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雖然驚詫,卻也只是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感歎了一番世事弄人。在她看來,飄雪自隨著王卉凝出孫府的那一刻開始,無論她是出身宮女的下等人也好,是四品將軍的親姐姐也罷,都再與她毫無瓜葛了。
倒是孫鈞看著飄雪沉冷眸中閃過的那絲不措,眉頭蹙了蹙,又深深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心中驚覺她此舉必然有所用意,卻也並未多說什麼。
待到王卉凝帶著飄雪和紫衣出現在京中女眷聚集的寒香閣時,便再次引起一陣沸騰。雖說她以前以孫鈞的妾室身份,所見過的命婦小姐並不多,卻並非沒有人認識她。只等曾見過她的人一指認出來,其他的人便都向她投來好奇怪異的目光,竊竊私語聲更是不絕於耳。
這樣的結果王卉凝早在預料之中,只仿若未聞似地在趙氏的介紹下入座,又將飄雪以袁大小姐的身份介紹給眾人認識。
都說「流言止於智者」,見王卉凝如此淡然、鎮靜,那些愛嚼舌根的人便也不好太過放肆,幾次暗暗地議論過後,便也將興趣輕移到了飄雪身上。有的純粹是好奇由一位普通兵卒迅速升至四品將軍又搖身一變成了枉死的袁太醫之子的有著傳奇色彩的袁將軍的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其中卻不乏一些打著袁軼涵主意的婦人,想要上前與飄雪套套近乎。
如果袁軼涵還是頂著那張能止小兒啼哭的醜臉,那些婦人可能還會有所顧慮。自袁軼涵俊美無儔的容顏曝光後,再加上如此傳奇的閱歷和四品大將軍的身份。早已成為那些待字閨閣小姐的首選夫婿了。只因著皇上賞的將軍府還在修整當中,袁軼涵又在恪王府養傷,袁夫人更不曾回京來,那些想要為女兒覓得良好姻緣的婦人們才沒有托媒婆上門。此時乍然見到袁軼涵的親姐姐。無論是動了春心的閨秀還是存了心思的婦人,都少不得上來搭訕一兩句,以圖在飄雪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而這。正是王卉凝求之不得的。只要她造勢將飄雪便是袁軼涵親姐姐的消息傳將出去,不說上門求娶的踏破門檻,至少也會有人動心思的。重要的是,到時阿離的求娶不顯得突兀,飄雪以四品將軍府的大小姐的身份匹配阿離庶子的身份,年齡上的差距便不那麼刺眼了。
飄雪縱然性情冷淡不喜與人交往,卻是個極守規矩之人。再加之王卉凝頂著非議只為了替她安排好一切,她心中感激動容的同時,自然也不能辜負她的一番好意,面對閨秀命婦們的搭訕問話,自然也是一一回應。
那些人見她雖容貌平平。行事舉止卻甚為有度。雖因著還不知道飄雪的過去有些疑惑她神情間偶爾露出的那絲謙卑之色從何而來,見到她神情間自帶的一股獨特風華倒也覺得不差於一般的千金小姐,其中便有幾個家中尚有未娶兒郎的婦人當真動了心思。
卻說以五品將軍的身份認祖歸宗回到文遠候府的阿離,雖心中對趙氏存著隔閡,對曾以身犯險救他性命的孫鈞卻自存了一份崇敬之心。今日乃孫鈞的大喜之日,自也少不得跟在他的身後應酬一番。
待他聽到有下人驚歎王卉凝親來向孫鈞道賀,而飄雪竟然是袁大將軍的親姐姐的話,當下便明白這定然是王卉凝和袁軼涵兩人為他的一番心意,心下感激的同時。眉頭蹙了蹙,略一遲疑,舉步往綠影閣而去。無論如何,無論用什麼手段,他今日都一定要讓母親同意他的決定。
預先的目的達到,又在孫鈞體貼的安排下去清月閣見了一回孫雨熙。王卉凝的心情瞬間明朗了不少。從清月閣出來時,唇角不自覺地便掛了一絲淺笑,卻在她的目光觸到湖旁怔怔佇立著的那一抹深紫色的身影時,唇角的笑意瞬間斂住,略一遲疑,還是提步走了上去。
自那一日從恪王府離開後,她便再也沒見到過軒轅詡,更無從知曉他有沒有如自己期望的那般放下心結。而當她向恪王問起時只得到恪王搖頭歎息的回答後,心中更存了不好的預感,早想著找個機會再見見他,今日卻不想竟是在這兒撞上了。
漸漸地走近,王卉凝才看到軒轅詡的手中還提著一個小酒壺,正獨自一人對湖小酌,卻是一直到王卉凝走到他身側站定,他才緩緩地轉過身來望了她一眼。
「王爺,你醉了?」看到軒轅詡望向自己的迷濛雙眼和白皙俊臉上的兩團紅暈,王卉凝眉頭蹙了蹙,聲音淺淺地道。
軒轅詡卻只是對著她綻出一道溫和儒雅的笑,微瞇著眼睛搖了搖頭,右手一揚,再次將酒壺的壺嘴湊到了唇邊。」王爺,「王卉凝輕喚一聲後,雙手將他的右臂拖住,在他一蹙眉間把酒壺奪了下來,」您這又是何苦呢?「
「你不會明白的。」軒轅詡倒沒有去搶王卉凝手中的酒壺,再次一笑,溫和的笑容中卻含著苦澀與痛楚。誰也無法明白,一向自詡喜歡王卉凝的那份清冷與沉靜的他,一直惱恨自己沒有早點認識她惱恨自己出身皇室有著諸多無奈的他,在袁軼涵讓他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後,是多麼地惱恨自己的齷齪。
在他看來,便是他那份齷齪的堅持,他不夠誠心的堅守,才讓他失去了面前的女子,所以,他越發痛恨自己。
「我如何不明白?」王卉凝苦澀一笑,轉身面對著清澈蕩漾的湖水,「王爺難道忘了我曾是從這裡出去的?」
「我不是怪王爺在意我的過去,那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我只是想告訴王爺,世事總難全,我一介女子尚能做到快刀斬亂麻坦然處之,王爺聰慧無雙。又怎會看不透?」在軒轅詡眉頭一蹙之際,王卉凝卻是淡然一笑,稍頓了頓,又對著他指著湖的對面。輕聲道,「天下風景,無不美好。渡過湖去,定然是更引人的風光。王爺,我不想說什麼矯情的話,只是想告訴你,我沒有半絲怪你的意思,但緣分二字實在是很微妙的東西,誰也無法強求。你若因著我而委靡或是蹉跎了光陰。只會讓我更痛恨自己罷了。「
看著軒轅詡沉痛地閉上雙眼的神情,王卉凝不再多說,將手中的酒壺放在他的腳旁,緩緩地抬步走離。她這段風景注定不適合他,只希望他能夠早日尋到那段屬於他的風景。
不遠處的樹後。一片紅色的袍角迎風飄揚,略略一頓後,那人終是輕歎一聲,悵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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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連年都是在恪王府中過的袁軼涵,在皇上賞下的將軍府終於修整完畢,身上的傷好了大半,而他的母親袁夫人即將要抵京之際,也不得不開始著手準備搬離恪王府的事了。日日得王卉凝照料。再加之不再管束自己的心,此時離開,他對她自然更多了許多不捨。
這天,袁軼涵頭頂著暖暖的春日陽光,背靠著身後軟軟的繡花薄墊,手捏著下巴看著王卉凝漸漸遠離的背影。不禁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卻是星眸一閃,懶懶地衝著屋頂的方向道了一句:」恪王,偷聽別人說情話的習慣可不好哦。「」情你個頭啊,「屋頂上人影一閃,恪王穩穩地落在袁軼涵旁邊的椅子上,恨鐵不成鋼地道,」我放著自己的親侄子不幫,胳膊肘入外拐,特意把你弄進府來讓她照顧,你倒好,整天只會吃了睡睡了吃,一個多月過去了,一點好消息也沒給我傳來。現下倒好,你母親回來了,總不能再賴在我這兒不走吧。「心裡卻也知道,這世上怕是只有袁軼涵的這份灑脫才匹配得上他的凝兒。」唉,我何嘗不想速戰速決啊,只是屈於她的淫威不敢施展罷了。師父,你可當真是冤枉死我了。「袁軼涵輕輕轉了個身,以手撐著腦袋很是無辜地望著恪王,竟是順著王卉凝叫了一聲師父,爾後眼眸一亮,笑瞇瞇地道,「師父,你不必灰心,等我的傷勢一好,保準馬上完成任務,爭取一年後給你弄個大胖外孫出來。」
「呃……」恪王雙眼微微一瞇,在旁人聽後定然滿頭黑線的情況下,他卻是捋了捋鬍子,滿意地道,「我姑且再信你這小子一次,若是不能,我可是要為她另謀佳婿的。」
「一定能。」袁軼涵笑呵呵地點了點頭,下一刻便又道,「只是師父可不能光看戲不出力哦。」
「你小子,竟是算計起老夫來了。」恪王嘴裡憤憤地說著,晶亮的眸光卻出賣了他,告訴袁軼涵,他其實是很樂意與他一起同流合污的,「說吧,這一回是讓你受重傷還是直接一命嗚呼,在她悔不當初的時候我再施展神術讓你死而復生,爾後一切水到渠成。」
呃……這聽著怎麼像是他這次九死一生一回倒是假的了?袁軼涵唇角抽了抽,縮著脖子道:「不用來這麼狠的吧?只是我母親馬上就要進京了,她雖脾氣溫和,卻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有些事不像咱們看得這麼透徹,到時還不少得師父您出出力。」
「說服你母親是吧?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你就儘管思量著怎麼拿下凝兒吧。」袁軼涵的一句「咱們」立時愉悅了恪王,他拍著胸脯應下後,略一思量,眸中便閃過戲謔之色。要對付一個頑固的老婦人,只要讓她看到凝兒的好離不開凝兒不就成了?只是,是下些藥給她讓凝兒來替她治好呢?還是讓她斷個手斷個腳的躺在床上讓凝兒照顧她好呢?
「師父,要懂得憐香惜玉啊。」恪王眸中閃過的不懷好意讓袁軼涵背脊一涼,忙開口道,「何況那還是一塊老玉,經不得摔打。我只是想讓您關鍵時候配合著我演演戲,沒讓您起毒害我母親的主意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