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孫棟目送孫忠一眾離開的間隙悄然跳下馬車的秦含霜,靠在隱蔽的牆角處望了一眼馬車的方向,眸中閃過狠戾之色,冷冷一笑後,背貼著牆悄無聲息地繞到宅子的北門處,移開沒有上鎖的破門,閃身入了府外獨立著的一處最陰暗森冷最破舊不堪的屋子。
孫鈞,我將畢生情意付諸於你,為了嫁給你,寧願害死自己唯一的嫡親姐姐。而你,不但全然不顧,還如此輕易地便想一手掐死我。既如此,我得不到我所想要的,定也不能讓你們如願。你們不是說熙兒是姐姐唯一的骨肉嗎?那我就送他去地下與姐姐團聚,讓你們孫家徹底家破人亡。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懷著對姐姐的愧疚過活,即便他日死後去到地府也無顏見我姐姐的靈魂。
秦含霜摸著脖子上方才被孫鈞掐著的地方,心中轉著最惡毒的念頭,腳下的步子行得飛快。寒風吹過,吹不散她心頭湧起的火熱的恨意,只微微撩起她身後牆頭上一片墨色的袍角。
孫鈞和王卉凝才入宅子不久,便有著黑衣的護衛前來稟報:「將軍,屬下們已將這座宅子搜查了大半,未發現有人。」
「再去搜,將所有可能藏有暗格的地方都查找一遍。」孫鈞的聲音冷寒而透著威嚴。秦含霜方纔的話未必是真的,但她總共就這麼一個藏身之處,若想將熙兒藏得隱蔽不讓人發現,就算不是她住的屋子,也必然會選擇藏在這宅子裡。
護衛領命而去。孫鈞憑著只來過一次的印象,挑了一條最近的路領著王卉凝徑直來到西南角那處微微歪斜卻不至倒塌的矮屋前。院門未鎖,屋門亦未合上,兩人快步入到屋內。不及掃視屋內破舊的擺設,王卉凝直接衝到了鋪著被褥的床榻旁,卻深吸了一口氣方才一把將床榻上的被褥掀起。待到緊隨其後的孫鈞將床板拽起時,陰暗潮濕的床底下滲進些許光線,空空如也的情形卻令得王卉凝心頭一窒,孫鈞眸光一冷。
這樣的結果似乎應該在預料之中,可是,她可以確定秦含霜是真的害怕她的恐嚇,可她卻仍然不肯說出實話。是她心中另有所恃,還是狡詐的她又有了什麼計謀?抑或是她打定了主意拖延時間,置熙兒於危險之中?
王卉凝心頭又怒又慌之際,院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孫忠領著的一眾家丁趕了進來:「候爺。小少爺可找著了?老夫人命我們隨您在這兒細細找找。」卻不需回答,孫鈞冷寒的臉色已向他說明了一切。
「你們快分散去四處搜尋。」孫忠轉身對著家丁們揮了揮手,話聲剛落,外面響起了孫棟慌亂的聲音,「候爺,不好了,秦含霜她跑了!」
起先他還覺得晃動的車簾是被風吹動所致,待到聽了一會兒察覺車內無動靜,狐疑地掀簾一看。方才發現馬車裡只有一根割斷的繩子,哪裡還有半分秦含霜的影子。四處尋找一番無果後,便立馬循著家丁們的足跡追了進來。
丟了秦含霜就等於丟了小少爺的消息,他這一次可是闖下大禍了。
王卉凝沒有去看孫鈞的臉色,只覺得周圍的寒意更甚,身子沒來由地晃了晃。孫鈞的那一掐怕是已讓秦含霜徹底死了心。以她的脾性,定然再不會有任何猶豫,一定會來個魚死網破置熙兒於死地而讓孫鈞後悔不迭的。她原本以為有孫棟守著,秦含霜又被綁了手腳,便是熙兒真不在這裡,她也可以再回去逼問。此時想來她看著自己狀似驚恐的眼神,竟全都是裝出來的。
當孫棟提著根被銳物割破的繩子跑進院子時,孫家舊宅東北角處突地升起陣陣濃煙,接著便是沖天的火焰冉冉升起,與冬日下午的暖陽相互交映著,為天空更添了幾分炫麗的艷色。
「管家,那可是咱們宅子裡起的火?可要去救?」一位家丁指著通紅的火焰向著孫忠請示道,孫忠望了一眼,一時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宅子內,但想到既便不是宅子內,看那距離也離得不遠,一旦燒起來,必然也會將宅子牽連進去,便沉聲吩咐道,「不管是不是,總不能讓那火一直燒下去,你們快找趁手的工具提了水去撲滅。」
王卉凝與孫鈞的眸光卻早已因著那越來越艷的顏色而越發冷寒,不及家丁們應下,他們已一前一後向著起火的地方撲去。腳下長而雜亂的枯草絞著王卉凝的繡花棉鞋,將她絆倒在地,孫鈞一伸手將她攔腰抱起,爾後挾著她在一眾家丁的驚愕之下,迅速地融入那火光之中。
他們都猜測秦含霜定是將孫雨熙藏在這舊宅子裡,這火又起得如此及時,恰在秦含霜逃離後燃起,不得不令他們心頭俱震,將其與秦含霜惡毒的心思聯繫到一塊兒。
與孫家舊宅幾丈之隔的矮屋周圍,從外到內所有可燃之物都被燒得「辟啪」作響,竄起的火焰早已將矮屋緊緊地包裹在內,並將爆裂的火星和灼人的熱度四散傳遞,令人無法靠近。率先趕到的黑衣護衛努力了幾次都無法將火撲滅,只得盡力將矮屋與宅子相連之處澆了個濕透,阻止火勢向著這邊蔓延。
一步步靠近的孫鈞和王卉凝也逐漸察覺到著火之處處在孫家舊宅院牆之外,卻不及去思慮這可不可能是秦含霜所為,一位黑衣男子將一個髮髻散亂的女子押過來推在了地上。那淺綠色的凌亂衣衫,那盯著高高縱起的火焰蘊含著無法言喻的狠毒與得意的眸子,不是秦含霜,又是誰?
王卉凝心口猛然一滯,腳下一個趔趄人便向著旁邊歪去。她的熙兒!她的熙兒一定被殺千刀的秦含霜丟在裡面!她當初為何沒有當著孫鈞的面一刀結果了她的性命,以至於今日將熙兒置於她的魔掌之下?
心口一陣空虛,混身亦像是被人抽乾了力氣一般,黑紗下的王卉凝已被淚水模糊了雙眼,身子卻不受控制地一點點滑落。直到孫鈞一伸手將她癱軟的身子拉起,她才想起往那沖天的火光中衝去,去尋找她欲用生命護衛卻終究還是將他置於危險之中的熙兒!
她起身之際,耳旁傳來了秦含霜得意而狂妄的大笑聲:「孫鈞,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深愛著我姐姐嗎?那你去大火中把熙兒救出來呀?哈哈,我在他身上潑了最易引燃的酒水,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讓你即便死也無顏去見我的姐姐。」
孫鈞兩眼緊緊地盯著竄得老高的大火,沉冷的眸光是無法形容的深邃冰冷。王卉凝沒有理會秦含霜近乎瘋狂的喊叫,用盡混身所有的力氣掙扎著欲向火光處撲去,卻覺腰間一緊,耳旁傳來孫鈞沉冷無溫度的聲音:「把她們看好了!」卻是孫鈞一把將她拉住推給了身後的黑衣護衛。而他自己則是縱身而起向著被火舌包圍的矮屋撲去。
驟起的大風吹得大火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迅速地向縱起的孫鈞襲來,排山倒海之勢似要連他一塊吞併入內,瞬間化為灰燼。
「將軍!」
「候爺!」
眾黑衣護衛和趕到的孫忠孫棟一眾驚慌之餘忙高聲阻止。孫鈞卻仿若未聞,身形未頓,雪白的長袍迎風招展,火紅的烈焰將他冷峻的面孔映得通紅,在白袍上投射下點點紅痕,卻絲毫無法融化他混身的冷寒之氣。他避開驟然升起丈餘高的火焰,雙足在一處大石上一點,便欲就那麼穿過騰騰的火焰衝進去尋人。看得王卉凝的眸子都一緊,胸中洋溢著無以名狀的疼痛。
她從不懷疑他對熙兒的愛,可若他能早一點看清秦含霜的真面目,早一點將熙兒護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又何至於弄巧成拙,將熙兒置於如此境地?她當初那般決然地傷了他的心,卻依舊是如今這樣的結局,她,一番算計,竟是做錯了麼?
「人我已經救出來了。」適時出現的聲音中透著幾絲似欽佩又似不喜的意味,孫鈞驟頓身形沉目望過來時,果見一臉疤痕的墨袍男子肩頭靠著個勾著他脖頸睡得正香的小男孩。那正對著他的、已然長大了些眉宇間卻與他更多了幾分相似的容顏,不正是他苦苦尋覓日思夜念的兒子麼?
袁軼涵輕輕拍了拍懷中小人兒的背脊,對著孫鈞揚了揚下頜,似笑非笑道:「我正巧路過此地,恰見一個女人鬼鬼崇崇地跳下馬車一路向著這座宅子的後面跑來,面上閃著陰狠之色,心下好奇便跟過來一看,卻不想正撞見她行此謀殺之舉。」轉而他卻是看向王卉凝,眸中閃過安慰之色,「這下倒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竟讓我輕而易舉便將人找著了。」
被擲在一旁一直不曾動彈的秦含霜抬起惡狼般的雙眸,緊緊地盯視著袁軼涵懷中睡得沉沉的孫雨熙,雙手緊緊地摳著身下的枯草,修剪得整齊的指甲已被掐斷也毫無知覺,心中的不甘與恨意越發濃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