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空氣很新鮮,可是,這一刻我感受到的卻只是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藉著朦朧的月色和搖曳的火光看去,倒在血泊中的灰狼和垂死掙扎的黑熊,樣子分外猙獰……
「雙喜,這些野物如何處理?」我懷著一顆瑟瑟的心,很為不久之後的搬運工作發愁。
「當然是要帶回家去了!」雙喜支著扎槍斜睨獵物,興奮得像只快樂的小鳥兒。
「世上居然還有這麼貪的人,難道真打算『要錢不要命』了麼?」我萬分鄙視眼前這個小財迷,但還是好心地提醒道:「雙喜,你可想好了?你我二人的體重加起來也不過百斤,連一隻黑熊都搬不動,更別提還要帶上幾隻狼了,除非有人肯幫我們!」
「是呀,這可如何是好?也許等不到天亮,血腥味就能把其它野獸引來!」雙喜圍著獵物來回踱步,我在一旁暗暗打量著那只受傷的黑熊,發現它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也漸漸停止了翻騰。這只現代人眼裡的珍奇動物,在古代的山野就這樣失去了性命,著實可惜。
「秀兒,看來這麼多獵物一次是帶不走了,你想帶點什麼?」雙喜似乎心中有了主意,萬般不捨地問我意見。
「這個麼?讓我想想——,我要熊掌,再帶幾塊狼肉就行了。」我低頭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本著量力而行的原則,做出了艱難的選擇。
「秀兒,熊掌性平,味甘,入脾,胃經,是名貴的補品,你倒是選得不錯。其實,熊皮和熊膽也是極其珍貴的,可惜我不懂割取之法,只好和你一樣先要熊掌了。」看著雙喜拿著柴刀一步步向黑熊走去,我驚恐地用手蒙上了眼睛……
旋即,一股刺鼻的血腥瀰漫在我的鼻息四圍,耳邊傳來雙喜的悄聲安慰:「秀兒莫怕,聽說熊的左前掌最為名貴,我先割了這只給你。」我屏氣凝神,仔細觀看,只覺得這只左前掌大而肥厚,薄薄覆著一層老繭,掌心殷紅滲血。聽說熊是個「左撇子」,習慣用左前掌抓食,其掌心常年沾滿野果汁、蜜漿、螞蟻卵及珍禽肥獸的血液,想必是天長日久,這只掌已被血、蜜、果汁和熊自己的唾液滲透了。
我連忙拾起地上被黑熊咬過的衣服,把這只珍貴的熊掌細細包好,放到自己的包裹裡,然後一臉燦爛地向雙喜致謝。雙喜看我笑瞇瞇的樣子也頓時輕鬆起來:「秀兒,你知道麼,剛剛割這只熊掌,我心裡可是念了好幾聲佛呢。在家裡,我連一隻雞也沒動手殺過!」
「呵呵,我倒是看過爹爹打回獵物後,在家裡割肉熟皮,一臉無所畏懼的樣子,很是羨慕,可惜我心裡還是怕怕的,也極不慣那股刺鼻的氣味。」我十分鄙視自己膽小怯場的表現,不好意思地向雙喜吐了吐舌頭,央求他把餘下的三隻掌都割下來,然後再分一隻給我。
雙喜看我用近似崇拜英雄的眼神望著他,臉上很是得意,忙不疊地跳到黑熊身邊,繼續他的熊掌計劃。我心裡打起了小算盤,希望雙喜能夠再大方一點兒,把熊的那只右前掌也分給我。雖然,熊的右前掌沒有左前掌好,但比起熊的後掌來說可是強多了。
一會兒功夫,雙喜把其餘三隻熊掌卸下,把右前掌送到我的面前,對我說:「秀兒,這只右前掌你先收著,我把兩隻後掌放到籮筐裡,再弄幾塊狼肉就好了。」
這是把右前掌也給了我麼?好像他並沒有這麼說呀?我心裡對雙喜給我左前掌時的好感立刻減了八分,暗暗把他劃歸小氣鬼行列,臉上不免露出了幾分顏色。雙喜看我接過熊的右前掌後,對他開始不理不睬,一副瞭然的神情笑了笑,隨後就去弄他的狼肉去了。
雙喜花了整整一個鐘頭,才弄了幾塊狼的後臀肉,我建議他把割下的狼肉先放到火上烤一烤,免得血腥味太濃,路上招來野獸。雙喜想了想就把狼肉放到了火堆旁,讓我看著火堆和狼肉,而他則開始了現場清理工作,直到夜色漸退,東方發白時,火堆上的柴也燃盡了。
拂曉時分,雙喜血染衣衫,異常疲憊。四隻狼的屍體已被他拉到一處用浮土掩埋了,黑熊的屍體還倒在原地,它太大太重了,實在是難以翻動,雙喜想要熊皮的心也放下了。
站在山腰,望著山腳處早起農戶升起的幾縷炊煙,我有了想要立刻回家的衝動:「雙喜,我們下山去吧?我走時和娘撒謊說是給小虎送包裹,一夜未歸,還不知家裡急成什麼樣呢!」
「我本說是和楊大叔一起進山狩獵的,可是才去了一天就一個人先回來了,少不了還要再次說了謊才能圓了離家的謊話。」雙喜撓撓頭,一臉無奈的表情讓我很不好意思。
「都是我不好,出了這麼餿的主意,讓家人擔心,也讓自己害怕。這一次回家後,你教我認字的話可還算數麼?」我有些擔心雙喜反悔我倆的約定,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是大丈夫,才不會那麼小氣呢!」雙喜正正經經地像我承諾道。看著這個可愛的小男孩一副小正太的神情,我在撲過去想親一口祖國的花朵時,忽然猛醒:自己是在大明,年齡比對方還小,怎麼竟然忘記了穿越過來的身份?
一時間,我和雙喜都愣愣地釘在那裡。雙喜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張開的雙臂,問道:「秀兒,你舉著胳膊幹什麼?我背後的筐很重,你背不了。」還好,這個小正太以為我要幫他背籮筐,我忙厚著臉皮搭訕道:「剛剛是我自不量力了,本想幫忙的。我們下山吧!」
「好的,我這裡還有幾個米團,吃完了好攢些力氣下山。」雙喜從他筐中的布袋裡又拿出了米團和一盒鹹菜,我們坐在熄了火的火堆附近的一顆大樹下,津津有味的吃起了早飯。
等我們吃完早飯後,發現山坡上已漸漸有了人影晃動。我穿到大明之前,自認為勤工儉學十分辛苦。沒想到穿到大明後,「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得比驢多」的人大有人在。
隨著東方的一輪明光掛上天邊,我和雙喜開始了歸家的行程。山路彎彎,我們在晨曦中載著滿滿的興奮和一身的疲憊,背著意外的收穫蹣跚地走在羊腸小道上,無視路邊帶著露珠的野草打濕了我們的褲管兒,眼裡心中藏地都是家人的臉譜。
正當我們有說有笑地走在山間,忽然一聲嚎叫從背後傳來,我和雙喜頓時大驚,因為這種叫聲我們幾乎聽了一夜,背上還背著它們同類的骨肉,那正是狼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