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錦緞鋪就的地上,文竹的心似乎平靜了許多,比剛剛初進這大殿,要安心的多【嫡女吉祥第一百八十三章為難章節】。前世的枉死,今世的重生,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呢?沒有了,天威難測,但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子,只要老實答話,皇帝也不過就是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放鬆的緣故,一時間文竹只覺得連膝蓋的疼痛都少了幾分。
如此想著,就聽那深厚的聲音響起,似有限的感概與不解,「一個小小的女娃,有什麼可傷心的事情?琴聲竟然如此的悲泣?」
文竹心下一動,他竟然聽懂了,而且很懂?她猛然想起那日皇后說的話,自己與王辛兒不分伯仲,難道皇后與皇帝都是懂琴的?天哪,那皇后定然知道自己藏拙了,所以剛剛皇帝才叫自己,莫要藏私?文竹只覺得如墜冰窟,這宮裡的人兒,都是人精,可要處處小心才是。
見文竹有些愣神,鍾貴妃替文竹解釋道,「雖是小小的女娃,卻自幼失了父母,成日背著個克親的名號,倒也可憐……」這柔弱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憐惜,倒是讓人心中一暖。
皇帝似有所悟,他輕輕「哦」了一生,又想起了什麼,閉上眼睛歎息一聲,方衝著文竹問道,「起來吧!娘娘如此喜歡你,你可有什麼要求的?儘管求來,朕今日就為你做主!」
這話說的突然,連鍾貴妃也有些詫異的叫了一聲,「皇上?」
文竹站起身來,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卻是只用餘光掃了皇帝一眼,就再也不敢抬頭。
「……這一曲彈的好。這個就算朕賞你的!」皇上抬起手來,握住了鍾貴妃白玉色的手,鍾貴妃只得閉上了嘴。
天家無虛言,皇帝是賞定了。鍾貴妃不由看向文竹,想聽聽這個小姑娘能求些什麼,是金銀,還是富貴,或者是個好夫婿?
倒是文竹,此時心潮澎湃。這是天恩啊?極好的報仇的機會!只要自己將陶氏與那男子的醜事說出,或是說出莊家嫡長女枉死之事。說不得就可以大仇得報!陶氏與人通姦,定然是要死的,而那個男人,也難逃一死。
一時間文竹心中難感交集,只覺得馬上,就可以為自己報仇了。
只是在她的腦海裡猛然浮現出一雙大而無辜的眼睛,他眨呀眨的,長長的睫毛上下扇著。然後用那細細的童音衝著自己喊。「六姐姐、六姐姐……」
心思婉轉,文竹一時又勸自己,沒有證據。就算求了恩典又如何?前世的事情已經過去兩年,而陶氏的醜事也沒有任何的物證或人證據。
她使勁的咬了咬牙,將那股恨意忍了回去,這才輕道,「皇上,臣女別無所求,只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老百姓都能過上安生的日子!少一些……少一些孤苦之人,便是極好……」
這話說的大氣,卻又帶了幾分孩子氣,只是最後一句真真是肺腑之言了,倒讓鍾貴妃有些動容,少一些像她這樣的孤苦之人麼?雖有祖母寵愛,但想來她在莊家的日子也是並非那樣好過的吧?若是,若是當初……鍾貴妃連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緒,她拿起絹帕拭了拭眼角,方有些感慨的道,「這孩子,真是懂事!當年焥兒走的時候也曾這樣說過!」
倒是皇帝搖了搖頭,帶了幾分試探的道,「你不要金銀、不要富貴,卻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敷衍朕?」
文竹聽了又跪了下來,口稱不敢,又道,「臣女吃得飽穿的暖,有了銀子也是沒處花的,真心不知道應該求什麼!」
這話說的又帶了幾分孩子氣,但卻讓人覺得文竹年紀小,稟性太過純良。皇帝的疑心倒是去了大半,他輕捋鬍須,點了點頭,「確是不錯,李泓的親事尚未定下,愛妃覺得這孩子可好?」
鍾貴妃聽了心動不已,臉上卻帶了猶豫之色,「安王世子雖說當年看上了莊家的大小姐,怎麼也是嫡長女,這個女娃是三房之女,又是父母雙亡的,出身實是太低了些……何況,段家大夫人已經看上她,說是已經提親了。」
「愛妃說的是,回頭你去問問,定然要給她找個合適的人家,若是李泓覺得好,做個側妃也使得。」皇帝自說自話,把文竹的小心肝嚇的一顫一顫的,皇家,實在是太過危險,自己以後還是躲的遠些,再遠些。
看皇上這意思還要繼續呆下去,鍾貴妃便開口賞了文竹,采伶便領了文竹退出了永華殿。
「莊小姐,奴婢還要回去伺候娘娘,這是領您出去的鄧公公,您跟著他走就得了!」采伶說著便將一個年輕的公公介紹給文竹。
文竹上前一禮,「公公辛苦了!」
那小公公也不多話,輕甩拂塵便走在了前面,文竹又跟采伶道別,方跟了上去。
出了永華殿,文竹跟在小公公的後面沿著厚厚的朱紅色的高牆前行著,此時已近午時,日頭大的厲害,文竹只覺得被曬的頭昏,而肚子餓的癟癟的,只好嚥了一口口水,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努力的跟上鄧公公的步伐。
因來的時候正是清晨,且一切都很新鮮,並沒有覺得這段路有多難走,此時卻是覺得萬分遙遠,想著過一會還要坐幾次轎輦,換幾次馬車,文竹只覺得頭更昏了【嫡女吉祥183章節】。
「喲,這不是莊小姐麼?見了本公主還不行禮!」一個細細的童音響起,只是那聲音中帶了幾許嘲諷與居高臨下的得意,好像遇到了兔子的老虎,並不著急去抓獵物,而是得意的磨著爪子。
文竹這才發現,三公主李燁正坐在高高的肩輦之上,冷笑的看著自己,她依然梳著雙丫髻。上面帶著幾個鈴鐺一樣的東西,圓頭圓腦的極為可愛。但臉上卻帶了與年紀極為不符的冷漠。
文竹心中詫異,想著自己似乎從未得罪這位三公主,且在一月之前還曾救過她,怎麼突然的就衝自己發作起來了?
心中雖狐疑,卻還是連忙福身行禮,卻不想李燁又冷笑道,「你懂不懂規矩?見了公主竟然不行大禮?」
這話說的無禮,卻也不算錯,按道理文竹是應該行大禮。但任姑姑也說過,若只是皇子、皇女。且坐於肩輦、轎輦之中,可不必行大禮,以免誤了貴人的事兒。
但三公主既然提了出來,這大禮自然是要行的。無奈,文竹只得忍住了,跪下去行禮。
紫禁城的地面都是石磚鋪就,這裡可不比大殿,不止是生硬。且被太陽曬的滾燙。繡鞋踩上去,尚有幾分溫度,何況是只著了薄衣的膝蓋。
鄧公公見了不忍。上前勸道,「三公主,莊小姐這是貴妃召過來的,您看……」
「那又怎樣?她不過是個五品官的侄女兒,給本公主行了禮都不行了?!」剛剛不過是有些不屑的李燁頓時被激怒起來,文竹不由猜測,這位三公主,跟鍾貴妃,可是有什麼矛盾?
是了,聽說這位三公主是極得皇后喜愛的,如此想來,自然與鍾貴妃不合。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文竹雙膝跪地,覺得膝蓋處燙的不行,卻只能咬牙忍著,雙手前扶,額頭點地。
三公主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並不急著讓她起來,而是衝著一旁的小太監道,「去,給我回去拿一盞酸梅湯來,要冰過的,本公主渴了!」
另一個小太監便勸道,「公主,這再往前就是坤寧宮了,不如去皇后娘娘那裡討一碗綠豆沙……」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李燁怒道,「去什麼去!快去拿酸梅湯!」
眾人一聽連忙都閉了嘴,那小太監一溜煙兒的跑的沒影了。
「臣女愚鈍,不知道何處得罪了三公主?」跪在地上,文竹卻是不甘,果然皇家之人是惹不得的,連個小小的女童都是恩將仇報的主兒。
三公主卻是嘴一撇,「哼,你倒是沒得罪本公主,但若不是因為你,也不會讓那個齊子瓊搶了阮姐姐的位子!」
這話說的讓文竹一下明白了一半,三公主跟阮瑤珠交好,但齊子瓊做了太子妃,這位三公主自然就不高興了。可是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文竹想問,卻又沒辦法問出口,只覺得膝蓋像被火燒一般,頭也暈的厲害,她咬緊了牙關,生生忍住。
就聽那三公主又自言自語道,「哎,阮姐姐多好的人兒,不過是當時沒在我身邊罷了,那個齊子瓊,仗著自己出身高,便在母后面前獻慇勤,這才得了好!」說著又指向文竹,「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也暈了過去,她怎麼能被母后撞見?!」
文竹這才聽明白了,只覺得這話好沒理,而自己極為冤屈,但最讓人傷心的是,有冤也沒處訴去。
日頭更毒了,三公主也覺得日頭有些毒,卻又不願意離開,只催那小太監,「怎麼這麼慢?拿個酸梅湯也這麼慢,回頭都打發到浣衣局去!」
「喲,三公主啊,這可是要去見皇上的?」一個細細的聲音傳過來,三公主見了顯然一愣。
「奴才見過三公主!」說著又看到了文竹,不由問道,「不知這是哪個宮裡的姐姐?」
文竹聽了忙道,「我是莊家的姑娘,今兒奉了貴妃的口諭進宮,此時正要出宮!」
那小太監聽了便笑道,「原來這樣,三公主可是要去見皇上?皇上說午時要見秦大人,如今秦大人已經在御書房了,皇上卻還在貴妃娘娘這兒,若是三公主去見皇上,便幫著奴才說一聲可好?」
三公主聽了顯然有些吃驚,她有些質疑的道,「你說……你說父皇在永華殿呢?」
小太監點頭道,「可不是,很早就過來了。」說著又衝著地上的文竹道,「莊小姐可曾在永華殿見到皇上?」
文竹聽了心下一動,卻是也不顧膝蓋的疼痛,不緊不慢的道,「確是見到!」
「啊?快、快走,咱們去坤寧宮!」三公主聽了也顧不得文竹,見那些小太監還不緊不慢的,又催促道,「快呀!」
此時,那取了酸梅湯的小太監已是端了一隻黑漆雕花的盤子快步走了過來,見三公主的肩輦向前,不由喊道,「三公主,奴才已經把酸梅湯拿來了……」
三公主卻是不理他,只是急急的催著,「快走!別理他!」
不多時,便消息在了甬道盡頭的朱漆紅門裡,那鄧公公沖那紅門的方向輕輕撇了撇嘴。
「莊小姐快快請起!」那小太監已是伸出手來,將文竹扶起,但見到文竹的臉,卻是不由愣住了,臉上浮起了激動的神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