少把刀呀!她定定的看了一陣,隨即又把目光移向了田楷身後的箱子,那裡面難道也是……?
田楷沒有讓董筱幽久候,而是立刻接下了嚴綱的話:「在下帶來的則是我田家近一年來的所有鐵礦入庫文書以及鍛造兵器文冊。同樣,箱子裡擺放的是還未收入官府和賣出的所有兵器,今日代父親將它們全部交給將軍府。」
他們兩個說完,身後的幾個僕人就把厚厚的一堆書卷扛了過來,看得董筱幽都有些暈乎了:不愧是大家族,光是記錄用的文書和收錄的賬冊、文冊都有這麼大一堆。這麼多,要怎麼驗看?要一一驗收的話,只怕花上半年時間都完成不了。但是董筱幽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嚴家和田家如此作為,究竟是有什麼目的?把這些東西全部都交給王爺,那他們家族豈不是要虧損近一年的兵器收入了?
她充滿疑惑的睜大著眼睛,問道:「你們嚴家、田家真是有心了……不過,妾身不知,兩位大人將這些兵器搬到妾身的府上,是何用意?」她乾脆裝傻充愣好了。
嚴綱性子似乎比較直爽,他朗聲說道:「夫人是個明事理的女子,在下就直言了:聽聞前不久府上出巡祭天的時候遭遇了刺客,幸好夫人洪福齊天,逢凶化吉。但是,家父擔憂會有奸佞之徒此時放出謠言,污蔑於我們嚴家。我們嚴家立足幽州百餘年,世世代代食漢祿,為我大漢盡心盡力,無時無刻不敢忘了朝廷的恩德。但夫人應該知道,我嚴家雖然是世家望族,但也難免遭小人在背後詆毀。再者,王爺和太守目前正率軍與鮮卑宵小交戰,以王爺的勇猛,太守的英明,想必鮮卑人很快便會鎩羽而歸。不過,我們嚴家要為國盡忠,自當無私忘我,所以,特地將這些兵器和文冊獻與王爺,以表忠心!還請夫人代王爺收下我嚴家這一片赤膽忠心!」
董筱幽聽了這話,點了點頭,很是激動的讚歎道:「好一片赤膽忠心!妾身雖然只是女流之輩,但為國盡忠的話,無時無刻未敢忘懷於心。嚴家不愧是忠良之後,那麼,妾身便代王爺收下這份厚禮!」
田楷見董筱幽開開心心的命人接下了嚴家的文冊和兵器,於是也開口說道:「在下今日前來,同嚴兄目的也是一樣的。我們田家的數個先祖都是在與鮮卑人作戰中為國捐軀的,雖然此番交戰,我田家並沒有一子半孫前往戰地,但家父時刻都心繫著邊關戰事,特令在下將這些獻於王爺,以盡我田家的綿薄之力。」
董筱幽同樣激動的讚許道:「你們田家之人果然也是一片赤誠,如此,妾身便暫且收下這些兵器,同時,妾身會盡快將這些報於王爺,讓他早日明白你們兩家的一片苦心。」
兩人一同行禮道:「有勞夫人了。」
董筱幽吩咐下人將文冊和兵器一箱箱的搬入府中,同時熱情的招呼二人:「兩位大人難得特地來咱們將軍府一趟,還是請入正廳稍坐片刻,用過午膳再離開吧。」
嚴綱和田楷自然明白這是客套話,他們的任務已經達到,自然無心多做停留。更何況這個榮夫人年紀比他們二人幼小了差不多十來歲,他們認為跟這樣的女子在一起根本不會有什麼好交談的。而且這榮夫人可是廬陵王的愛妻,他們兩個雖然有功名在身,但始終是府外的男子,若是就這麼趁著王爺不在的時候進了將軍府,日後難免不會傳出什麼流言來。他們雖然不會去關心榮夫人的名聲,但若是王爺動了怒,那就該是他們倒霉了。所以,即使兩人都有些垂涎於榮夫人的美貌,但還是很是本份的拒絕道:「不必勞煩夫人了,我們二人今日不請自來,已經給夫人添了不少麻煩,午膳之事,且等日後登門謝罪之時再說吧。」
董筱幽乖巧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多作挽留:「嗯,那麼,妾身便恭送二位大人了。今後二位大人可要多為妾身的夫君分憂哦。」她淺笑著說道。
兩人自然是連聲應允,但心底卻是更加開心,沒想到這個榮夫人居然對他們這麼熱情大方,他們不免輕視道:果然只是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女子,別人給一些好處便能如此開心。當然,他們送給將軍府的也算是大禮了。想必從此以後,王爺也會對田家和嚴家更加客氣了。於是,兩人拜別以後,也歡天喜地的帶著下人離開了。
董筱幽笑意吟吟的目送著他們離開,直到他們漸漸的從她視野裡消失……她眼中的笑意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徐姜剛才一直不便開口,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問道:「四妹,你二姐雖然對士族的情況並不太瞭解。但他們如此出手,也未免太過於大方了,真是想不明白,這可是他們一年多的血汗呢,居然就這麼拱手相送,但我可不覺得這兩家真的對大漢如此的忠心耿耿。」
董筱幽看著徐姜,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二姐,你說的沒錯,他們這麼做背後一定有目的。」她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說給二姐,現在的二姐雖然在太守府很是得寵,但她始終只不過是太守義子的一個妾室罷了,就算告訴了二姐,二姐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董筱幽不希望二姐過於擔憂自己的事情了,她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
「好了,二姐,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的,你如今可不是一個人,為了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也不要為我多心了,」董筱幽熱情的挽住徐姜的手,「走吧,二姐,我們快回府去,你在外面站久了,要是受了涼可不好。」
徐姜見董筱幽這個樣子,心中也明白:四妹並不想讓自己為她過多的操心,也罷,考慮到她的微妙身份,自己就算知道太多事情,也於事無補。「哎……四妹如今也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她一語雙關的感歎道,看著董筱幽的雙眸也變得更加充滿了關愛。雖然說曾經在這個妹妹十二歲以前,她都對其充滿了厭惡。可如今,她們倆姐妹的感情還真的是親密的沒話說。
「二姐,你總替我擔憂,四妹如今也自然應該多替二姐著想才對。不過……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二姐,今後有一天若是四妹我流落街頭無處可去的話,你可要照顧我一輩子哦。」董筱幽有些撒嬌的說道。
「你這小鬼……」徐姜被她的話逗樂了,「你如今都是堂堂的王爺夫人了,怎麼會有那一天呢?唔…不過,若真有王爺拋棄你,把你掃地出門的那一天的話,你二姐一定會為你出頭,哪怕他是王爺,也要把他打個滿頭是包。」徐姜說道。
「嘻嘻,還是二姐待我最好。」董筱幽親暱的把頭靠向徐姜。
徐姜微笑著看了看歪著頭的董筱幽,心裡卻是思緒複雜:多少年了,她從來沒有對這個四妹有過一絲一毫的姐妹之情,而且以前還對這個四妹常常是冷嘲熱諷、甚至會動手打她,雖然自己不會用力,但她從小就力氣大,想必即使是輕輕打在柔弱的四妹身上,她也會腫痛好久吧。不過……四妹似乎從來沒有記恨過她,如今對她還如此親密,她心底裡很不是滋味。她想保護這個妹妹,即使這個妹妹已經給堂堂王爺做了妻室,她也還是擔心妹妹哪一天會再受小時候的那些委屈。
但願,廬陵王會是一個溫柔盡責的好男人,能夠代替她這個姐姐好生照顧妹妹一輩子。徐姜在心底裡默默的祝願著。
董筱幽將徐姜送回客院之後,帶著碧落到了書房,她先讓下人將文冊全部扛到了書房外間,然後又將阿初、綺麗、百靈等人全部喚來。
「好了,我們現在來琢磨琢磨,嚴家和田家這麼做,究竟所謂何意?」董筱幽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