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妝本來曾經寄希望於周扶揚身上,但自從此前兩人不歡而散後,她對周扶揚僅存的一點念想也冷淡了下來。
而就在她被那兩個壯漢架著扔進鐵鍋中時,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或許40度的溫度並不會對她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但是她整個身體撞擊在鍋底的後果卻是不容忽視的。
一霎時間,她的臉色驟然變白,一顆心急劇下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沒想到她一番謀劃,竟如此功虧一簣!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整個身子快要沉下鍋底之時,只聽得呼啦一聲,先是鍋底的燃燒著的柴禾被人以掌力悉數揮出,辟里啪啦不分方向四下迸散開去,驚得守在旁邊的甚至遠一些看熱鬧的人們紛紛躲避不及;再來就是嘩啦一聲,一道繩索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纏住了林湘妝剛沒入醋液中的腰身,隨即以沖天之勢迅速破水而出!
林湘妝隨著繩索的行進方向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耳邊只有呼呼的聲響,在地心引力的強烈作用下,她以極快的速度又迅速墜落下來。她還來不及思考,下一秒鐘,她只覺得渾身一涼,卻是被一匹用冷水浸過的藍布裹住,然後穩穩地停在某人強壯的臂彎之中。
短暫的頭暈眼花後,她定了定神,這才看清楚抱著自己的卻是周扶揚。他一向優雅瀟灑的氣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懊悔與恐懼的表情。
「你有沒有事?」他緊張兮兮地盯著她的臉,焦急不已地說道:「對不起我……」
「咻」的一聲,某個物事以極快的速度破空而來,打斷了他未完的話。他迅速移形換位,險險地避開這突然的襲擊。
不用猜,自然是那位著黑衣覆面紗的朋友報到來了。
「大膽賊人!」四面護衛立即刀劍出鞘,紛紛向那位不速之客蜂湧而上,迅速朝大廳方向靠攏。每個人心裡都暗自捏了一把汗。今日是經過周密佈署且戒備森嚴,到底這人是怎麼突破眾人的重重防線而悄無聲息地闖進來的?
「放開我,你這淫賊!」周扶弱咬牙切齒地喝斥道。那個始終黑衣黑面紗的朋友神出鬼沒般現身出來,同時一把涼意森森的長劍便架在了她頸項間。
「啪」的一聲,黑衣人出手如迅雷,一記響亮的耳光已經落在了她細膩如瓷的臉蛋上。
早已嚇得簌簌發抖的丫環們再度驚聲尖叫起來。
「長得不怎麼樣就算了,說話還這麼難聽!」黑衣人涼涼地說道,一面還煞有介事地對著手吹了吹。
周扶弱氣得一張俏臉發白,胸前劇烈起伏著。她自平生負美貌,這傢伙居然說她長得不怎麼樣,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哥!」周扶弱幾時受過如此委屈,眼中早已波光漣漣。雖然對兄長出手解救林湘妝甚為不解,但現在也不是質問的時候,她平素的驕傲與高貴此時早已蕩然無存,只能無助地看向兄長。
主辱僕恥,眾護衛個個都怒髮衝冠,將黑衣人與人質周扶弱團團圍在一起,每個人都作出攻擊的姿勢,只不過投鼠忌器,也沒人敢輕舉妄動。
「大膽狂徒,還不快快放開我家小姐?」
「淫賊,你已經被我們包圍,趕快放了我家小姐,留你一個全屍!」
「無恥匪類……」
各種叫罵、恐嚇與勸降聲此起彼伏,充斥著整個大廳。
周扶揚已經將林湘妝放下地來,他臉上並不形於色,但平素深邃不可捉摸的雙眼中,卻有一小團火焰跳躍著。很顯然,此人一而再地挑戰他的自信,如今扶弱不但落入他手,還受此羞辱。新怨舊恨,無一樁不強烈地摧毀著他強大的意志。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一步步朝大廳走了過去。今日之事若不完美解決,他將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黑衣人也挾持著周扶弱慢慢向外面走來,眾護衛一邊喝罵一邊後退,曾有人試圖向他進攻,他直接將周扶弱推向那人的劍尖,嚇得那人趕緊收劍不迭,差點還傷到旁邊的同伴。
周扶揚站在大廳前的台階下,黑衣人就挾持著周扶弱在大廳門口與之對峙。
「放了我妹妹!」周扶揚極力壓抑著胸腔中的怒火,盡量保持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態,無比輕蔑地說道:「是英雄好漢就跟我一對一地打,只要你贏了我,你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答應。反之……」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微瞇起雙眼,這是他發出的危險訊號,那表示絕不會讓你好過的。
「哧!」黑衣人冷笑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道:「少在這裡裝正人君子了!你明知道我受了傷,怎麼打都是我吃虧……」
「我可以只用一隻手!」周扶揚信誓旦旦道。
「我不想和你囉嗦!」黑衣人卻並不領情,直截了當地說:「要說一對一,我就跟你一對一。只要你放了林姑娘,我就歸還令妹,再公平不過!」
周扶揚如今騎虎難下。要論雙方力量的話,自然是己方佔據相當優勢,但他太過疼惜妹妹,生怕她受到一點點傷害。然而要按照黑衣人所說的去做,那他顏面何存,將來在下人面前,還有何威信可言?!
黑衣人見周扶揚並不言語,還當他是默許自己的提議。他看向周扶揚身後不遠處的林湘妝,難掩語氣中的興奮之色,大聲喊道:「林姑娘,快過來!」
林湘妝怔怔地看著黑衣人,又看了看背對著自己的周扶揚,一時竟然猶豫不決。不錯,在昨晚之前,她確實對他心懷期待,也將黑衣人當成自己唯一的出路和希望。但當她得知他曾手段殘忍地對付周扶弱的寵物時,對於她這樣特別愛惜小動物的人來講真是無法原諒,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選擇接受周扶弱的懲罰的。
但是,他為自己受了傷,還不顧性命拚力來救她,雖然這份情意並不是針對她本人來的,但她感同身受,要是她拒絕,那他所有的付出不都沒有意義了嗎?再說,這也正是她離開周府的最佳時機,以後她可以再和黑衣人說清楚,各走各路。
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