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熙兒鞋頭上的!怎麼會有血?」王卉凝的聲音打顫,兩眼緊緊地盯著托在手中的布蝴蝶,目光觸到上面混著灰塵的血跡時,一股從未有過的驚恐感驟然滋生。
為何她為他縫製在鞋頭上的布蝴蝶會掉了一隻,這血跡又是從何而來?熙兒到底遭遇了什麼危險?
這蝴蝶正是她特意縫製在熙兒的鞋頭上的,左右各一隻,由紅黃藍綠紫等多種顏色的碎布帛縫製而成,色彩繁多,形態小巧可愛,佇立在鞋頭遠遠看去便像一隻真的蝴蝶停落在上面一般。每回走動時熙兒總是要低頭看一看在鞋頭上彷彿振翅欲飛的兩隻蝴蝶,墨黑的眸子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可是,現在熙兒不見了,獨留下這只帶著血跡的布蝴蝶,猶如將王卉凝推入了刺骨的寒水之中,讓她從頭冷到腳。
「這是在哪兒尋到的?」王卉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緩緩握攏的手緊緊地抓著布蝴蝶,沉聲問著阿文。
「在永盛成衣鋪旁的小巷中找到的。」阿文連忙應道,「但並未尋到小少爺,周圍也未見有其他血跡,只有一些似乎是女子或少年留下的足跡。」他曾在孫雨熙的鞋頭上見過這樣的蝴蝶,方才見著時便仔細在周圍尋找了一番,只可惜除此之外並無重要發現,只見到些略小的腳印,一時難以斷定是女子的還是少年的。
「那也是條偏僻無人的小巷,巷口兩端還有兩塊大石頭堵著,小少爺自個兒是不可能鑽進去的。」紫衣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仰著頭驚恐地道,「主子,小少爺定是被人偷抱走了。」光是小少爺被人抱走這樣的猜測,已令紫衣心頭發顫。再想到那沾在布蝴蝶上的血跡會不會是小少爺受傷所致,紫衣便有些站不住了,腳下一軟。竟是臉色慘白地癱在了地上。
小姐縱然福大重活了一世,小少爺卻終究是她那具身子在這世上留下的唯一骨肉。她曾發誓要替小姐照顧好小少爺,如今卻成了這樣一個局面,若是小少爺有個三長兩短,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
比起知道真相的紫衣,其他三個丫環雖擔心,更多的卻是覺得愧對王卉凝的看重。有負她的重托,聽到紫衣這樣的猜測,自然也臉色更難看。飄雪眸中的愧疚之色,更是比其他人都更甚。
與其想著熙兒遭遇了不測,王卉凝寧願相信紫衣的猜測。認定他是被有心之人抱走藏起來了。可是,是什麼人將熙兒帶走?這附近從未有人見過熙兒,對他的身份自也不知曉,那有心之人將他帶走,是因著他可愛靈動的模樣想帶回家養著,還是想弄回去賣與他人?偌大一個都城,他們又藏身何處?
想到孫姨太太便是被趙氏害得與兒子失散十八年之久,至今不曾再見,王卉凝只覺得心口越發窒悶。一口氣上不來,身子便有些搖搖欲墜。一隻大手及時扶住她的肩膀,清越的嗓音響在她的耳側:「我已著了人拿我的對牌去各個城門處問守城兵士,並讓他們留意所有帶小孩出城的人。放心,那孩子長相隨了父親,只要出現。定然極引人注意。只要不出城,就一定能找到的。」
卻原來,他早已猜出了孫雨熙的身份。王卉凝抬頭望了他一眼,微閉雙目點了點頭,便又聽得他道:「恪王方纔已經親自去尋五城兵馬司的人,準備讓他們以抓捕重犯為借口,在城中四處搜搜。」
「謝謝!」一直隱忍著的王卉凝眼角滑下兩行熱淚,因憂心,也因恪王和袁軼涵的無聲細心的相助。她以前只道這世間人心皆冷,便連親人間也未見幾分真情,便也使得她養成了一副冷情淡漠的性子。卻不想,重活一世,她竟是能得這麼多真心相護相助的人。這便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老天爺給她的補償麼?
阿文已在袁軼涵出現之前快速閃身離開,想著主子的叮囑,暗中調派更多的人四處尋找去了。袁軼涵轉目望著一眾跪在王卉凝面前神情悲傷驚恐的丫環,蹙眉道:「你們一個個跪在這兒,難道便能將你們家小少爺引出來?」人都已經丟了,再跪在這裡自責還有什麼用?
飄雪沉沉的眸光閃爍了一下,率先起身扶住了王卉凝。紫衣幾個互一對視,也只得站起身來,看向王卉凝的神情中卻仍是滿滿的自責。
「翠兒,你仍去前面廳堂中照應著。紫衣、白芍,你們兩個再在這附近的小巷中找找。飄雪,你留在此處等消息。」稍稍回過神來的王卉凝抿緊了唇沉聲對著幾個僕婢說完,深吸一口氣,卻是轉身往外走,對著身後的一眾人拋下一句,「我去候府看看。」
有沒有可能是曾見過熙兒模樣的相熟之人驟然見到他將他直接抱去了候府,又抑或是恰巧趙爾冬前來為趙氏取藥看見了熙兒,一喜之下直接將她抱走了?雖然這樣的猜測與那出現在暗巷中的染血的布蝴蝶有些矛盾,王卉凝的心頭卻還是升起一絲希望,黯然的神情微微一動。縱然她想得過於巧合了一些,卻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以前她極不情願讓孫家人知道熙兒的存在,此時心裡卻一千一萬個巴不得是孫家人將他帶走了。她深深覺得,此刻不知道熙兒身處何處會遭遇何種危險的無知迷茫感,比面對秦含霜的惡毒與算計,更令她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你出來了這麼久,還是先回府裡去看看吧。」王卉凝腳步微頓,對著無聲跟在身側的袁軼涵真心地道。他復仇在即,今日又遭了這樣的暗算,想必有許多事情需要重新部署處理吧。他能派人去幫她堵住城門,她已非常感激了,實在無法自私地讓他再耽擱在此。何況,她去的是候府,他陪在身邊也不合適。
「我將你載去文遠候府附近吧,爾後我去南城門處看看。」袁軼涵腳步未頓,語氣輕飄,如訴家常,明明是想憑著自己見過孫雨熙親自去進出人口最多的南城門處把把關,幫助王卉凝,從嘴裡說出卻彷彿是去做自己的事一般。
王卉凝轉眸望著他,嘴唇嚅了嚅,話卻被袁軼涵截住了:「別再說那『謝謝』二字了,我覺得生疏,不喜歡!」唇角微勾之間,露出一抹令人難以琢磨的神情,似嗔似怒,似真似假,似命令又似調侃,待到王卉凝一擰眉頭之際望見那黑深眸中的一絲慵懶之色時,便越發分辨不清了。
心中著急兒子,王卉凝沒有時間卻深究他這神情中想要表達的是什麼,略略放緩了步子,以免自己突然之間的生龍活虎晃花了廳堂中病患的眼。待她獨自一人在馬車上坐穩時,袁軼涵卻仍坐在車前的駕駛位上,看著車伕揚鞭駕車。
馬車適時地停在了與文遠候府兩府之隔的街角,望著王卉凝逐漸靠近候府的身形,袁軼涵微微失神,繼而眸光一閃,對著車伕拋下一句:「去南城門。」
王卉凝平復著心頭的忐忑與擔憂,急步走向那扇她曾以為再也不會踏入其中的候府大門,微一怔促間,卻見得大門從內而開,下一刻從旁邊斜刺裡走出一道淺綠色的身影,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就在她雙目一瞇之際,秦含霜透著幾許凌厲與得意的聲音傳來:「老夫人可答應了?」
「老夫人有話,讓我領你進府敘話。」傳話的小廝臉上微露鄙夷之色,說話的語氣更帶著幾分不屑。秦含霜卻似乎心情極好,只乜了他一眼,便未多作理睬,抬步輕車熟路地向著府內走去,那小廝一見,忙提步跟了上去。
王卉凝心頭一凜,秦含霜早上在大街之上糾纏孫鈞,身上未見異樣,此時竟又來候府見趙氏。她果然始終沒死心,也有本事讓趙氏見她,只從她臉上有著幾分得意的神情,便能猜到她心內又有了如意算盤。王卉凝腳步微滯,遠遠看著,黑紗下的眸光冷寒,眉頭深蹙。
她微一猶疑之際,見那門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準備關上大門,終是快步上前,客氣地道:「我是醫諾醫館的醫者王醫諾,有事求見貴府老夫人,煩請大叔幫忙通報一聲。」
「誰?」門房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面前對著自己客客氣氣說話的竟然就是最近城中瘋傳的「神醫」,兩眼晶亮地盯著王卉凝頭上的黑紗,轉而一臉欣喜,「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大夫?你要求見我們老夫人?」瞧那越發晶亮的眸子,顯然是有些不相信面前的是「神醫」了。
「大叔說笑了,區區小名,只是眾人抬舉罷了。」王卉凝輕輕頷首,說得雲淡風輕。
「那您稍等,我即刻讓人入內為您通稟。」門房語氣甚為客氣,看著王卉凝的眼神也越發熱切。要是他知道面前之人正是他從來也不怎麼瞧在眼裡的王姨娘,不知道會不會一頭撞死在這門板之下。
「不必了。」一道冷漠中又透著幾許異樣的聲音令得王卉凝的身子微微一僵。(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