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什麼?」從和樂堂回來,段明熙不敢質信的看著文竹,自己費盡心思,就是為了帶她走,可是她卻拒絕了自己,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
而這個人,竟然是自己一心疼愛的新婚妻子!
可是他依然面無表情,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只是愣愣的看著文竹。
文竹輕輕歎了口氣,低下頭,「段家的規矩,正妻必須留京。且祖母婆婆都在,我如何能走?」
「若是……若是你不願去,就算了!」轉過頭去,段明熙步履匆匆的出了門。
文竹抬頭,叫住他,只是張了張口,便止住了。
既然已經決定不讓他為難,不讓他與老太太再起爭執,自己又何必多言?
他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又能如何?
再一次輕輕歎氣,文竹的聲音似有無限的失落,「水蘭,下午記得把川貝梨湯給玉青送去,就說我不舒服,沒有親自前往!」
水蘭答應了一聲,卻是沒有動腳,她擔心的看著文竹,想起莊大奶奶走前說過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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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樂堂內,大夫人杜氏輕聲念了一段佛經,老太太的臉上也漸漸綻放了笑容,「嗯,還是你念的好!」
「不過念個經文,哪有什麼好不好的?這是婆婆疼兒媳!」杜氏說著就見玉青笑盈盈的進來。
「老太太,大夫人,二奶奶差了水蓮過來送了食盒。奴婢看過,是川貝梨湯,還有一碟子桂花山楂餅!」
老太太聽了忙道,「快端上來。讓大夫人也嘗嘗!」
杜氏卻是搖搖頭,「我身子不好,吃不得這些酸東西。文竹定然給我送了山藥糕過去!」
聽了這話,老太太沒有說話,倒是玉青一面將川貝梨湯端了過來,一面讚道,「二奶奶真是孝順!」
見老太太似有牴觸,杜氏便止了轉了話題,「這幾日母親的咳嗽可好些?若是不行還是要找郎中來看看才好!」
玉青笑道。(葉子·~)「大夫人放心,已是不怎麼咳了,昨兒個就起了一回夜,喝了一回水,也不知是不是這川貝梨湯的功效!」
待到一盅梨湯用完。玉青招呼小丫鬟撤了,屋中又剩下婆媳二人,大夫人終於沉不住氣。
「母親,有句話媳婦自知不當說,但若是不說,難免又堵得慌……」
老太太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手中緊緊的攥了那串紫檀木佛珠,「你且說就是了!」
「若是……若是當年母親放我跟大郎一同去西北,不知今日可是何種境況?」大夫人的臉上透出一絲的迷茫。讓老太太掃去的目光有剎那的難過。
手中緊攥的紫檀木佛珠猛然停下,老太太開始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伴隨著沉重的喘氣,她只覺得胸中有一股郁氣堵在那裡,只想使勁的咳出來。
直到一盞熱茶遞到自己的嘴邊,老太太張口吞了茶水。這才將那咳嗽壓制住,她抬手握住了杜氏依然柔滑的手,抬起頭,對上一張因著身子虛弱而面色慘白的臉。
「你……辛苦了!」老太太的話有氣無力。
杜氏深深歎氣,臉上有著難以言喻的悲傷,「那女子也是個爽朗的性子,並非不通情理之人,雖只有一年的相處,對我還算尊敬。如今看到明熙的樣子,我又想起當年來……文竹是個孝順孩子,如今又沒了子嗣,倒不如我,還有明傑這個孩子……」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大郎已經回來,你要好好待他,他不是那狠心的人!至於明熙,我會考慮的,若是無事,你且回去歇著!」
老太太的逐客令已下,杜氏只得福了一禮,退將出來,將看到羅氏抱著潤哥兒進了內堂。(葉子·~)
「這是怎麼了?」看著潤哥眼睛有些迷離,杜氏不由擔心,「可是沒有睡夠?」
羅氏的臉上有些不好看,卻是辯解道,「昨兒白天睡多了,晚上沒睡好,這會子剛睡醒呢,我怕他晚上再不睡,便帶他出來看看祖母。」
杜氏沒有揭破,只道,「小孩子多睡些是好的!」
看杜氏出了院子,又有小丫鬟帶了羅氏進去。
剛剛還一臉凝重的老太太,看到潤哥兒,眼睛裡便多了一汪碧水,「哎喲喲,這是怎麼了?怎麼困成這樣?」
潤哥兒還不怎麼會說話,衝著老太太便張開了雙臂,「老祖,困……困……」
老太太如堅冰的心裡猛然便融化了,她讓人將潤哥兒抱到炕上,又取了小被子過來,潤哥兒聽話的歪在了老太太的腳邊,安靜的睡了過去。
輕輕摩挲著潤哥兒的小手,老太太只覺得心中寬慰,但另一手捏著那串紫檀木的佛珠,卻又心中一僵,若是文竹的孩子沒有失,是不是過上幾個月,便也會生下一個如潤哥兒一般的乖巧可人的小娃娃?
自己,終歸是執念太深,怕明熙也跟大郎一般,卻沒有想到,又成了當年的樣子!
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老太太有些疲倦的抬起眼,「你來又有何事?」
羅氏低了頭,每回跟二夫人鬥法失利,自己總會抱了潤哥兒過來求救。
以往還有文竹幫幫自己,但自從出了那事,這個弟妹心中傷心,對自己也有失望,便不再管事。
可是家還是要管的,兵來將檔,水來土淹,實在不成,便只有來請大神了!
「我……」羅氏的話還沒出口,就瞥見老太太那凌厲的眼神,不由吃了一驚,竟一時語塞,愣在了那裡!
老太太的話帶了幾分的厲色,卻又有幾分沉重,「這個家遲早是你的!你又有什麼著急的?」
羅氏垂手聽訓。不敢抬頭。
雖是商家女子,家教卻還好,老太太有些滿意,便也放緩了語氣。「你年紀輕輕,便有兒子傍身,如今襯著你二嬸娘幫著管家。你便少操些心,調養好身子,為段家開枝散葉為好!她膝下無子,本就可憐,你又有什麼可爭的!雖貪些,卻也沒有什麼壞心,不過是為人計較罷了!」
羅氏聽的一頭汗。原來老太太都是知道的,二夫人祝氏為人計較,對公中的花用也是能貪則貪,整日都想壓別人一頭,這些她不敢說的話。原來老太太都是知道的!
只是因為祝氏沒有子嗣,老太太可憐,這才縱容於她!
「撲通」羅氏跪到了地上,「孫媳知錯了!」
沒有讓羅氏起來,老太太繼續道,「你的嫁妝豐厚,又有兒子,就且讓一讓她!沒有兒子的苦,你不明白……」
見羅氏乖巧的聽訓。老太太便沒有多說,待到羅氏告辭之時方道,「潤哥兒還小,你若不想帶,便交給我罷了!」
羅氏驚呼出聲,「祖母!」
「不過是說說罷了。今兒就先留在我這兒,待到睡醒了再送過去就是!」老太太的聲音略顯疲憊,今兒的話說的太多了。
待羅氏退下,老太太的臉上透出一絲的傷心,手中捏著的紫檀木佛珠又一顆一顆轉了起來,配合著潤哥兒均勻的呼吸聲,格外安靜。
目光鎖定在炕幾上那盤金燦燦的桂花山楂餅上,老太太的心漸漸又軟了下來。
天色已晚,段明熙帶著一股酒意進了府,腳步凌亂,身子不穩,古銅色的臉上帶了泛起一絲紅暈。
錫砂連忙迎上來,今兒他沒能跟隨,從傍晚就在府門處等,一直等到這會,至少二個時辰還多,跟那茶房的大叔都聊到了段家十八輩祖宗,這才把段明熙盼了回來。
「二爺,您怎麼喝酒了?」錫砂一面拿著燈籠,一面連忙伸手相扶,若不是應酬,段明熙是不會飲酒的,今兒本來說是無事,要帶二奶奶回娘家的,結果一大早便出了府,回來時又一身酒氣。
「怎麼?你也想管我?」段明熙冷冷的面容帶了幾分不耐煩,錫砂倒沒有什麼懼怕,二爺雖整日繃著臉,性子卻是極好的。
本來不想再問,惹段明熙厭煩,但想到水蓮的話,錫砂臉上又帶了討好,「二爺,我聽說二奶奶是怕您違逆了老太太的意思,再招來不孝之名,阻了前程,這才自願在家中伺候老太太的……」
「你說什麼?」段明熙的臉上帶了不相信的神情,但沒等錫砂反應過來,便急匆匆的往明鏡堂奔去。
「二爺,燈籠……」
提著並不算明亮的燈籠,錫砂有些無奈的撓了撓頭,卻發起了愁,水蓮讓說的話只說了一半,有關奶奶怎麼傷心的事還沒說完呢,二爺就跑了。
要怎麼跟水蓮交差呢?哎,想想就覺得懼怕,這個小姑奶奶,可比二爺可怕多了!
明鏡堂裡,文竹已經睡下,段明熙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酒氣,灰溜溜的進了書房,卻是興奮無比。
原來,她是為了自己,自己還差點冤枉她怕吃苦!
怪不得世子爺說自己是個木頭,真真是說對了!
兩日後,貴妃下了口諭,只說文竹賢良淑德,賜下金銀補品,讓文竹好生伺候丈夫,為段家開枝散葉云云。
雖半點沒有提陪段明熙去西北之事,但開枝散葉一事,若不同往,如何成事?
「母親,二侄媳婦也太不把您放在眼裡了,明著說要留下伺候您,轉身就跟貴妃娘娘哭去!動不分就去找貴人,這哪裡是為人子孫應有的本份!」二夫人祝氏坐在和樂堂裡,一臉的憤然。
老太太輕輕抬起頭,狠狠的瞪了一眼祝氏,手中的紫檀木佛珠卻不曾停下,祝氏心裡一驚,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多言。(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