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梅香坐在書桌邊,一手托著下巴撐著腦袋,一手拿著筆,桌面上鋪著一張白紙。因為主人在望著燭火發呆,完全沒有察覺到手中的毛筆沒有放好,墨汁落在整潔的紙面上,散落成兩滴墨點。
白天從宮裡出來,從皇后試探的話語中,梅香敏感地察覺到她似乎在打寶親王的主意,是以梅香才想到給寶親王寫信提醒他注意。
但是,梅香提起筆來後卻不知道該怎麼寫這封信,很明顯在皇后眼裡寶親王的弱點就是梅香。
良久,梅香心中歎息了一聲放下了筆,旁邊坐在燈下做針線的胡嬤嬤看過來,瞧著梅香有些蒼白的臉色,一陣心疼,「公主,早點休息吧。」
梅香微微點了點頭,外間的明月聽到動靜,進來收拾桌子。
梅香看了一眼胡嬤嬤手裡的針線,「嬤嬤,以後晚上不要做針線了,傷眼睛,咱們又缺這些,留著白日慢慢做好了。」
「這是公主的小衣,就剩下幾針了,」胡嬤嬤說著手上動作加快,幾針過去收線撤針,她拿起衣裳抖了抖對著梅香比了比大小,「公主這幾年身形長得快,去年的裡衣今年都不合穿了。」
「那也不著急地,又不是今晚就要穿,」梅香從胡嬤嬤手上拿過小衣,交給明月去清洗。
明月退了出去,胡嬤嬤服侍梅香就寢。
梅香鑽進暖和的被窩閉上眼睛。胡嬤嬤放下床帳,把燈燭拿去了外間。
迷濛之間。梅香似乎聽到胡嬤嬤在外面歎息了一聲,今天她從皇宮出來後心情一直不好。胡嬤嬤她們定是有所察覺。
次日去給長樂侯夫人請過安,褚紅襄跟著梅香到梅苑玩耍。
「梅姐姐,我最近學了新曲子,彈給你聽啊?」
之前梅香離府,只剩了褚紅襄一個人,無聊之下她弄了把琴來玩。沒想到就這麼喜愛上了彈琴。褚紅襄的性子跳脫愛現,不僅自己喜歡彈琴,還喜歡拉著別人聽她彈琴。這不,剛學了曲子。就要讓梅香品評。
「好吧,我就聽聽看你這些日子學得有沒有進步,」梅香無奈笑著說,「我可醜話說在前頭,若你彈得不好聽,可是要讓人拿掃帚把你趕出去,省得大家被你污了耳朵。」
褚紅襄哎呀叫著讓丫環去取她的琴過來,又瞧了瞧梅香屋子裡的佈置,皺著眉說道,「梅姐姐。你這屋裡愈發不像女子閨房了,除了棋桌就是牆上那把劍,你也該弄些琴啊書啊畫啊,就算平時不用,放在那裡也顯得雅氣麼。」
梅香訝然,「你小時候可是大大咧咧,別人一說起琴棋書畫你就頭疼,怎麼突然愛好風雅了?」
褚紅襄有些失落地歎了口氣,「還不是你們都不陪我。如今夫人出府也只帶我一個人,弄得我不得不同其他府的小姐們打交道,她們說來說去也都是這些話題,我若不學她們附庸風雅,那就只能被她們孤立了……」
褚紅襄年紀比梅香小了四歲,與薛碧兒和錢珠玉相差更大,以前姐妹們都在府裡時大家在一起方便一些,薛錢二人成親後,褚紅襄與她們來往就不太方便了。就連住在同一個府邸的薛碧兒,她們也不常在一起了。再加上梅香又是失蹤又是「養病」,剩下褚紅襄一個人難免孤單了一些。
梅香拍了拍褚紅襄的肩膀,勸道,「你未必一定要去投她們所好,覺得脾性相投就交往,覺得不合沒必要非要結交她們,若是你覺得悶了,過幾天我帶你去溫泉莊子住幾日,正好京裡天氣也冷了,夫人出門應酬也少。」
褚紅襄眼睛一亮,「好啊,還是溫泉莊子那邊好玩,比在京城有趣多了,」說到這裡褚紅襄眼神微微暗了一暗,「可惜現在只有我們兩個能去了,薛姐姐和錢姐姐她們都走不開,不像小時候人多熱鬧了。」
梅香聞言也是心生感歎,女孩子長大了終是要嫁人,結了婚的女子再不能同未出閣前一樣了。
丫環把琴取了過來,褚紅襄焚香撫琴,梅香坐在一旁捧著盞茶品茶聽琴,琴聲幽雅,梅香思緒隨著琴聲漸漸飄遠。
說起來梅香之前也考慮過親事,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看似康復了,但小時候中毒留下的病根還在,這輩子怕是同前世一樣很難有孩子,這樣一來她倒不如不要成親,自己一個人過日子更自在一些。
梅香原本打算就以身體不好為由將親事一直拖下去,等褚紅襄及笄出家後,她就搬出長樂侯府自立門戶,反正她不缺錢完全可以養活自己和一大群人。
可眼下想做到這一點似乎有些困難了……
寶親王……
因為沒有童年的記憶,梅香印象中的寶親王來自次數有限的見面,每一次見面都是寶親王出手救她。而寶親王對她的親切愛護,梅香深切地體會得到。
寶親王擁有當年的記憶,他多半是把梅香當做了妹妹,梅香能夠感覺到,寶親王面對她時並無男女之欲。
那麼梅香對寶親王呢……
經歷過前生的不幸,今世活得小心翼翼步履維艱,梅香有時候會覺得很累,想要找人吐露心裡的煩惱,想要有個依靠,可以讓她不用絞盡腦汁對付外來的陰謀,可以讓她放鬆地過日子,不用再去算計人。
在梅香認識人裡,似乎只有寶親王能做到這一點……
皇宮之中。
一位嬤嬤快步進入內殿,低頭走到皇后面前跪下,「娘娘,李公公派人過來傳話,皇上今晚會過來用膳,請娘娘事先準備好。」
皇后嗯了一聲,招手同身旁的嬤嬤吩咐了幾句,殿內的宮女嬤嬤們就忙碌起來了。
皇后望著殿門嘴角不屑地翹了翹,只要她遞話過去,皇上還不是乖乖到她這邊來了。衛姬還真以為自個得寵皇上離了她就不行,不過是皇后和位份高的妃子們不恥於像低階嬪妃們一樣耍手段爭寵吃醋罷了。
不得不說皇后還是有些手段的,同永安帝共同生活了幾十年了,彼此間的瞭解那是到了骨子裡。
應皇后在宮女們準備完畢後,親自洗手做羹湯,又弄了幾個清淡可口的小菜,這些菜都是永安帝最喜歡的,而且年紀大了晚膳還是用地清淡些好。
看著滿桌令人回味無窮的菜餚,永安帝不禁心生感歎,不過是幾個家常小菜,在他嘗來卻堪比御膳房大廚的手藝。
多久沒吃過這些菜了,永安帝這般想著便憶起了這些日子在衛姬那裡吃的山珍海味,他忽然心底生出了膩味的想法。
飯後一盞碧螺春是永安帝保留了多年的習慣,接過皇后親手沏的碧螺春,永安帝眉頭舒展嘴角帶上了笑容。
永安帝舒坦了,皇后瞧著他面色不錯,這才說起了她今晚找永安帝真正地用意。
「皇上,寶親王這都三十的人了一直不曾娶親,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外人還以為是皇上不關心自家兄弟。慈寧宮那位是沒資格管寶親王,我這個做嫂子雖然想管他可他卻不見得領情,」皇后說著歎了口氣。
永安帝眉頭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安慰皇后道,「小翼就是這個性子,皇后不必掛懷,都是一家人,做嫂子的幫他說親,哪有他不領情的道理。」
皇后心裡贊同地點了點頭,嘴上卻說,「道理雖如此,可總不能讓他不情不願地接受,所以我心裡一直記掛著,最好是為他說一門他自個也願意的親事……」
永安帝這回很明顯地挑了挑眉,「皇后可是有什麼發現了,小翼看上了哪家的千金?」
皇后捂嘴笑了起來,眼神揶揄地睇了永安帝一眼,好像在責怪永安帝明知故問一般。
永安帝一臉訝然地回望皇后,皇后這才止了笑正色說道,「皇上,寶親王都表現地這麼明顯了,您還要裝作看不見麼?」
「皇后,你也知道朕忙於政務,難免疏忽了小翼,若是皇后真有發現,不如與朕直說,」永安帝把茶杯放到桌上,靜看著皇后。
「皇上,您一定也看出來了只是還沒意識到,」皇后嗔了永安帝一眼,「這些年來,寶親王除了對孝義公主另眼相看,還有哪個女子入過他的眼……」
永安帝目光閃了閃,「皇上是說寶親王看上了孝義公主梅香?」
「難道不是麼?之前孝義公主在鎮江口落水,寶親王救了她還安排她在他的別院養病,兩人這一相處可是一個多月,其實他們兩人小時候就相識,在一起生活了近四年,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皇后邊說邊點頭。
「皇后,你也知道寶親王與孝義公主小時候就認識了,依朕看,寶親王興許只是把孝義當做妹妹了,」永安帝似乎不同意皇后的看法。
「妾身不贊同這個說法,梅香與寶親王分開時才四歲,中間兩人十年沒見過面,再次相見梅香都已及笄了,寶親王怎麼還會把她當做妹妹?再說,他們終歸不是兄妹,兩人單獨相處一個多月,這番做法可是對梅香的名聲有損,寶親王不是孟浪之人,他不會不考慮這點的,他既然這般做了定然想過要負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