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臉色忽紅忽白,一個大姑娘家,這兩年又一直是跟在老太太的身邊,總被人捧著,討好著,如今竟然被一個看門的婆子欺負成這樣,任誰也不能平靜。
但琉璃見到青杏,卻沒有發火,而是穩了穩心神,衝著陳婆子冷笑了一聲:「陳大娘,這院子自然輪不到我做主,但老太太把我賞給了小姐,我自然要替小姐打算。我是丫頭的命還是姨娘的命,還輪不到您操心。」
琉璃說著也不看回過頭來看她氣的臉色發白陳婆子,她使勁的瞪了一眼青杏,將手中的包袱丟給了青杏,這才快步的進了屋子。
看著青杏讓稍後趕來的小丫鬟把她的包袱拿去了耳房,兩人一前一後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文竺便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小姐怎麼起來了?」琉璃看見只著了月白色中衣的文竺站在多寶格前,竟然愣了一愣,顯然她對文竺起這麼早有些驚奇,不是說六小姐從不給老太太請安,就從不早起的麼?
「琉璃姐姐,讓你受委屈了。」文竺一臉認真的對琉璃道。
琉璃聽了滿臉的氣憤都化作了兩眼的晶瑩,她使勁忍了忍,才不讓淚水滴下來,文竺見了便將琉璃拉到身旁,一邊的青杏,忙借口去打洗臉水退了出去。
「奴婢沒事……」琉璃低了頭,兩滴淚水滴了下來,文竺用手中的帕子給琉璃拭了,琉璃不自在的抬頭看了看文竺,見文竺是一臉的擔憂,這才驚道,「琉璃讓小姐擔心了,奴婢真的沒事。如今天氣已經涼了,您快到床上躺著,這病還沒有好,要當心些才是。」
文竺聽話的上床躺了,兩人心裡都有所觸動,卻都沒有多言。文竺覺得琉璃確是願意為自己打算的,而琉璃卻想著,這六小姐一向對人都淡淡的,外面傳她很是清冷,而今看來也不像外面傳的不近人情。
「只是,我還有個要求,不知道琉璃姐姐是否能夠聽我一言?」說著文竺一臉的嚴肅。
琉璃臉色一沉,想著是不是剛才自己有些逾越了,又給了青杏臉色,想著便跪了下來:「六小姐,奴婢逾越了,不敢當您的請字,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便是。」
文竺見琉璃跪了下來,忙上前扶起,嘴中邊說邊笑:「姐姐說什麼呢,文竺是說,這院裡的人事得整一整了。只是文竺不懂,姐姐教我可好?」
琉璃聽了也笑了出來,便道:「六小姐作弄我。」這院子裡的人事的確也要管管了,六小姐既然這樣說,便是允了自己去處置。
文竺又道:「只是此事不宜急,待緩緩再說。」
琉璃應了,便服侍文竺在中衣外套了件家常的衣裳,又轉身讓已經候在門口青杏將打好的水端進來,跟在青杏身後的小丫鬟又端了米麩水和八白散、青鹽等物。琉璃親自服侍文竺擦牙、淨面。
青杏上來給文竺梳了個簡單的雙丫髻,琉璃又傳了小丫鬟將食盒端上來。文竺見了不由歎了口氣,依然是一碗碧粳粥,加四個小菜,只是今日少了一碟子青菜梅豆,多了一碟子酸筍。
「小姐,這酸筍是老太太特意賞下來的,廚房的劉大娘說,昨日老太太晚飯吃著了說是極好的,便想著小姐正病著呢,吃這個正好開胃,便囑咐讓給小姐留了些。」青杏說著便幫著琉璃擺了竹筷和銀勺。
文竺聽了便仔細嘗了,這酸筍酸酸甜甜的,的確開胃,很快用完了一碗粥。
簡單用了飯,文竺便吩咐琉璃服伺自己換衣服,說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琉璃微微一愣,猶豫著道:「六小姐自從上次受了驚嚇口不能言,老太太便免了小姐的晨昏定省,為何小姐今日突然要去給老太太請安?」
「不用多說,我自有道理。」文竺微微一笑,琉璃雖有疑問卻也不好多說,心裡卻嘀咕著,這六小姐一直唯唯諾諾的,什麼時候這麼有主意了。
待到琉璃問穿哪一套衣服時,文竺又傻了眼,對自己的衣服,更是沒有見過,只好敷衍著道,「琉璃姐姐跟著祖母這麼久,自然比我知道祖母的喜好,姐姐替我選一套便是了。」
不多時,文竺便領了琉璃、青杏,出了院子。奶媽辛媽媽因著文竺落水,被打發到了莊子上,大夫人還沒有來及給文竺派新的,因此除了看門的和幾個小丫鬟,這院子裡的人事卻也簡單。
出了院子,文竺便猶豫了,她不認得路,沿著碎路鋪就的小路走不了幾步便到了一個分叉。文竺想了想便道,「也不知祖母這會子用了早飯沒,要不要派個小丫鬟去看看?」
琉璃聽了便叫了院外站著的一個穿青綠色裙衫沒留頭的叫芽兒的小丫鬟,囑咐她前去報信。眼看著芽兒沖右側的叉道走去,文竺這才慢悠悠的前行,一面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面留意芽兒的去向。
跟著芽兒,幾人來到一個大院子的門前,院門上書「春輝堂」,文字挺拔有力,不知是誰的手筆,台階前站了兩個小丫鬟。
琉璃還沒說話,就見一個瓜子臉的小丫鬟過來行禮,「六小姐,老太太方才在用早飯呢,說不礙的,讓小姐來了就進去。」說著,便讓出道來,而青杏早已取了幾個銅錢賞了,又讓其帶路,。
進了垂花門,只見雕樑畫棟,兩邊是抄手遊戲廳廊,當中是穿堂,放著一個百鳥朝鳳的竹雕插屏。文竺卻也不敢多看,只略低著頭,跟著前方帶路的小丫鬟,沿著穿堂,轉過插屏,後面就是正房大院。
兩邊的穿山遊廊廂房,各掛著兩隻鳥雀,廊下站著幾個小丫鬟,見了文竺過來,便遠遠的行了禮。台階上的站的兩個著青綠衣襟的丫鬟見了,忙打起簾子,口中道,「六小姐來了。」
文竺微微笑了點頭,又有青杏拿著銅錢打了賞,便留在門外。只有琉璃跟著進了房。
此時尚早,房中一片素淨,老太太已經用罷了飯,由丫鬟服侍著整了整端莊的儀容,這才被扶著慢慢走到了正房的正位中坐了。見文竺進來,臉上不由露出笑意。
這個孫女雖然性子清冷了些,但怎麼說也是自己最疼的小兒子唯一留下的骨血,如何不疼,可憐自小得了個不祥的名聲,又遇上那事,才避門不出,如今她能想開了,倒比什麼都好。
「文竺見過祖母。」說著文竺福了一福,老太太還沒開口,早有丫鬟上前替老太太扶起,能在這屋子裡呆住的丫鬟,哪個不是玲瓏剔透的。
「快過來,坐在祖母身邊兒。這身子還沒好,怎麼就跑出來了?」老太太今日穿了一件大紅色金絲團花壽字紋裌襖,趁得臉色紅潤潤的,很是精神。她一邊嗔怪著,一邊拉過文竺,文竺順勢便挨著老太太坐在了臥榻上。
「祖母,文竺已經大好了。以前是文竺不懂事,仗著祖母的疼愛躲懶,還總讓祖母擔心。如今文竺想明白了,以後要孝敬祖母,不能再躲在小院子裡了。」說著文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半晌,老太太沒有說話,文竺心中打鼓,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讓祖母發現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