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佟曉月終究沒被濟度帶走,香葉也就此留了下來。緊張情緒一旦鬆懈下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便襲上身來。香葉有很多話要對自家的主子說,看佟曉月睡下也只能作罷。桃兒是個很有眼色的丫頭,私下裡拉著香葉叮囑道:「姑娘受了驚嚇,從前的事都記不得了。每當努力去想,就會頭痛欲裂。我家王爺吩咐:一切以姑娘身體為重,切記讓姑娘傷神。」
「你沒聽說我家王爺氣得要上奏內務府,除去小姐側福晉的玉碟嗎?到時候別說小姐會被娘家厭棄,就是小姐身邊跟著服侍的人也逃不過責罰?事關王爺和佟府的臉面,不想也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情形,你說誰攤上這樣的事兒會不急呢?」
佟曉月緊閉雙目躺在床上卻並沒有睡著,香葉和桃兒說話雖然很小心,但還是被她一字不漏地聽了去。只聽桃兒勸道:「你就能認定床上的那一位就是簡王爺的側福晉。如果不是呢?最關鍵的是讓姑娘快些康復,說不定到時候記憶也自然恢復了呢!」
香葉想了想便也不再言語,搬了把椅子守在佟曉月的床頭發呆。桃兒則出去準備午後的湯藥。一時之間,屋裡靜悄悄的。佟曉月突然睜開了雙眼,對發呆的香葉道:「你跟我說說你家那位佟福晉的事,我想知道。」
香葉聽了頓時來了精神,瞅瞅四下裡無人,便滔滔不覺地講起了佟曉月的事:從錦州見到自己的主子,到佟府裡成為近身服侍的丫頭,再到簡郡王府成為陪嫁;從在佟府娘家偷偷出府聽戲最後逃避責罰,到這一次隨簡郡王伴駕溜出行館不見蹤影,一樁樁,一件件,聽得佟曉月也忍不住暗自腹議:「這位佟福晉不是一般的頑劣!」
待要再聽聽簡郡王府和佟府裡的事,桃兒端著藥進來了。見佟曉月正在和香葉聊天,便把藥碗端上前來,香葉見佟曉月捏著鼻子喝下,忙把一小碟冰糖遞了過去,道:「小姐一向怕喝苦藥,每一次都會含塊冰糖。」
桃兒瞄了一眼香葉,獨自把喝剩的藥汁端走了。入夜,佟曉月睡夢中不安穩的叫嚷,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睜開眼睛卻發現桃兒盡心的守在身邊,香葉則沉沉地睡著。
「姑娘又做夢了,我家王爺吩咐桃兒,務必讓姑娘放寬心,緣起緣滅,萬事自有它的因果。」桃兒的話讓佟曉月忍不住開口:「你看過經書?」
「桃兒不懂,只是跟在王爺身邊認得幾個字罷了。」桃兒的話讓佟曉月想起了歷史對岳樂的評價,不禁讚道:「安郡王才華橫溢、注重漢學,看來都是真的!」
「我家王爺能詩善畫,水墨牡丹畫得尤其好,連當今萬歲爺都讚過呢。」一講起自己的主子,桃兒神采飛揚,一臉的推崇。佟曉月附和兩句,便又重新睡下。
出行的日子,岳樂給佟曉月準備了一輛舒適的馬車,又命桃兒和香葉二人隨侍。在路上顛簸了兩三天,便回到了京城。十二月的北方天寒地凍,皇帝回城的路線已是兵丁林立,黃土靜街,見到黃羅傘蓋緩緩進城,接駕的大臣們忙在宮門外候旨。一番接駕後,太后發出懿旨:伴駕的王公貝勒帶著各自的家眷先行回府,有事早朝再議。
佟曉月坐的馬車一路被遮得嚴嚴實實,停下來時已進了佟府的二門。佟曉月並不知道,濟度早已派人傳了書信給佟夫人顧氏:佟氏重傷失憶,先回娘家養病。
此時的顧氏早已心急如焚,豫親王病逝,要等皇上回京後出殯,女兒淑芬年紀輕輕又無子嗣,已被列入殉葬之列看管起來,要不是生產在即的侄女淑蓉派人傳出消息,顧氏還被蒙在鼓裡。本想向嫁入簡郡王府的佟曉月求救,沒想到又收到簡郡王的書信。好好的人怎麼會重傷失憶?還被遣回娘家養病,看信中的語氣,像是十分不喜。
佟曉月一下車,便被人一路帶到了顧氏的正房。顧氏拉著三女兒的手仔細看了,卻也沒發現什麼問題,可是聽她口口聲聲叫佟夫人,便也信了失憶的事。忙讓身邊的芍葯帶佟曉月去閨中住的梨香院,又把香葉叫到跟前,親自詢問了一番,最後由香葉引見,又把桃兒叫過來問話。
桃兒恭恭敬敬地回話:「我家王爺說了,姑娘是在樹林中巧遇的,不小心中了一箭,等姑娘醒來什麼都記不得了。在行館養了兩個月,才能走動。回京前,簡郡王得了消息前來辨認,可姑娘並不認識簡王爺,所以堅決不肯跟簡王爺回去。我家王爺的意思是,如果佟夫人認出姑娘是府裡的三小姐,那麼留在娘家有助於恢復記憶。如果佟夫人覺得姑娘只是和三小姐的相貌相似,那奴婢去安王府報信,接姑娘回去。」
「請你代為轉告安王爺,此女確是佟府的三小姐,也是簡王爺的側福晉。多虧了王爺安排和姑娘的照料,今日就不多留姑娘了,改日再登門道謝。」
顧氏備下厚禮,命管事佟順照應馬車,一路護送桃兒回安王府。又修書一封,派人傳給濟度,在確認了佟曉月身份的同時,也表示了謙意,希望女婿把女兒接回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