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沉吟半晌,眸中的光芒閃了幾閃,方道:「那送信之人只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聽說姜媽媽已托他今日便帶了張平家的回京中府裡去。至於粉荷,」
飄雪話音一頓,眉頭緊蹙:「她聽完後似是有些煩燥與氣憤,返回的時候一直低著頭想事情,時不時地便緊皺著眉頭。」
「煩燥與氣憤?」王卉凝眉頭緊了緊,心中有些疑惑。
府中除了秦含霜,沒有誰更想王姨娘死。一切都如她所猜測,粉荷已與秦含霜結成同盟。既是如此,不管秦含霜讓她做什麼,粉荷都應該遵從才行,其中一定包含了她所想要的東西,卻又為何會在聽到傳來的消息後感到煩燥與氣憤呢?
難道,是秦含霜的要求太過分?抑或是秦含霜出爾反爾?
不可能,王卉凝在心裡果斷地否定著。秦含霜是個善於隱忍之人,眼看著事情尚未辦妥,她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爾反爾呢?若說目前這個世上還有誰能阻了她成為文遠候夫人,便只有死而復生的王卉凝了。
乍然一聽她王卉凝懷孕了,本就起了殺機的秦含霜怎麼可能罷手。所以,她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與粉荷翻臉。那麼,又是什麼消息會令粉荷氣憤與煩燥呢?
想到秦含霜的謹慎,王卉凝略有所獲。或許,秦含霜讓人帶來的,只是一句什麼隱晦的話,真正除去自己的法子,還得粉荷看著辦?而那個車伕,莫不是她算準了莊中的情況,特意來接張平家的?
瞇著眼睛看著池中央隨風波動的水面,王卉凝緩步往前踏了一步,強壓下心中的忐忑,她清脆的聲音比黃鸝鳥兒歌唱還好聽幾分:「那便讓我們幫幫她吧。」
一旁的飄雪卻聽出了那清脆話語背後如冰雪一般的寒意,神情冷然地點頭:「姨娘打算如何做?」
王卉凝略一沉吟,面容平靜地道:「藥箱裡有好幾味都是可墮胎的藥,接下來幾日粉荷必不會再去姜媽媽那裡了,就由她來侍候我吧。」
飄雪心中一凜,迅速地搖了搖頭:「姨娘豈可將自己置於如此危險境地,還是另想他法吧。」
王卉凝卻是微微一笑:「人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冒些險,又如何能讓她顯出醜惡面目來。況且,」略頓了頓,她眸中現出幾分堅定之色來,「她身邊若是還有能置我於死地的毒物的話,上次好不容易尋了個機會,便不會只給我一杯清茶。」
她身子漸好,即便不能立即回到候府去,也總得開始謀劃。再沒有時間一直同粉荷耗著了,早解決早完事,也早少幾分危險。
「隆冬的景致實是太蕭瑟了些,看得人憑添幾分憂愁。回吧。」站在離池邊十幾步之處,王卉凝終是沒能克服心中的恐懼再往前踏上幾步,在心中輕歎了一聲後,轉身對著仍有些遲疑想要勸說她的飄雪道。
二人緩步穿過半圓形拱門進入所居小院,白芍和藍月正將王卉凝床榻之上的被褥抱出來曬在院中。見著二人進來,白芍歡歡喜喜地笑著喚了王卉凝一聲,張平家的離去,對她來說倒反而是好事,因此心裡便也沒有太大的感受。藍月則是驚恐地低了頭,聲音如小貓叫喚。
王卉凝自覺沒必要去糾正藍月對自己的看法,便也由著她對自己做出的反應。略略地點了點頭,便隨著飄雪回了屋子。
飄雪則徑直從藥箱裡取了藥來,就著王卉凝的手腕輕輕地塗著:「上次燙傷倒是恢復得不錯,這回怕是少不得要留下些淺淺的疤痕了。」
「人無完人,誰一生當中又能沒個磕磕碰碰的,留下疤痕便留下疤痕吧。」王卉凝倒是不十分在意,想必張平家的回到候府裡去也得不到什麼便宜,也算是受到了懲罰。
用塗好藥的手拿起榻上的《絕密醫經》,王卉凝翻好後便換了另一隻手遞到飄雪面前,「這痂都快掉了,擦完這回便不用擦了。這藥癒合傷口甚為有效,留著總歸有用。」
雖然姜媽媽對她已是比以前用心慇勤多了,自小夏子一事還往她屋裡送了不少藥。但她的身子一直在調養,有些藥還得自己掏錢買,況莊院裡的下人也都是勢利的,平時要他們幫個忙,飄雪也少不得要打點一番。
來莊子上一月有餘,她妝奩裡除了那支彩蝶戲花的金步搖,僅有的兩三樣首飾,已經只剩下一支稍微值些錢的金簪子了。眼看著明日便是除夕,爾後又是新的一年,該花錢的地方卻是越來越多。
而老夫人怕是已經打算徹底將她棄於此處了,否則,姜平不會回來後根本不曾向她提起府中之事。再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山窮水盡了,更別說將來回候府找人幫忙還得花銀子呢。飄雪已是十分節省,能不用錢的地方堅決不用,可饒是如此,也撐不了太久。
自打決定學醫後,一直有個想法盤旋在王卉凝的腦海裡,卻因種種原因,始終只是個雛形。見識到《絕密醫經》的神奇後,王卉凝腦中的想法堅定了些,今日對姜平的一番診治,又更讓她添了許多信心。
如今的醫者,已不像以前是個低賤的行業。如今她即便是作為文遠候的側室,為人診個病,也只能算是救病治人,並不會因此而丟了候府的臉面。
因此,她覺得,若是能替柳家莊的人看看病,倒也能獲得一份收入。只是……
抬頭看了一眼正拿著藥放回藥箱的飄雪,王卉凝嘴唇動了動,還是壓下了要出口的話。
飄雪一向維護她,怕是不會輕易由著她在外面拋頭露面。目前還有粉荷要處理,此事便留著日後再議吧。況且,經上次小夏子之事後,她會醫之事已略略在柳家莊傳開了,此次她再把姜平的病治好,少不得關鍵時候會有人來找她看病的。到那時,藉著病人之口要說服飄雪總歸要容易一些。
低頭把醫書翻到針灸一篇,她便又細細地看著。這段日子天天看著《絕密醫經》,越往後,她覺得學得越快。先前的切脈診病,看得詳實緩慢些,等到後面的藥材識別、縫合之法竟是只需粗粗一掠,便能深有所悟。
為了證實自己,她也曾閉著眼睛去聞藥箱裡的藥材,除了能識出單獨的不曾製作的藥材來,竟連藥瓶裡已經混合配製在一起的藥也能識出大半的成分來,實令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驚。
而先前,看著小夏子額頭上的蜈蚣一般的針腳,她竟一下就看出飄雪縫合之術的優劣來。針腳勻稱,卻不夠整齊,且有兩針下手過重,影響傷口的癒合。最為關鍵的是,她如此縫合不能使留下的疤痕最淺。
翻看著手中的醫書,王卉凝不過才覺得過了一會兒,飄雪便端了午飯進來。堪堪放下手中的碗筷,便又見姜媽媽親來請了她去看看姜平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