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那梁四喜家也不是特別有錢,不過是仗著有個在衙門裡當差的親戚罷了【醫諾千金第十章王爺干涉章節】。除了那些背後有靠山的,我們這些普通人哪個沒少受過他的氣。有一回一位外鄉的老人把面人攤子擺在他家包子鋪斜對角,當即就被他衝出來掀翻了。」人群中也有受過梁四喜氣的人,聽到趙勇這麼一說,也跟著低聲附和道。
「嗯嗯,我還被他打過一次呢。」緊接著又有一道義憤填膺的聲音傳出。
平日裡大家敢怒不敢言,如今見說開了,面前又是一向熱心有名的康王爺,大家都低聲議論起來。
「哼,我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在府衙當差的人,也能縱容出如此刁鑽霸道的親戚來。」軒轅翊原本只是微蹙眉頭卻不失溫和的神情因著趙勇最後的一句話而驟然一變,神色一凜冷哼了一聲。
「王爺請喝茶!」王卉凝從翠兒拿著的茶托上將茶碗取出,親自端到圓桌旁放到軒轅翊面前,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微微緊握的拳頭,藉著彎腰放茶碗之際,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了一句,「王爺也不必太生氣,這世上什麼樣的人沒有?鄰里之間免不得出些這樣霸道蠻橫的,好歹今日經你這一過問,那京城府兆尹怕是不敢怠慢了。」
「你說的是。」王卉凝的低聲勸慰聽得軒轅翊很舒心,緊蹙的眉頭鬆了鬆,隨手端起桌上的茶碗,藉著吹開水中茶沫的間隙對著她道了一句,方才輕輕地抿了一口茶。
醫館中的人見他竟是連看都沒看一眼碗中的茶。完全沒有顧及茶葉的優劣拿起茶碗便喝了起來,以前只是聽說他和氣又熱心。此時更覺得他不拘小節不擺姿態了。
「這些事想必你們的大人都是不知道的,今日你替他聽了這麼多,回去之後應該知道怎麼做吧?」軒轅翊放下茶碗看著眾人投來的或期盼或了然等各種眼神,對著一旁越來越拘謹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的余隊正淡淡地道。
「卑職定然將今日所聽如實地稟報給京兆尹大人,大人也定然會命人如實地查證。為百姓懲惡處奸的。」那余隊正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密,好在緊張之餘,還知道為自己的上司說上幾句好話。
軒轅翊略略地掃了他一眼,滿意地點頭:「那就好。」轉而又對著趙勇母子道,「你們既佔了理。京兆尹大人定然會讓人查證還你們一個公道,不會讓你們家人白白受傷。亦不會讓眾百姓再受欺凌之若的。你們便安心地回去照顧傷者吧,別負了這位醫者一片妙手仁心。」
「民婦(小民)謝過康王爺。」趙勇母子忙又低身跪下,向著軒轅翊磕了一個響頭,直到他揮了揮手方才站起來。有堂堂王爺親自過問,他們也不再懼那京兆尹或是辦事的手下會因收受賄賂循私枉法了。
王卉凝的醫術見識了,受傷的趙二根也被抬出去了,離吃午飯的時間也不遠了,肚子有些餓又沒熱鬧可看的百姓自然如潮水般迅速地退去。柳大富本還想留下再同王卉凝說說兒子的病情。見軒轅翊仍坐在圓桌旁,也只好先行離開了。等到眾人離開,方才逼仄的醫館廳堂頓時亮堂涼爽了許多。
看了一眼還僵立當場不敢離去的余隊正。軒轅翊對著他揮了揮手,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告訴你們大人好好派人在他們二家的鄰里之間詢問實情,切不可因著我而片面斷案。」雖然他有意讓京兆尹過問此事,替那趙二根家討回公道,卻也不能落人一個干涉京城官員辦案的話柄。
看著余隊正重重地點頭後如釋重負地離去,軒轅翊起身狀似打量醫館內的陳設,一邊點頭道:「嗯,你這醫館佈置得很是雅致,特別是牆角的那幾盆花草,若不是這一排藥櫃在這兒擺著,本王幾乎要懷疑這裡是不是醫館了。」
王卉凝見他抬步像是要在醫館內走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打量,提步跟了上去,便聽得他低聲道:「沒想到你這醫館第一天開張就碰到這樣的事。不過,也正因為此事,才更突顯得你的醫術高明。看來,你日後想要閒下來不容易啊。」
一個人的與眾不同的能力,往往都是在大事中展現出來的。越是旁人無法做到的或不敢預估的事被你做到了,便越發突顯得你有能力。眾人看到她連這樣重的傷勢都能醫治,哪裡還有不來就醫的道理。
「王爺取笑了。」王卉凝淺淺地笑了笑,同樣壓低了聲音。她並不指望享受什麼榮華富貴,只盼著這醫館的進益能夠維持她們主僕幾人的生計,達成她自力更生的心願便成了。不過,在一次次地替人解難治病之際,看著那些生命垂危情形危險的人重新站立安康起來,她也會有一種特別的欣慰與成就感。或者,這便是為人醫者自然會產生的職業成就感吧。
「倒是王爺以這種方式來賀我的醫館開張,頗令我意外,心裡也非常地感激。」王卉凝看了一眼姚東和翠兒,見他們一併垂首靜立在門口,便又輕聲道。
翠兒出自恪王府,早已見過軒轅翊。姚東雖說只是阿文送進來的,卻也是通過了阿文的層層考驗,決計是不會將後院的孫雨熙等人的相關情形說出去的。但他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們的對話還是不要讓他聽到的好。
「呵呵,這也是湊巧。」軒轅翊低頭抿唇一笑,兩邊的酒窩又更深了幾分,「我本是打算在外面瞧瞧,聽到百姓談論又正好瞧見余隊正帶著人要進醫館來,便與他一道進來了。」聰慧如她,果然一下就猜出了他來此的真正用意。
「對了,這次是因著送母后回宮【醫諾千金10章節】。我才在京城多待了些日子,再過幾日。我怕是要啟程回南邊的吳城了。你可還有什麼棘手的事兒要辦,你說出來,我讓阿文盡快幫你完成。」軒轅翊彎腰假裝撥弄著廳堂角落裡擺放著的一盆綠竹的葉子,側著頭望向王卉凝,欲透過那層黑紗看到她嬌俏清冷的面容,眼底和心底,更是斂著幾許他以前從未有過的不捨。
他其實很想帶著王卉凝一起回到他的吳城,可是,他明白。以王卉凝的性子,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的。更何況。他的身份……以前,他只覺得自己錯過了她,待到她和離出了候府,他心中是升起過一絲欣喜的。可是,經過這麼多日的反覆思量,以及皇上和皇后他們的言辭,他發現他與她的距離似乎並未因此而靠近,他們之間。似乎始終有一道鴻溝難以跨躍。
「醫館的事阿文已聽了你的吩咐幫我都安排好了。離京前的這幾日,王爺便在京城裡好好放鬆幾日吧。」王卉凝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又道。「對了,那四季圖我已經畫好,讓飄雪偽裝著拿去找人裱了,叫了他們直接送到康王府去,這一二日怕是就要裱好了。」
「這麼快?」軒轅翊臉上綻出一絲笑意,卻無法掩下心頭升起的黯然。
「我說了只是隨意塗鴉,王爺見著了別嫌棄才好。」王卉凝輕笑一聲,軒轅翊卻又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嗯,你這醫館不但雅致,空間也不小,再加上你一手好醫術,倒是這周圍百姓之福。」
「王爺如此盛讚,民婦慚愧不已。但願憑著民婦這手拙術,能為著鄰近的百姓解除些身上的病痛。」王卉凝臉上也自是做出一副客氣謙虛的模樣來。她如今的身份,名為王依諾,乃是一位丈夫身有隱疾兒子年少待養的已婚婦人,自是要自稱一聲民婦。
本來,她是打算擬一個喪夫帶著幼子獨自生活的寡婦的身份的,但或許是因著孫鈞對孫雨熙的那份情意讓她不忍傷害他吧,她最終選擇了這個丈夫患疾只能靠她行醫養活家人的假身份。
「嗯,倒是個不驕不躁之人。」軒轅翊露出幾分滿意欣賞之色,見自己已經把整個醫館都走了一遍重又回到了門口的位置,只得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本王也該回去了。沒想到本王今日偶然來西城走走,倒是見識了一位女中杏林高手。」
一邊說著,便一邊舉步走向醫館外,候在外面的阿文便忙為他掀了候在醫館外的馬車上的簾子。王卉凝領著姚東和翠兒隨在其後送出了醫館之外,軒轅翊彎身鑽入馬車後,卻又掀了簾子,隔著黑紗捕捉到王卉凝那雙清澈而平靜的雙眸。他墨黑的眸中流淌著異樣的光彩,眼角餘光落到王卉凝身後站著的姚東身上時,只得在心裡暗歎了一聲,淡淡地道了一句:「本王瞧著你這麼年輕便有一手好醫術,心中很是讚歎。但所謂醫者父母心,作為醫者,一定要有懸壺濟世之心。只有妙手配上仁心,方才能成為世人讚譽的好醫者。」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了一句生硬的說理。
他雖然一向溫和謙恭,但也時常有不能稱心如意卻又無奈之時,在人前裝模作樣的事情自也沒少幹過。但面對著她,卻要擺出這樣一副疏遠高貴的姿態來,他覺得很不舒服。
「康王爺教誨,實乃至理名言,民婦定當銘記於心,奉為日後行事之準則。」王卉凝半蹲身子對著軒轅翊深深一禮,狀似感激地道。
她雖不知道軒轅翊那一掀簾子是想說什麼,但卻可以明確地知道絕非這句話。她亦知道軒轅翊並不在乎這些虛禮,但她知道這個時候,立在醫館門外,不止有後面姚東的一雙眼睛看著他們,該有的禮道她自是要做出來。否則,先前一番做作的舉止,豈不是白做了?
「嗯,我們回去。」軒轅翊放下了手中的簾子,對著外面淡淡地道了一句。馬車內,他臉上的溫和之色卻逝去了大半,伸手自可以開合的矮榻底下取出一卷畫軸,出神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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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根家因著開了一家生意不錯的糕點鋪子,手頭上還算寬裕,自然不會少了王卉凝的診金。又加上當時趙二根的情形確實凶險,趙勇母子一致認定王卉凝便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更因著有軒轅翊的話讓他們吃了定心丸。待到回家將傷者安頓好了,母子倆換上了乾淨衣服,便提著自家的糕點並診金和謝銀共計三十六兩來到了醫館當中。
這個數字對於富貴人家來說,只是不起眼的小數字,對於這樣的普通百姓來說,自是不少了。並未以救命恩人自居的王卉凝倒並不想收了這全部的銀子,無奈這母子二人竟都是極其倔強之人,不及王卉凝多言,便撂下銀子走人了,做母親的還一個勁地嘀咕著要趕緊去替她求了長生牌位供著。看那架勢,怕也是她無法阻止的。
看著他們急急離去的背影,王卉凝只得搖了搖頭,心裡想著只有日後在趙二根身上多費些心了。便對著翠兒道:「把銀子都收起來吧,日後趙二根一應換藥取藥之事,別再收取他們的銀子便是了。」
「是。」翠兒取過桌上放著的沉甸甸的包袱,臉上綻出喜意,「主子如此妙手,上午那些只在外面觀望的人都趕著來讓主子瞧病了,咱們醫館日後的生意自是不用愁的。」
她說話間,又有一位捂著肚子的老者走了進來求診。她便不再說話,因著銀子數量不少,她只將銀子數量報給姚東入了帳,便直接將銀子拿到了後院叫飄雪收好。
飄雪和紫衣三人雖是藏在後院不能到前面去,工作卻照樣並不輕鬆。除了時刻都要保證一個專人守候在孫雨熙的身旁,另外一個人不只要安排好幾人的生活起居,還得為王卉凝製藥配藥。
此時飄雪便正在院內屋簷下按王卉凝教的法子製作蠟丸,見翠兒拿著一包東西徑直向著自己走來,便微微站直了身子。翠兒一見,忙加快了步子,來到她身旁笑著道:「春柳姐姐,這是主子先前給趙二根治傷他家給的診金,總共三十六兩,姚東那兒已經入了帳,我來交給你收著。」
因著人前叫著不至露餡,王卉凝已給飄雪、紫衣和白芍分別改名為春柳、夏蓮和秋桂。原來的名字,只有進了內屋完全沒有外人的時候,才會喚出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