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王卉凝輕喚了一聲正自發愣神色變幻不定的紫衣,紫衣卻是陡然抬起頭來,溫婉的臉上儘是怒恨,冷顏望著她,「王姨娘找奴婢來有什麼話就直說,奴婢一會兒還要回去照顧小少爺(醫諾千金112章節)。」
她本是因著飄雪的那些話而心中起了漣漪,心裡想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小姐的死另有懸機,她不親自查探如何對得住小姐待她一場。可是此時,想著自己的幻覺會不會是小姐的某種指引,她的心裡就只有恨意。
紫衣臉上的冷色是王卉凝未曾見過的,此時見著,心裡滋味難言,心底更是閃過一絲黯然。她原本是想用這一聲輕喚,喚起紫衣心中對她的懷念,進而讓紫衣對她的身份起疑,卻不想反而將紫衣心中的恨意勾得更甚。
「飄雪,我有些話要對紫衣姑娘說,你到外面替我守著,莫要讓任何人靠近。」王卉凝沒有直接回答紫衣的話,而是抬步走到珠簾邊掀起簾子對著飄雪道。直到飄雪走出屋子,她才重新回到紫衣面前,望了她一眼,輕聲道,「我想先請你看一幅畫。」
「奴婢只是一介下人,看不懂畫作,姨娘還是說正事吧(醫諾千金112章節)。」紫衣掃了桌案上一眼,輕柔的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疏離與隱忍。欣賞畫作只會讓她越發地記起自家小姐,亦越發地記恨面前的女人。
王卉凝看了一眼她眸中隱藏的亮光,輕歎一聲,走上前將桌案上的畫紙拿起來,紫衣一眼掃到,神情卻是猛然一僵。快步走上前緊緊地盯視著畫作中的清瘦人兒,半晌,聲音微顫地吐出幾個字來:「王姨娘是從哪裡看到我家小姐作的這幅畫像的?」
這畫上所立,正是數年前的她。當時大小姐一時興起,專門為她作了一幅畫像。然那幅畫作她一直珍藏著,除了當時在場的幾個人,她從未給外人看過。便是她因著思念自家小姐,偶爾會將畫作拿出來看上幾眼,那也只是在半夜無人時,從沒有旁人在側。王卉凝才回來不說。便是凝香閣與清月閣也隔得極遠,她是怎麼知道這幅畫像,又臨摹得如此相像的?
王卉凝卻並不作聲,將畫紙重新放回桌上,提起筆,蘸墨後默然地在畫上之人頭頂著的雙丫髻上輕描幾筆,兩支盛放的梅花便如從髮髻間開出來的一般。
紫衣心中的驚疑越來越甚,看著王卉凝的目光中盛滿了審視。王卉凝卻只是淺淺地笑著。鶯啼般的聲音緩緩從唇間溢出:「其他的丫環都有自家小姐賞下的絹花、簪子可戴,你家小姐無能,卻只能讓你們待到梅花開時,折下幾支簪在發間。」
「不,能遇上一個待我們如親姐妹的主子,是我和紫蘭此生最大的榮幸。」紫衣的眼眶瞬間濕潤。眸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盡數流出,有那麼一瞬幾乎要以為站在面前的正是自家的小姐,很想衝過去抱住王卉凝。輕喚一聲「大小姐」。
然當她看著王卉凝的容貌時,所有的幻想都幻滅了。理智回復過來,「你……這話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話正是那一日她簪上梅花時大小姐對自己說的。王卉凝卻又是從哪裡聽來的?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為何她會覺得她們說話的神情和腔調都那麼相似,她到底是怎麼了?
「紫衣,我……」王卉凝的眼眶同樣發紅,眸底亦有淚光閃動,顫抖著雙唇喚了紫衣一聲,卻被她肅然打斷,「不,你休想借這些話讓我們消除對你的恨意,或是讓我不顧大小姐十年的情意與你同流合污(醫諾千金112章節)。」
是了,王卉凝如此做,便如當初害大小姐一般,是處心積慮地妄圖借這些話將自己拉攏,或是與她一起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莫不是她方才才在老夫人和候爺面前誇下海口要將她的冤屈洗清,此時便想拉著自己為她作假證?
「同流合污?」王卉凝淒然一笑,望著紫衣的目光令紫衣沒來由地一陣心疼,「秦含雪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如此待她,實不枉她當初將你從人販子手上救下一場。」
「你……」王卉凝的這句話,便如施了一個定身術,將紫衣整個人都震住了,兩眼直直地望著她,唇角顫抖臉上的肉都微顫著,面上的冷肅之情一時竟不知道該轉換成什麼。
難道,竟是自家小姐還魂了?若說大小姐為她作的那幅畫見到的人極少,當年她從人販子手上被大小姐買來的事,整個秦府裡除了大小姐,再沒有旁人知曉。只因當初她在人販子手上受盡苦楚,小小年紀便遭到凌辱,那時只要談到人販子三字,她便會驚恐至極,整個人會禁不住地顫抖瑟縮起來。所以當時大小姐將她帶回府時,只說是自己在街上看中了買來的丫環,為了將她留下,更是與老爺大鬧了一場。
可是,還魂一事只有戲文裡才有,這世上哪個死了不是只餘下一具枯骨,又有誰真的還能藉著別人的身子再活一世。縱然當初大小姐死時,她也曾傻傻地期盼著躺在那兒的大小姐能睜開眼睛爬起來,卻終究只是她的奢望罷了。
「如果我說我便是你那死去的小姐,你會相信嗎?」王卉凝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酸楚與眸中要溢出的淚水,再次睜開眼時,墨黑的眸中帶著的是滿滿的期盼。
她一直都堅信紫衣對她的情意,堅信不管時事如何變遷,紫衣對她的情意永遠不會變(醫諾千金112章節)。因為如此,她才會決定將自己借王姨娘的身體還魂之事,告訴紫衣。
「小姐!」紫衣再次淚眼朦朧,心中既喜且驚,幾乎就要撲上前將王卉凝抱住了,下一瞬卻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前撲的動作一頓,遲疑而審視地望著王卉凝,「你可還記得奴婢當初被燙的痕跡是在左臂上還是右臂上?」
說完,兩眼一瞬不瞬地盯著王卉凝,眸中既有戒備又有期盼。她既害怕這一切是王卉凝設的騙局,利用她對自家小姐的感情誘騙她作假證。同時又希望王卉凝說的是真的,只要她的小姐還活著,莫說是換了一具身子,便是只剩一具殘體,她亦會激動不已。
王卉凝斂神看著紫衣,心中讚歎著她的謹慎與聰慧,下一瞬,對著她燦然一笑,輕聲道:「你的雙臂倒還算光滑,只那可惡的人販子曾將一整壺熱水放在了你的右腳上,致使你的右腳背上至今仍留著一大攤疤痕。」
紫衣果然不愧是紫衣,明明心裡激動得緊,卻還能如此冷靜,同時還挖下這樣一個極容易誤導旁人的陷阱。只可恨秦含霜的身份和偽裝蒙蔽了她的雙眼,竟讓她完完全全地相信了她。
「小姐,你真是我的大小姐。」紫衣心中的欣喜與激動無可名狀,猛撲上前緊緊地摟住王卉凝低聲地抽泣著,「老天憐見,竟讓奴婢此生還有機會再見著你。」
是了,這是她的大小姐無疑了。從小因著怕人問起,那處疤痕便是一直與她住在一塊的紫蘭也未曾看見過,這個疤痕只有她家小姐才知道。
「小姐,奴婢不忠,奴婢對不住您!」紫衣突然身子一沉,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抬頭望著王卉凝,臉上全是罪惡感,「奴婢不但獨自苟且偷生,還一再地對您不敬。」
若不是因著放不下小少爺,便是聽到自家小姐落水身亡的那一刻,她就要以身殉主了。原本以為只有死後到得地下,才能向小姐懺悔,卻不想老天竟讓她夢想成真,小姐真的又活過來了。
可她都對自家小姐做了什麼?不但故意對紫蘭打主子的行為不及時阻止,便是她自己,方才亦是對小姐一番冷言冷語啊(醫諾千金112章節)。
「不,紫衣,以身殉主是愚忠,你若是也像他們一樣,只會讓我痛心,讓我更放心不下熙兒。」王卉凝一把將紫衣拉起,面色沉凝地望著她,「若不是有你,我如何能在柳家莊待到現在,怕是早已因著心憂熙兒的安危而成疾了。」
縱然她安心待在莊上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聽著了秦含霜的打算,亦同樣因為放心有紫衣在熙兒的身側,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不,二小姐將小少爺視如己出,將小少爺帶得極好,是奴婢貪生怕死。」紫衣流著淚搖著頭。
「視如己出?」王卉凝出乎紫衣意料的冷哼了一聲,眸中迸發出濃濃的恨意,直看得紫衣不明所以,驚愕不已,搖了搖她,「小姐,我說的是二小姐啊,是您一手帶大的二小姐啊。」
小姐以前最疼的便是二小姐,甚至願意為了她犧牲自己的一切,為何此刻會露出如此仇視的目光?
「你真的以為是曾經的王姨娘將我推入湖中的嗎?」王卉凝壓下心中的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望著紫衣,「曾經的王姨娘性子和善,怎麼可能將我推入湖中?她亦是受害者,若不是因著被誣心中積鬱成積種下病根,後又因著被趕到柳家莊病情加重,被自己的貼身丫環一劑藥送了性命,如何會讓我得以重生。」
「那……可二小姐拿出的那些證據……」紫衣驚詫之餘一邊說著又一邊想到王卉凝的反應,不由得面色一變,心往下一沉,顫抖著聲音對著王卉凝道,「難道……竟是二小姐她……?
不,不可能,她和大小姐可是唯一的嫡親姐妹啊。若不是有大小姐在,她早已不知被府裡的夫人害成了什麼樣,哪裡還能有今日。她從小乖巧懂事啊,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