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我正要打算在路邊下馬，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畔想起，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望去，正對上李謙那略顯驚訝的目光。
「表哥，你這是要回客棧麼？聽說前方又打仗了！」看李謙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我十分好奇他的詭秘行蹤，又忍不住想打聽寧遠一帶的戰事，便反問道。
「嘿嘿，明天舅舅和二舅母他們就會來這裡，怎樣安排我們回去再說吧。」李謙把他認為最重要的喜訊報給了我，然後便催促我立刻結束閒逛，同他一起回客棧。
「你先在前面的成衣店門口等我。」我跳下了馬，讓李謙幫我牽著玉石眼，而自己則向路邊那對髒兮兮的小兄妹跑去。
小男孩見我竟然追到他面前來，大感疑惑之下竟然露出了一絲戒備，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我見了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小虎，我是姐姐，你難道忘了麼？」
「姐姐，我的姐姐已經被人買走了——」小男孩甩開我的手，抱緊小女孩。而那個還不到兩歲的小女孩則揉著眼睛哭道「姐姐，我要姐姐，還要爹娘……」
「小虎，難道你忘了還有一個二姐麼？」看來是我離家太久了，小虎的心裡對我這個姐姐的印象已經淡化了。我從荷包裡拿出了一塊四方糖酥，遞到小女孩面前哄著。小女孩見了立刻止住了眼淚，滿是灰塵的小花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伸出她那雙黑乎乎的小手去接糖酥。
我把東西放到她的手心裡，見她小心翼翼地捧著，心裡一酸，便不由自主地撫摸起她那一團亂草一樣的頭髮……
這時，李謙牽著玉石眼和他的棗紅馬來到我身旁，先衝著小虎扔下幾個銅板，然後便催促道：「月兒，還不快走，對一個小叫花子有什麼好講的？
「他叫楊小虎，還有那個小女孩，是我在冀州的親人！」我忙解釋道。
「你是說他們倆都是楊家人？是你養娘的孩子？」李謙聽了大感意外地皺起了眉頭。而我卻有些不高興地駁道：「表哥，他們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因為災荒和兵亂才逃難到此地的。」
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強有力的證據證明我是佟家的女兒，怎麼能說楊白氏是我的養娘呢？如果她是我的親娘，那麼面前的這兩個小孩兒就是我的胞弟和胞妹呀。
「那他們的爹娘呢？為什麼沒在他們的身邊？」李謙看出了我的心意，便又問道。
「我爹被抓去充軍了，我娘在路上病死了。」這時，小男孩突然悲傷地回答了李謙的問題。
「月兒，舅舅和舅母已認你做了女兒，雖然目前還沒有最終確定你是他們的親骨肉，可也沒法證明你就是楊家的親生女兒。這個小男孩的樣子比你還小，你又是在襁褓中被人救走的。那個時候，恐怕這個小男孩還沒出生呢。既然他的娘親已經過世了，他爹又下落不明，也許你的身世是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那麼，這個時候，你還是把他們當作你養娘的孩子吧，如果當作你的親弟妹，舅舅和舅母一定會不高興的。」李謙把我拉到一邊，然後低聲勸道。
「我想把他們留在身邊，你看……」我望著李謙，心裡亂糟糟的。
「如果是你養娘的孩子，那麼留下來很容易，他們也能得到一定的照顧。如果你堅持他們才是你的親弟妹，那麼，舅舅和舅母一定會不高興的，對這兩個孩子來說反而不好，到那時，我也不會幫你留下他們的。」此時，李謙的臉上也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姐，姐，——」當我默默地再次走到小男孩身邊時，小女孩衝我揚起小黑手，嘴裡含著東西，含糊地叫著，而小男孩那戒備的目光中也露出了一絲渴望。
「小虎，你還記得那個好看的雞毛毽兒麼？……我們一起上山打草，你最愛爬樹掏鳥蛋，後來把我撞暈，娘急得抱著公雞和大姐一起去村口為我叫魂兒，……我們都想和爹一起進山，結果我沒去成，就在後面追你們，卻遇到了狼群……」我細細述說著和小虎在一起的糗事，努力喚起小虎對「二姐」的回憶。
「嗚嗚——家沒了，娘沒了，爹和大姐也找不到了，一路上妹妹老叫餓，我經常討不到東西吃，還被人打，嗚嗚——二姐，真的是你麼？」小男孩聽我講了那麼多熟悉的往事後，終於放開喉嚨，抱著小女孩難過得大哭起來，小女孩也跟著哭起來。
「小虎乖，小虎不哭……」我拍著小虎哄了好一會，他才止住了悲傷，去哄妹妹。小女孩見哥哥哄她，便又抽了幾下鼻子，也不再大哭了。
「表哥，我先去給他們買點兒零食墊墊肚子，再去成衣店為他們選兩件換洗的衣服，然後就帶他們回客棧。我答應你，對外稱他們是我養娘的孩子。」我轉身對李謙道。
「好吧。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做出讓舅舅和舅媽不高興的事兒。」見李謙點頭了，我忙拉起抱著妹妹的小虎，給他介紹李謙：「這位是李少爺。」
「見過李少爺。」小虎老實的給李謙叩了個頭，又拉著小妹妹叫人……
李謙牽著馬指著街邊的一處果子店道：「我們先去那裡看看吧。」
我笑著應了，就想把小虎懷裡的妹妹抱過來，小虎忙閃到一旁道：「二姐，你快別抱妹妹了，小心弄髒了你的衣裙，等回去給她梳洗過了再讓姐姐抱吧。」
見李謙皺著眉不說話，我想了想便放棄了冒進行為，蹭到他面前道：「這身裝束，偏偏又和你走到一起，在大街上抱著一個小叫花子，嘻嘻，是有些不妥……」
待我們來到果子店門口，我自己進去要了兩個肉末燒餅、一盒芸豆卷、一盒五色油糕。待我把用油紙包起來的肉末燒餅遞給門外的小虎時，他瞇著眼睛和妹妹吸了吸鼻子，便扯開一塊放入嘴中，小丫頭見了也要吃，我忙上前哄道：「燒餅是給哥哥吃的。你人小，一次不能吃太多。先前不是吃了許多蜜餞麼，後來又吃了一塊糖酥，等回去再喝點小米粥吧。」
小虎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哄著妹妹，我讓李謙守著他們，自己則先去了前面的一家成衣店，買了幾套七八歲男孩穿的衣服和兩三歲女孩穿的衣服，又選了幾雙布鞋。等我付完帳包好東西轉身一望，發現李謙和小虎他們已候在店門外等我了。
一路無話。我們一行來到雲來客棧，小虎被人帶下去沐浴更衣，而我則讓人把木盆和洗澡水直接送到我的房裡，親自給小不點兒洗澡。小丫頭身上實在是太髒了，前後換了三大盆水，才把她洗出模樣來。
待洗完澡後，又給她換上一套粉色新衣，對著鏡子把頭髮擦乾理順。小丫頭指著鏡子裡的小人叫著：「妹，妹！」
我先給她的臉上擦了點香香，然後親了一口對她笑道：「不管鏡子裡，還是鏡子外，你都是妹妹，哈哈！」
聽道我的嘻笑聲，小丫頭樂呵呵地轉身來，拍著小胸脯對我叫道：「姐！妹！」
這時，小虎也來了。此時他已換上了一套青色新衣，頭髮簡單地用發繩束了兩個小髻，垂下來的尾發還是濕漉漉的。
「二姐，我洗好了。你看我這一身打扮怎麼樣？是不是很像男子漢？」小虎挺著胸脯，一臉興奮的表情。
「像，像！」還沒等我開口，小丫頭已迫不及待地誇上了。
我給小丫頭也簡單地弄了兩個朝天鬏，然後給她換上繡花鞋。小丫頭指著她鞋上的花給小虎看，小虎則把他腳上的青布鞋伸出去和妹妹的繡花鞋做比較。
「大，大！」小丫頭比不過，轉身膩到我身上。
這時，小夥計送來了兩碗小米粥，一碟小根菜，一碟醬鴨肉丁，還有一屜小籠包。
我先給小虎和小丫頭倒了兩杯薄荷茶，讓他們漱口。小虎衝著我呲牙道：「二姐，我剛才已經用青鹽刷過牙了，你看白不白？」
「那還不趕緊喝粥。」小虎坐到桌前，一碗小米粥很快進肚了，一屜小籠包也吃了一半，見小妹妹只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個包子就不吃了，便也不再客氣，隨即風捲殘雲一般把餘下的東西全部吃掉了。然後拍了拍鼓起的小肚皮，打了兩飽嗝道：「飽了，飽了！」
待碗碟撤下去後，小丫頭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架了。小虎見了便道：「妹妹困了。」說著也開始揉起了眼睛，我忙示意他到外間的榻上瞇一會兒，然後把小丫頭放到了裡間的床上，待我放下床帳，小心哄了一會兒，小不點兒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