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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朔夜 文 / 汐還

    七月初一的這晚,一彎新月靜靜掛於天幕,大團的雲彩流過,讓這本就不夠明亮的月夜更加昏暗【嫡女吉祥第一百七十三章朔夜章節】。

    文竹站在廂房的屋簷下,身上披著一件絲羅紗衣的披風,仰頭望月,只覺得月光昏暗,讓這本就讓人窒息的夜晚又多了幾分淒涼。

    下午從觀音殿回來,最終還是沒有去看段夫人,一是因為文淑說不舒服,陶氏本來是想帶著文淑去見人,文淑不舒服,再去見段夫人,又有什麼意義?再一個,就是前去遞名貼的孫媽媽回稟,說是段夫人下午的時候去進香,一時身子不適,雖是請了廟裡專司診脈的和尚過來看過,卻還是不宜見客。

    陶氏無奈,只得做罷,又打發了下人去送了幾份帶著的燕窩等補品。雖不知道文淑是怎麼想的,文竹卻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知怎麼,一想到去段家,她心裡就是格外的不耐煩。

    但陶氏卻也發了話,明兒個一早,再過去拜望,看來這回是非去不可了。於是,直到晚間躺在床上,文竹都覺得煩悶,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到了月上中天的深夜,跟來的青杏已經睡的沉沉的,她卻還是睜著眼睛,於是便起身,想著到這院子裡走走。

    這院子不大,卻是設計的精巧,除了沒有水塘,石桌石凳卻是齊全,就在那石桌的旁邊,還有一塊奇石,那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挖來,奇石雖巨大,中間往下卻是被挖了個洞,文竹想著若不是常常有人打掃。會不會也有鳥獸過來做窩?奇石旁邊又挨著一棵大大的槐樹,日間倒是乘涼的好去處。此時卻遮掩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色。

    坐在石凳之上,透過那樹枝的間隙,能看到隱隱的月光。在這夜幕之下,文竹只覺得竟是比白日多了幾分清明,是了,那個勞什子段公子,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也怨不得自己煩。好在嫁給她的是文淑,只是。想起文淑下午囂張的樣子,文竹又覺得文淑其實配不上人家。怎麼說人家在人前還是一副大家公子,進退有禮的樣子。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文竹就被自己嚇到了,她有些懊惱,怎麼會,她怎麼會覺得文淑配不上他?文淑在人前難道不也是一副賢淑的樣子?她輕步往院子中間走去,想讓院中的涼風吹一吹自己的腦袋,卻發現腦袋裡浮現出那個古銅膚色的男子來。

    真是氣死了。文竹不由快步走了出來。想走出那邊樹影。只是走到奇石處,卻聽到院子的一角傳來男子的聲音,這倒是把文竹嚇了一跳。是誰?這官眷居住的廂房怎會有男子的聲音?她不由抓住了奇石。輕輕的靠了過去,讓自己躲在那洞中,稟住呼吸,只豎起耳朵來聽。

    那聲音似乎是從院子的一角傳來,男子的聲音低沉,似有似無,聽到文竹的耳朵裡並不算清晰。

    「……如今成這個樣子……你可還好?」

    半晌,沒有回音,在文竹正猶豫要不要快些回廂房喊人時,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讓她更加吃驚,「有什麼好不好的【嫡女吉祥173章節】!不過就是那樣罷了……」那女子雖然聲音也小,但音調卻高,且又熟悉,很容易就聽個明白。陶氏?她今天在密林就鬼鬼祟祟的,此時眾人都已經睡下,她跑出來做什麼?難道、難道是跑出來跟男人偷會?

    她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前世,那個讓她永生難忘的日子裡,陶氏也是跟一個男子相會,而不幸的是,她被發現了……

    不!她不要再一次這樣死去,文竹緊緊的靠著那塊石頭,只覺得通體冰涼,她的心也如同被攪成了一團冰塊,被堵在那裡,只有眼中湧出的淚水竟是熱的。

    「……你別再來找我了,文德他、他挺好的……」陶氏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文竹的心情稍稍平靜,她要聽一聽這個秘密,這個她並不曾聽到,卻因此喪命的秘密。

    「不!他是我兒子!他不是那個窩囊廢的!」男子的聲音有些激動,讓文竹的淚水再次湧出,沿著石壁,她緩緩的滑到了地上,眼中一個圓圓的窟窿中,一彎新月漸漸被烏雲遮住,連星光也不見。

    是他!雖然過了幾年,文竹也已經重生,但她依然記得這個聲音。若不是他的聲音大了些,若不是這寂靜的夜,或者她並不一定能聽的出來,可是偏偏她聽出來了,仇人就在眼前,是他害死自己,而自己也知道了那個秘密。

    是站出去大喊一聲,把寺裡的人驚醒,來揭穿這一對狗男女的偷情私會,還是,就坐在這裡,等待他們離去,而後再溜回廂房,顫抖著入睡,待到明天清晨,再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對著陶氏道一聲,「二伯母,昨兒個可是沒有睡好?」

    文竹最想做的,就是第一種方式,將他們的私情大白於天下,而後,莊崇禮便會休了陶氏,而那個男人,就算是不死或逃了,也是一道污痕。以陶氏的身份,這個男子自然不是販夫走卒,到得那時,可能就算他不死,在這世間也無容身之所!

    她緊緊扶著石壁,想讓自己站起來,卻聽到陶氏的回答,不由愣在了那裡,「你就放過我吧,也放過文德!你已經害了一條性命了,因為這,我常常睡不好,總是夢見她……」

    原來陶氏也是有代價的,文竹心中冷笑。

    「可是文德,他是我的兒子啊!」男子似乎也很無奈,文竹卻又愣住,她的眼前似乎浮現出文德大大的眼睛,他眉眼彎彎的衝著自己一笑,而後便脆生生的叫上一聲,「六姐姐!」

    終於,二人的對話在陶氏的哭泣中結束,「……夜已深了,你今日也見過他,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又過了不知多久,外面終於再沒有了聲音,只有那輕輕的風聲,和偶爾小蟲的鳴叫。

    文竹只覺得深身軟軟的,她強撐著走出那塊石頭,慢慢的回了廂房。在青杏略沉重的呼吸聲中,躺到了床上。看著那高高的屋樑,文竹緊咬牙關,卻將頭埋到了薄薄的錦被之中。

    這一個朔月之夜,文竹睡的並不踏實,在夢裡,她看到那彎彎的月亮成了血色,而眼前的院子也變成了靜湖,她大聲的呼喊著,卻沒有人來救她。文淑站在岸邊輕輕的笑著,衝著不遠處的一個男子招手,那男子有著古銅色的皮膚,卻是繃著臉,沒有半點笑意。

    第二天一早,文竹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青杏擔心取了帕子過來服伺文竹洗臉,「小姐可是夢魘了吧?」

    「哦?」文竹有些詫異,唯恐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可是我夢裡喊了什麼?」

    「這倒不曾,只記得小姐臉色極差,一直搖頭,我剛想叫醒您,您就已經醒過來了。」給文竹擦了臉,又取了牙具過來,青杏不由歎了口氣,卻不再說話。

    文竹明白,崔管事前段日子回了彭城,剛回來便又去忙著羅家的事情,已是許久沒有過來見她了,便出言安慰道,「過幾日要去羅家,你看你是跟我過去,還是放你半日的假好?」

    青杏聽了果然高興起來,想了想卻又歎了口氣,「算了,他忙成這樣,也是沒功夫的,總不能讓他不做事情來陪我吧?我還是跟著小姐去羅家,說不準還能見他一面!」

    文竹輕笑,這個小姑娘,從前什麼事情都不過腦子的,如今也知道為別人著想了。如此想著又想起琉璃來,祖母把她最信任的丫鬟給了自己,卻是一直沒有給她找個好人家,文竹不由的有些自責。

    一時洗漱完畢,又換了衣裳,文竹便頂著烏青的眼睛到了陶氏房中。

    文慧已經到了,看到文竹,不由嚇了一跳,「妹妹這是怎麼了?眼圈黑成這樣?可是沒有睡好?」

    文竹打了個呵欠,方道,「別提了,也不知怎地,這寺裡的床太硬,只覺得咯的難受,躺了半宿才睡著。」

    正說著,陶氏已經走了出來,卻也帶著兩個烏青的眼睛,文慧不由心裡暗道,沒覺得這廂房的床不好啊?難道這每個廂房的床都是不一樣的麼?

    如此想著,文竹已是上前一步,笑盈盈的給陶氏行禮,「二伯母,昨兒個可是沒有睡好?」那笑容雖淡,卻是讓人看著舒服,沒有人看得到,文竹緊咬著貝齒,努力讓自己保持這甜甜的笑容。

    「二姐姐早,你昨兒個也沒有睡好呢?」文德稚氣的聲音想起。

    文竹抬頭看去,只見他眨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一蹦一跳的從廂房中走了出來,衝著文竹就是一笑,眉眼彎的,就如昨日那朔月一般,只是這眼神中卻是透著親熱與信任,比昨日的朔月多了幾分光亮。

    文竹的心卻是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她有些逃避的退後一步,又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忙穩了穩心神,有些多餘的解釋道,「文德起的好早,竟是嚇了姐姐一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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