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紫縷對於玲瓏到香寮的原因並不是很執著,問過一次,滿足了好奇心以後就不太在意了。
珠璣不知從哪裡聽到也跑來找玲瓏打聽,玲瓏原樣吧說給紫縷的話說給她聽,結果她聽了丟了個眼白給玲瓏,道:「我就說嘛,看你那樣子也不像與別個有什麼不同的,哪能到主子跟前伺候。」
玲瓏無奈,她像是真惱上玲瓏了,連睡覺時也要故意背對著她,玲瓏不懂那些制胭脂花粉的工序,剛開始學難免笨拙些,每當她犯下些低級錯誤或學得太慢時,珠璣就愛在旁邊冷嘲熱諷,嘲笑玲瓏笨什麼的。
女子多用米粉為妝,因此玲瓏也從米粉開始學做起。香寮中只備粱米和粟米磨粉,其他的嫌粗且雜,不僅惠妃,漪瀾殿裡的宮女們也是不愛用的。米粉聽起來只是用米磨成敷面的粉這樣簡單,其實製作工序繁複得很。
首先米要精挑純一的顏色,不能摻有雜色,挑選好以後反覆淘洗,直淘到洗出來的水清而無雜才行。淘乾淨後,把米放到冷水裡侵泡。
不同的季節侵泡的時間長短也不同,冬季寒冷不易發酵,要泡六十天,玲瓏到香寮時還是冬天,見到的都是別人先前泡好的。
米泡久了味道不太好聞,酸酸臭臭的。侵泡的時日夠了,就可以把米舀出來,放到酒中淘洗,這樣做是為了把那股酸味洗去,也要來來回回洗好幾遍。等米的味道恢復清新了,才可以開始研磨。
經過長時間浸泡的米要磨成粉並不難,其實稍微用力一捏,米粒就能碎成粉了。但接下來的工序並不只是磨粉這麼簡單。要把這些米活著水細細地磨成米漿,磨好的米漿倒絹布上濾過另存。被濾在絹布上的粉末要從新再磨,重複之前的工序。
收集好的米漿再次加清水,用木棒用力翻攪米湯,然後將混合的米漿倒入器皿中存放沉澱,在整個過程中要盡量保持米漿乾淨不沾染灰塵。等米粉漸漸沉澱下去,分出下粉上水兩部分時,要用勺子把上面的水舀出去倒掉,不能傾到,只能舀出去。直到只見一層米粉。
這時候的米粉還是濕的,又要想辦法把這些濕粉弄乾。一般是拿來幾層棉布,布裡兜著米糠和草木灰,疊出兩三層,由兩個宮女一人扯著一邊,輕輕地搭到米粉上拭,把水吸走,手上的布和灰濕一次就要換一次。不知要換多少次才能把水吸乾。
陰乾的米漿會凝成粉餅,粉餅外圍的粉雖然白,但是較粗且沒有光澤,要用刀子削去,餘下中間的又細又白又滑的就是粉英了。
最後把粉英切碎,選個無風的日子,在篩子裡鋪上布,放上切好的粉英出去曬乾,然後揉成粉末裝到粉盒裡,最最簡單常見的米粉就做成了。
這些都是比較規矩的製作方法,惠妃經常會有些創新,加入或刪減某些工序,做些實驗,另當別論。米粉是做其他一些香粉的基礎材料,其工藝之繁瑣複雜,讓玲瓏還保留著現代記憶習慣機器生產速成品的靈魂受了不小的衝擊,一樣樣默默記住這些方法,只恨沒有紙筆給她做筆記再拿回去複習。
還好這些工序都是大家分工完成的。工作這樣複雜,難怪香寮光干雜活的宮女就要二十個,聽朱姑姑說還準備再添幾個人。
滿月後小公主終於有了名字,天家姓顧,小公主取名綺,還沒封號,不過有貴妃在小公主以後絕對不會缺封號的。取了名後惠妃和九皇子就喚她綺娘或阿綺,當然寶寶還作為暱稱保留用著。
新年後玲瓏就滿十五了,十五是虛歲,按現代的算法她也才十四,不過她從進宮開始就算的是虛歲,因此開春尚儀局為宮女們集體舉行及笄禮時也通知到她。
凡是在今年滿十五的宮女,都在尚儀局選定的一個日子舉行及笄禮。禮前尚服局會給每個要及笄的宮女送來一套新衣,還有一支簪子。新衣有幾種款式花色可以選擇,當然不能花得太出格,髮簪也是,這些都是定列,當然如果誰有自己喜歡的髮簪也可以用自備的。
玲瓏為自己選了身粉色印花的窄袖短襦,配淺香川素面高腰綢裙。素了點,可她自己挺喜歡,難得自己為自己選身衣服,怎麼高興怎麼來吧。至於髮簪,玲瓏拿出攏香給她的珊瑚簪子看了看,又收回盒子裡。她從尚服局送來的樣式中選了一支木柄琉璃小花簪,作為她及笄禮戴在頭上的簪子。玲瓏很少考慮怎麼打扮自己,偶爾有這麼一次為自己選衣衫首飾,還是很開心的。
白檀聽說她及笄,給她送了一盒上回沒來得及送的迎蝶粉,還教她怎麼敷粉抹胭脂,讓她及笄那日一定要好好上了妝再去。
鏡子裡的玲瓏進過白檀細細描畫,膚白唇紅,原來有些肥嘟嘟的臉頰經了這些天的事,似乎有些消瘦。穿過來後玲瓏就不大愛看鏡子,水裡的倒影也不愛看,總覺得不是自己怪怪的,如今不知怎麼的,那種違和感好像變少了,也許她已經習慣了鏡子裡這張屬於自己的臉。
漪瀾殿中還有幾個小宮女也是同年滿十五歲,那日大早沐浴罷,由一位漪瀾殿姑姑領著一同去尚儀局,在尚儀局東廊一間大屋子裡,舉行及笄禮。
主持及笄禮的是尚儀大人,負責梳髮簪發的是尚儀局的姑姑和年紀大些的宮女,她們這些即將成年的宮女們,排跪在地上,禮畢再向尚儀大人及四周充當賓客的各處宮人行禮。
玲瓏和大家一起起身向南行禮時,發現杏花竟就站在她不遠的地方,因為轉向的緣故,杏花也看見了她。
對了,杏花和她同歲的,玲瓏及笄杏花也及笄了。一年多不見,杏花長高了不少,樣子也比從前出挑了,她穿著新衣,頭上簪著和玲瓏一個樣式的髮簪。
兩人眼中俱是激動和驚訝,但禮不可停,只能用眼光悄悄的注視對方。
那時司衣房出事杏花就為她擔心得不得了,現在攏香過世了,杏花若得到消息,一定還會很擔心的。
從前還能找機會傳話去報平安,現在卻是見了面連話都不能說上一句。禮罷姑姑領她們出去,漪瀾殿和尚服局方向不同,兩人各自被姑姑領著離開,玲瓏走在隊伍最後門,漸漸行遠的杏花也回頭看她。
「我很好,不要擔心。」玲瓏用口型對杏花講,希望她看懂了。然後兩隊人越分越遠。
走在回漪瀾殿的路上,玲瓏仍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杏花、福夏、冬梅和素蓮,已經很久沒見過了。這一年對自己的經歷有些坎坷,不知他們過得怎麼樣,只希望他們在司衣房裡,一直過著像從前一樣的生活。這次和杏花碰面只能遙遙相望,下一次見面不知又是什麼時候。
忽而額上有一絲涼涼的觸感,打斷玲瓏思緒,她伸手一撫,掌心多了一瓣桃花瓣,還帶著露水,難怪涼涼的,原來她們路過一處矮牆,牆後是樹樹桃枝越牆而出,不知哪一枝上一朵早開的桃花,開到極致花瓣落下,飄了一片到玲瓏頭上。
她伸手拍拍頭髮,確定頭上不再有花瓣了,低頭看躺在自己掌心的這一片,又是一年春了。
孟春祈谷,是祈求上蒼保佑風調雨順穀物豐收的大祭典,本該由皇帝親自主持,不知皇帝是否因為去年年末那場骨肉相爭中極其傷身,或又是連喪兩子讓他悲痛難已,新年後皇帝的身子就有些不大好,至臨近舉行祈谷大典的日子,還是沒什麼大起色。
因此黃帝決定在眾位皇子中選一人替他主持祈谷大典。
此消息一出朝堂內廷又浸入喧囂,祈谷大典自古就由天子親自主持,皇帝要選一位皇子代替,選在兩位皇子先後去世這樣的時機,其目的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皇帝是兩子喪去心灰意冷不願理朝政,還是有意在眾皇子中選一儲君人選培養,不管是朝臣還是宮妃們,都猜不准。
眼下幾位皇子中,年紀較大的,只剩下三皇子和九皇子,貴妃的的十五皇子衛王,勉強算大吧,因為他下面的幾個弟弟的要麼未開蒙,要麼就還在乳娘懷裡吃奶。
一直病怏怏足不出戶的三皇子,今年春天身體卻見好起來,不但能出門,還時時能去給皇帝請安,侍奉在皇帝病榻前。
三皇子,九皇子和十五皇子,都是主持大典的人選之一,朝堂上大臣爭論不休,最後九皇子以長幼有序,以長為尊為由,上書請皇帝選三皇子為替代人,自己為幼,不願與兄長爭。
九皇子都不爭了,衛王自然也不好爭,形勢一邊倒向三皇子,於是皇帝最後決定由三皇子代替自己去祈谷。
漪瀾殿中,對於兒子去不去主持大典,惠妃是不大在意的,漪瀾殿外面的紛爭打攪不到惠妃每日研製胭脂花粉的興致,從前在雲絮齋裡,玲瓏感覺也挺遠離紛爭的,不過明顯和漪瀾殿不同,雲絮齋的平淡是攏香維持的結果,而漪瀾殿裡外都透著波瀾不驚的穩重。
惠妃閒空之餘,招來九皇子的貼身侍婢澤蘭,詢問九皇子一應生活起居,事無鉅細樣樣過問,澤蘭早年也是惠妃跟前的宮女,後來才派給九皇子,讓她去側殿照顧皇子起居。
玲瓏偷偷抬眼瞧了瞧,朱紅唇柳葉眉,澤蘭果真也是個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