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軒轅翊進宮辭別皇上皇后等人後,馬車直接沿著宮門前的官道一路往東南方向而行,便是去往吳城的方向,卻是不必再繞進城中的【醫諾千金第十七章心亂章節】。在城外亭中略逗留了片刻,與一眾除了孫鈞外均是出於禮節前來送行的官員打過招呼後,軒轅翊一行才算真正踏上了吳城的征途。
得得的馬蹄聲響在耳畔,軒轅翊輕撩車簾望著京城西面那一片紅牆黃瓦,腦中浮過王卉凝頭戴黑紗帷帽輕抬纖手與人診病的情景,墨黑的眸中漸漸地染上一層失落與黯然。本是離得那樣近,為何沒有與她早點相識?否則又何至於有了如今這般多的顧忌?
凝兒,你那麼聰慧,定然是感覺到了我的用意的吧。請給我半年的時間,讓我擁有跨越那段距離的能力與勇氣吧!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成為眾矢之的。
放下車簾抱胸輕靠在車壁上,軒轅翊緩緩地閉上雙眼,微仰的俊臉上複雜的神情中夾著幾分醒目的堅定。凝兒,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此刻在隔間裡暫無病患打擾的王卉凝,雙手握於身前靜立在窗口,雙目微瞇地望著門前馬路上穿梭的人群,想要輕移自己的注意力,心情卻仍是有些無法平靜。
這個時候,他已辭別了皇上皇后和送行的一眾人等,坐上了回吳城的馬車吧。他既已離開,她所感受到的無論是真是假,都已不重要了,她不必再為面對他時會尷尬、不適而煩惱了。為何。她的心中卻還是亂如一團麻?
王卉凝心情煩亂地將窗子推得更開了一些,驟聞一陣馬蹄聲傳來。緊跟著便見一人一騎闖入視線之中來。雪白健壯撒蹄而奔的馬匹之上,白衣翩然、墨發飛揚、唇抿眸深的,卻正是孫鈞。近一月不見,他冷峻的臉上更多了幾分滄桑與化不開的愁緒,深陷的眼窩使得他看起來比以前又瘦了許多,一對黑眸早已比深潭更幽深,從頭到腳,無一不是冷意乍現,全身彷彿強斂著一股子隨時能將旁人凍僵的寒氣。令觀者不敢靠近。
他這是去與軒轅翊送行的吧?從小的情誼早已使得他們二人情同手足,而軒轅翊。卻能壓下對孫鈞的擔心,幫著她把熙兒的事瞞下來,事實真如他所說嗎?
因著街上的來往行人,白馬的速度並不快,馬上端坐著的孫鈞彷彿感受到了從屋內投在身上許久未曾移開的目光,頭微微一側,冷冽的眸光便掃了過來。直掃得王卉凝心虛地閃了閃身子,竟是忘了自己頭上戴著黑紗帷帽【醫諾千金第十七章心亂章節】。孫鈞即便瞧見也看不清她面容。
下一瞬。孫鈞已將微側的腦袋轉回去,對剛才一轉目掃到的快速閃過一片黑紗仿若未見。自他第一次出征凱旋而歸後,這樣的或含蓄或熾熱的帶著傾慕意味的注視目光多不勝數。當初的王卉凝便是其中之一。唯一令他遺憾的,他的雪兒從來不曾對她露出那種眼神。他這般堅持努力,在雪兒的心中終究不曾佔下一絲一毫的位置嗎?
孫鈞的菱唇煞時抿得更緊了,雙腿微微一緊,白馬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幾分。
「主子,春柳姐姐有事找您?」翠兒撩了簾子入內,微有些詫異王卉凝緊貼在窗下的姿勢,卻沒有多問,只輕聲道。
「嗯。」王卉凝見窗外一人一馬的影子已然消失,輕輕頷了頷首,轉身往後院走去。行在路上,心中卻微微有些訝異。飄雪是個極重主僕規矩的人,若非要事,她是斷然不會勞動自己這個主子親自走到後院來尋她的。
方才踏過通往後院的門檻,王卉凝便見飄雪悄然立在門後靜候著,待她跨過門檻,便將門輕輕合上,阻隔了外面的視線。
「方纔有人來傳信,碧紋說秦含霜已將那支牡丹花形金步搖給了刑部李尚書的侄子。」待到亦步亦趨地隨著王卉凝來到內屋,飄雪便將方纔有人從後院悄悄送進的消息告知王卉凝。
見飄雪只微微一頓,明顯還有後言,王卉凝只輕點了點頭,並沒有接話,下一刻便聽飄雪道:「那李尚書的侄子名喚李勤,乃是李尚書的庶弟所出,長得倒還不差,偏是個好吃懶做流連楚館之人。秦含霜在一條小巷中將簪子交於他,也不知與他說了什麼,倒是說得他雙眸發亮,當即便拿著簪子走了。」
閨閣女子的貼身之物到了風度翩翩的浪蕩公子手上,這其中的深意,卻不簡單啊。覬覦美色,暗生傾慕,讓人偷偷取了來睹物思人?心生愛慕,送物表情,以簪子表達自己的心意?又或是月下盟誓,互贈信物,私定了終生?
只要李勤將簪子露於人前,立時便會讓人浮想聯翩,無論人們如何猜想,對於秦含蕾來說,無疑都名聲不保。胡氏的如意算盤,卻要如何再撥,怕都難以挽回吧?
秦含霜的狠招她親身領受過,無論秦含霜預備讓事件往哪方面發展,她都不會覺得奇怪。更不會對那個自小便愛挑撥事非讓自己吃盡苦頭的秦含蕾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她記仇,卻不睚眥必報,但也不表示她可以任由她們胡作非為。所受的累積到了一定的程度,她若不還回去,對心都對不住,更別說那具永遠失去了的身子。
「據說,明天是李尚書長女的生辰,秦家大少爺和三小姐都會去賀壽。」飄雪輕聲的補充令得王卉凝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明天,李府怕是會演一場好戲。」
一家姐妹到了如此地步,他,無疑是天底下當得最失敗的父親吧!冷笑轉為嘲諷,她墨黑的眸子瞬間凝著一層寒光。當初他哪怕多費一點心思在她們的身上,對胡氏母子幾人少幾分縱容,秦家又何至於到得如此地步?這一切,又豈能慣她!
望著王卉凝迅速沉凝的眸光,飄雪只道她是想起了聯手害她的秦含霜一家。略抿了抿唇,又接著道:「那人還傳了許媽媽的話,候爺已在親自調查府裡新進的那批馬。」接著,她卻是抬眸神色複雜地望了王卉凝一眼,捏著雙手道,「如今一直是趙家小姐幫著候府服侍老夫人並帶著管理內院,瞧她那模樣,似是對候爺還未死心。」
王卉凝隱匿身份在此行醫的事,除了恪王和軒轅翊,並一個柳大富,便只有孫氏最清楚了。孫氏乃是真心相幫,碧紋的父母又在她的莊子上,王卉凝打一開始便沒有想過要瞞著她。臨行前更是交待了姜平夫婦,要她們唯孫氏所用。因著不想讓碧紋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消息的傳遞,也借助的是孫氏暗地裡培植的人手。
「這是好事。」王卉凝只是微閉了閉眸,聲音平靜地道。飄雪抬眸望著她,卻不知道她說的是孫鈞調查馬匹的事還是趙爾冬不死心的事。
******
翌日,秦含霜搬了把破舊的椅子,坐在孫家舊宅院子裡的大樟樹下,半倚在椅背之上,漫不經心地看著天上輕盈飄曳的雲朵。與整座宅子的破舊不同,這棵數十年的老樟樹沒有因著風雨的侵蝕而破爛不堪,反而是茁壯成長,如今儼然一株葉蓋遮掩了大半院子的參天大樹。
大樹之下好乘涼,盛夏之際,坐在此樹之下,卻是比坐在屋內還要涼爽幾分。一直悶在屋內的秦含霜突然搬椅子坐到樹下,這令等著事態進展的碧紋看得有些雲裡霧裡,心頭難免焦急。
她裝瘋賣傻好不容易取得秦含蕾的簪子,又煞費苦心地將之交到李勤的手上,這麼做定然是想誣秦含蕾的名聲。可如今她無事人般地坐在這裡,卻又是怎麼想的?
「怎麼,你已經迫不急待地想看看秦含蕾的窘樣兒了?」秦含霜換了個姿勢,拿眼冷冷地瞟了碧紋一眼,不冷不熱地道。碧紋和她都清楚得很,如今她們主僕二人之所以還在一起,無非是各取所需相互合作罷了,以前的那份主僕情意,卻是早就不復存在了。
見碧紋只是淡淡地掃了自己一眼並未接言,秦含霜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低頭玩弄著未染丹蔻的十指,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放心好了,只要你好好服侍我,我自然會達成你的心願,讓胡氏母子一個個地嘗到苦頭。此刻,秦含蕾那兒怕是已經開始了,只可惜……」
說到此處,她的眸光瞬間冷亮,十指緊握,幾乎要將剛剛才留長點的指甲再次掐斷,從嘴裡冷冷地迸出一句話來:「只可惜我已不再是文遠候夫人,否則這樣的場面豈能錯過!」
碧紋望著她的怒容,心中閃過一陣嘲諷,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冷眼旁觀著。下一刻卻聞她又道:「胡氏,你想攀權附貴讓自己的女兒嫁個好人家,我卻偏不如你所願。等著吧,你兩個寶貝女兒,我都會幫你選好人家的。還有,你的兩個兒子,我也自然會好好照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