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拂、細雨微微,給炎熱的夏日增添了幾許清涼,毓秀剛剛沐浴出來,倚在美人塌上,由著宮女給她擦乾長髮【清閒第二百九十九章瑪姆章節】。康熙正在燈下拿著幾張紙看,臉上掛著諷刺的笑,讓毓秀好讓奇怪:「表哥,你看什麼呢?」
康熙起身下炕,將手中的紙交給她,隨手在香肩上按了按,意味深長的說:「秀兒,你有個好妹妹呢。」說完,也轉進了屏風後,大大的浴桶裡,水已打好,康熙看看左右,果然半個宮女都不見,抿唇一笑,動手除了衣服,自個更生吧。
薄薄的幾頁紙,很快就看完了,毓秀嘴角吟著一抹冷笑,自語道:「表哥說的沒錯,我果然有個好妹妹呢。」知道宮中有一直在關注著你們這些秀女,便放大聲音,將心中的話說出來,借他們傳給皇上和我知道,確實是個好辦法。只是靈秀,你終究還是太嫩了些,千不該萬不該,將想對我和對皇上說的話一起說出來。男人,尤其是做皇帝的男人都很自負,他或者可能因你的表白而心生憐意,卻決無可能,憐你為家族犧牲,體貼你的苦衷,只會疑你別有用心。還有,你還算錯了我,就算抬出瑪姆,我也不會讓你入宮的。
隨手寫滿字跡的紙張放在一邊的小案上,皺著鼻著,將牛乳端了起來,一飲而盡,毓秀苦著一張小臉,去摸糖。一隻猶帶水汽的大手伸了過來,撿了塊她最喜歡的,塞進小嘴裡。
毓秀回頭,見只披了件薄薄寢衣的康熙,含笑站在她身後,不禁也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張開手臂,含糊不清的撒嬌:「抱。」
康熙俯身點了點她的鼻子,「都是孩兒他娘了。還這麼愛撒嬌。」嘴裡這麼說,手卻麻利的打橫抱起她,往龍床哪裡走,「秀兒。晚上別吃太多的糖,味道壓下去就吐了,知道嗎?」其時,某表妹這麼愛撒嬌,都是表哥大人事無鉅細的寵出來的麼。
毓秀嘟著嘴,把臉埋進康熙的頸側,打算直接嚼了。
康熙對她的小心思瞭解得很。歪歪頭,輕撞她的小腦袋,明明該是警告,語氣中卻滿是笑意:「你那口編貝玉齒不想要了!」
毓秀坐在床上,不甘不願的把嘴裡的糖吐掉,又重新漱了口,才滾進床內側,抱著被子團成個小球球。用後腦勺對著康熙。康熙見她孩子似的賭氣,笑著搖頭,揮退了宮女。自己把幔帳放下,轉身抱了人在懷裡,柔聲哄道:「秀兒,等親閱過後,我帶你去暢春園住,那裡修得差不多了。」
提到親閱毓秀就想起靈秀,情緒大壞,轉頭抓著康熙的手啊唔的咬了一口,嗔怪道:「都是你,到處惹些爛桃花【清閒299章節】。」
「是是是。都是為夫的不是。」康熙連聲道歉,他撫上毓秀較往日瘦了許多的小臉,憐惜的說:「郭羅媽媽他們讓秀兒難過了,明日我去跟舅舅們說,免了佟家女孩的選秀資格吧。」旗下女孩子能夠不參選,可是特殊的恩典。只是這個恩典在有些人家裡確實是恩典。而在有野心的人家裡,就是懲罰。
「表哥,我親自去跟瑪姆說,斷了她的想頭。」毓秀覺得康熙還真是顧念佟家,免了佟家女孩的選秀資格,算是格外的恩寵,也給佟家的女孩子們減少了幾分外在的排斥。畢竟不用選秀,就不是競爭對手,有她這個姐姐在,佟家其餘的女孩子們前程自然不會差,這樣一來,在小姑娘們的圈子裡,到是會很受歡迎。
「你打算怎麼跟郭羅媽媽說?」康熙有了幾分好奇,以他對小表妹的瞭解,這個說辭怕是不會太溫柔。
毓秀笑得分外甜蜜,「當然是擺事實、講道理了。」
康熙突然對覺羅氏生出幾分同情,一看他媳婦這笑,就知道她要講得道理該是如何的凶殘。
自宮中再次送一些生病的秀女還家,康熙又給了旨意,撩了這些女孩子的牌子,給亂糟糟的京中潑了一盆冰水,霎時間所有的波動都安靜下來。
覺羅氏接到了來自宮中的邀請,說是皇后娘娘病體漸癒,思念家人,皇上派他來接人入宮。
覺羅氏笑著請來人稍待,說是要去換衣服。藉著換衣服的當兒,她暗中沉思,若是皇后思念親人,怎麼單只接了自己,沒見宣老二媳婦進宮。難不成……想到此刻還呆在宮中的文秀、靈秀,她心中一沉,可是靈秀這丫頭……唉,也怪她魯莽了,明知道靈秀這丫頭有些小心思,也沒多加提點。如今看來,她怕是惹了皇后。
「娘娘,老夫人到了。」大雁進來回話,毓秀抬抬下巴,示意紫蘇出去接。紫蘇屈了屈膝,挑起簾子往外走,一見等在廊下的覺羅氏就笑著上前請安:「給老太太請安了,娘娘正眼巴的等著您呢,快跟奴婢進屋。」
覺羅氏自毓秀病中見過兩次之後,兩月餘再未入過宮,也挺掛念這個孫女的。她笑著扶起紫蘇,一邊走一邊問:「娘娘如今身體如何?真是大好了?」
「娘娘真是大安了,您沒看皇上都不守著了嗎?」紫蘇的話回得巧妙。
覺羅氏笑笑,紫蘇慇勤的上前打起簾子,「老太太,請。」
進得屋內,就見毓秀穿著件水藍色大鑲邊繡白荷的杭綢旗袍,也未帶鈿子,只梳了小兩把頭,鬢邊簪了幾朵茉莉花,清新秀雅,自有一股別樣的風采。看她進來,起身笑語:「瑪姆來了,皇上也不在,就別多禮了,這邊坐。」隨著她的動作,圓潤的東珠耳墜在頰邊輕晃,平添了幾分嫵媚。
覺羅氏謝了恩,在毓秀對面坐下,細細打量孫女。大病初癒,人清瘦了許多,只是精神看著還好,臉上也帶了粉紅的色澤,顯然,被人照顧得很好。
「看娘娘身子好了,我這心也就放下了。」覺羅氏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聲中隱有哭音。
毓秀一笑,慢慢的說:「人吃五穀雜糧,那有不生病的。我年輕,身體養得又好,雖說凶險些,到也挺過來了。」她看了覺氏羅一眼,親自端了茶盞放在她面前,「到是瑪姆、阿瑪、額娘跟著擔心,卻是我的不孝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老身是娘娘的親祖母,老二和他媳婦是您親身父母,咱們擔心娘娘也是應該的。自古以來,為人父母者,那有不對兒女好的呢!」
毓秀端起杯子,慢慢的抿了口花露,暗道:這是話裡有話呀!「可不,『為人父母後,方知父母心』,這句老話一點兒都沒錯。病勢沉重的時候,惦念最多就是大阿哥。他才三歲,我要撒手走了,可讓他該怎麼活呢。雖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但表哥斷不至此。我若真有那麼一天,他也會把胤祜護得好好的,看他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只是小小年紀,就失母愛,卻也可憐至極。一想到這裡,我就難受,再艱難也得掙扎回來。除了我和表哥,誰又能真對胤祜好呢。」
覺羅氏一凜,心想她怕是猜到自家的用心了。這個孫女太過聰明,以前到是她嘴不密,提到靈秀與大阿哥的時候多了些。「可不是,自家孩子自家疼。」
「除了我這個親娘,誰又能全心全意的為大阿哥著想呢。就算表哥,他也有江山要顧。其餘的人,就更指望不上了。我原想著,若是我不好了,就在姐妹中選一人替我照顧胤祜。可後來想想,這念頭也太過荒唐可笑。她們若要代我照顧胤祜,必然得入宮為妃。做了妃子,若是沒有自己的兒子還好,但凡有了自己的兒子,親疏有別,總是得自己兒子打算的。到時胤祜,怕是人家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呵,我那個傻兒子,小小年紀看著就跟表哥一樣,最重情意,到時也不知得傷心成什麼樣。就是瑪姆、大伯和阿瑪怕也會為難吧,一般都是佟家女兒生的皇子,一個有親娘在,一個親娘早逝,到底該維護哪一個呢?」毓秀的聲音不高也不低,恍若自言自語,偏偏吐字清晰,讓坐在對面的覺羅氏聽得一輕二楚,驚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臉色頓時不好起來。
毓秀一眼瞥見,連忙展顏而笑,「都是我胡說,嚇到瑪姆了。咱們佟家的閨女,自幼嚴格教養,是讀著四書五經長大的,仁義理智信這五德都是自小就刻進骨子裡,哪裡能做出這般無情無義的事呢。」話到這裡,底下卻又自語了一句:「不過,利益當前,人大約也不能稱之為人了,書上教的仁義自然也沒什麼用處了。」
覺羅氏還能說什麼,能說直說你死了,咱們一定會支持大阿哥登基,就算靈秀生了兒子,咱們也不會支持?這種話只能想,不能說,說出來就是死罪!直到告辭出宮,覺羅氏才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自此將送女入宮的心思歇了。
宮裡那個丫頭太過凶殘,送進多少死多少,好容易培養出來的女兒,還是用在別處聯姻吧。就衝著皇后娘娘那凶殘到底的模樣,她短時間內決對死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