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都磨拳擦掌打算開始皇后爭奪戰的時候,順治皇帝突然病了,一連綴朝幾日,招了無數太醫看診問藥之後,病情不見減輕,很而更重了一些。聽自家老爹說,順治這回得的是天花,而且病情格外不好,宮內已經開始準備後事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毓秀正抱著墊子在坑上滾來滾去了,聽到自家老爹和覺羅氏說悄悄話,她滾到覺羅氏身邊,枕在她腿上閉上眼睛裝睡。
覺羅氏皺著眉拍著她,「老二,這事可麻煩,皇上萬一要是不好,咱們家娘娘可怎麼辦。歎,我苦命的閨女……」
佟國維也沉默了下來,看著乖巧的躺在母親身邊的女兒,想到如今還在宮裡苦苦煎熬的姐姐,也長歎了口氣。
毓秀抱著小小的抱枕,將小臉埋進枕頭裡,感受著心底傳來的絲絲縷縷不屬於她的難過。唉,不用想也知道那種難過的情緒是屬於誰的。到底是親自父子,血脈之親,縱使順治對他再不好,在親爹隨時都可能死掉的時候,他還是會傷心難過。
對於順治皇帝,公平點的說,他在政治上還是個很有作來的皇帝。也是個挺悲劇的皇帝,六歲登基之後,就一直被多爾袞壓著,好容易多爾袞死了,可以自己作主了,才發現自己連漢文的奏章都看不懂,更不用說是什麼學習歷代漢家皇帝的治國經驗了。
親媽跟自己的政治理念不合,一味的想要遵循關外舊俗,不停的往他身邊放蒙古女人,打壓滿洲出身的妃子。前朝的事情一大堆,讓他煩不勝煩,偏偏回到後|宮之後還沒個可心的人,好容易遇到了個心愛的人,偏偏沒幾年愛子夭折,愛妃也一病不起,離他而去。
正在最悲痛的時候,有人又告狀,矛頭直指他親媽,有理有據的說是他親媽和皇后害了他兒子和愛妃,好容易在滿漢大臣的幫助之下,廢了皇后算是給報了一半的仇,剛想鬆口氣,躲了十多年的天花又找上了他,要說順治這輩子活得真夠憋屈的。
皇帝要死了,第一個害怕的是他的小老婆們,原來還有個大老婆,前段時間剛被廢為寧妃,改居側宮。宮中的妃子們是真的傷心,皇帝在她們是妃子,宮裡的主子,皇帝死了,她們就成了太妃,都得搬到慈寧宮去養了。順治年紀不大,他的小老婆們年紀也都不大,都不超過三十歲,誰願意這麼年青就守寡啊。
第二個糾結的是皇太后,兒子死了,眼看著下一個登基的皇帝還是小孩,這主幼臣強可不是個好兆頭。
第三個鬱悶的是朝內的大臣,本來皇帝正在年富力強的時候,突發疾病,說不行就不行了。皇帝的兒子年紀還都小,當登基的時候肯定不能理政,得有人輔佐,同樣都是大臣,誰願意被壓得死死的啊。可是當了輔政大臣,現在皇帝年紀小還無所謂,等到他長大了,肯定看輔政的大臣不順眼,到時候不但自己倒霉,還得連累家族後輩。
順治在染上天花,自知不起後,召來了他的親信大臣禮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學士王熙、學士麻勒吉撰擬遺詔。遺詔很長,他進行深刻的自我批評,自已給自己定了十四條罪,並切誠懇的做了檢討。這份遺詔最重要的就是明確的說明了清朝下一任皇帝是誰。
再多人傷心、糾結、鬱悶都留不住順治皇帝的生命。新年剛過,他便在元月初七崩逝於紫禁城養心殿,年二十四歲。王熙等人宣讀了遺詔,曰:「……太祖、太宗創垂基業,所關至重,元良儲嗣,不可久虛,朕子玄燁,佟氏妃所生也,年八歲,岐嶷穎慧,克承宗祧,茲立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即皇帝位。特命內大臣鰲拜、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為輔臣,伊等皆勳舊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盡,保翊沖主,佐理政務,而告中外,鹹使聞知。」
在遺詔發出之前,紫禁城已經染上了一層白色,哭聲一片。皇三子玄燁遵遺詔,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在順治帝梓棺前即皇帝位,大清朝又一位沖齡幼主登基了。
順治崩後,梓宮厝於景山壽皇殿。四月十七日,由再次進京的茆溪行森秉炬,舉行火化儀式。茆溪森的偈語云:「釋迦涅盤,人天齊悟,先帝火化,更進一步。大眾會麼?壽皇殿前,官馬大路。」火化後寶宮安葬於遵化馬蘭峪,是為孝陵。廟號世祖,謚號章皇帝。
順治帝去世之後,滿城皆哀,只是佟家人於悲傷之中難掩一絲喜意。是啊,怎麼能不高興,自家外孫、外甥做了皇帝,能不樂嗎。佟國綱和佟國維勉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在外面還能保持著肅穆,可回到家裡的時候,就難掩眼角眉稍的喜意了。就連覺羅氏一邊說的兒子不許得意忘行,一邊也難勉喜上眉稍。
她摟著毓秀笑中帶淚,「秀兒啊,你姑姑,我那可憐的女兒總算是熬出頭來了。可這年紀輕輕的就守寡,唉……」
「瑪嬤,是不是表哥當了皇帝,就可以經常看到他額娘了。」毓秀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裝著孩子的天真,將話題引向別處。
覺羅氏拭拭淚,點了點孫女的小鼻子,含笑道:「是啊是啊,你表哥這回就可以天天見到他額娘了。」說著,她又摟住了毓秀,摸著她的小辮子,「秀兒,知道你表哥的額娘你該叫什麼嗎?」
毓秀皺皺鼻子,點了點頭,「知道,要叫姑爸爸。」
「對叫姑爸爸。不過,秀兒,以後可不能再叫表哥了,他現在是皇上了,你可不和再像以前那和他調皮耍賴知道嗎?」覺羅氏低下頭,一臉嚴肅的對上孫女烏黑的眼睛。
毓秀搖了搖頭,「不知道,表哥就算當了皇帝,他也還是秀兒的表哥啊。」
「小東西,瑪嬤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許淘氣。」赫捨裡氏正好掀簾子走了進來,她如今已經快要足月了,身形臃腫,被丫頭扶著,行動有些不便。
毓秀被赫捨裡氏說的,往覺羅氏身後一縮,探出半個小腦袋,「額娘。」
覺羅氏看了看她的肚子,皺眉道:「算算日子該生了吧,怎麼這個時候還到處走。」
赫捨裡氏輕柔一笑,「嬤嬤說,這幾天得多多走動才好,想著好幾天沒給額娘請安了,就過來了。」
「知道你孝順,可是表孝心也不在時候,你只要把好好的養身子,把孩子生下來就行了。」覺羅氏拍著毓秀,哄著她從自己身後出來,「你這幾天感覺如何?」
「別的還好,就是腰上不舒服,總覺得酸酸的。」赫捨裡氏坐在椅子上,輕輕扶著腰。
「腰酸,那就產期就在這幾天了。」覺羅氏看看了兒媳婦的肚子,笑了,「看你這肚子,這胎八成是個男孩。」
她又低頭問懷裡的孫女,「秀兒,喜歡弟弟嗎?」
赫捨裡氏已經聽好些人都說過,自己這胎是個男孩,她自己也盼著生個兒子出來。雖說佟國維現在有兩個庶子,可他們都是妾氏所出,跟自己未必貼心。
聽到覺羅氏的問話,毓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渾小子鄂倫岱,她皺起小小的眉頭,一本正經的問道:「瑪嬤,弟弟會不會很像二哥哥。」
二哥指的就是鄂倫岱,佟家目前孫子輩有三人,排行第一的是佟國維的長子葉客書,今年六歲。第二就是佟國綱的嫡長子鄂倫岱今年五歲。第三是佟國維的二子,德克新,今年也是五歲。不過,佟國綱的妻子和妾室也已有孕,再過兩個月也該生了。
由於佟家現在還未分家,佟家所有人都住在一起,赫捨裡氏自然知道鄂倫岱什麼樣,聽到女兒問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像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心裡暗念,自從有孕後,跟那小子就沒單獨說過幾次話,她兒子應該不會那麼倒霉的像他吧。
覺羅氏好笑的刮刮毓秀的鼻子,調她道:「男孩子麼,都是差不多的,尤其他們還是兄弟,只會更像。怎麼,秀兒不想弟弟像你二哥哥麼?」
毓秀看了看赫捨裡氏的肚子,又看了看眼含笑意的瑪嬤,狠了狠心,「如何弟弟要像二哥哥的話,那秀兒就不要了。額娘,秀兒可不可以要個妹妹。」
赫捨裡氏看著女兒期盼的目光,張口結舌,「秀兒,弟弟妹妹的,額娘可作不了主。」
小小的女孩瞪著母親的肚子,最後痛下決心,「額娘,你生弟弟吧,到時候秀兒讓表哥管教他,決不讓他和二哥哥一樣。」
「秀兒,以後該叫皇上,不許叫表哥了。」赫捨裡氏有點頭疼,她的這個寶貝閨女,似乎對三阿哥有種異常的執著,小的時候張口閉口的叫哥哥,讓她改叫表哥廢了好大的勁兒,這回表哥換成皇上又得多久呢?
覺羅氏卻沒有赫捨裡氏那般在意,她摸了摸毓秀的頭髮,淡淡的道:「沒事,秀兒還小,她愛叫就叫吧,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婆媳兩個正說著話,赫捨裡氏就覺得自己肚子不大對勁兒,腰上酸得厲害,還直往下墜。她本就有生產經驗,知道自己大約是到時候了。
覺羅氏也是有經驗,見兒媳婦說著話臉色變了,立馬就明白這是要生了。這時也顧不得別的,連忙跳下坑,幾步走到赫捨裡氏身邊,一疊聲的問,「老二媳婦,你覺得怎麼樣,可是要生了。」
赫捨裡氏擰著眉挺過一陣疼痛,強笑道:「額娘,給您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感覺怎麼樣?」
「到不像生秀兒時的那麼疼,就是腰上酸的厲害,還直往下墜。」
「喲,腰酸可生得快。」覺羅氏讓人扶起媳婦,「看樣子才剛發做,再快也得等會生,你可能走回去?」
赫捨裡氏點了點頭。「那好,叫兩個嬤嬤扶著你,要是走不動了,再用軟轎抬。」覺羅氏回去安撫了一下孫女,吩咐奶媽看好她,便帶著人親自送了兒媳婦回房了。
毓秀抱著枕頭接著去床上滾,想著玄燁的的課程進行到那裡了。嗯,自從順治去世之後,放了他的假,現在事情都差不多了,也該重新開始上課。
想到康熙已經登基,對於神仙啥的他應該更相信了吧,畢竟他們也算是預言準確了。這樣看來,要不要把清朝歷史啥的讓他知道呢?毓秀有點糾結了,她腦子裡有兩個小人兒在打架,一個說應該讓早點讓他知道,這樣接受起新理念、新知識的時候他才會認真學習,制定清朝制度的時候才能對舊有制度進行合理化改進。另外一個小人卻死命的搖頭,玄燁畢竟還是太小了,虛歲才八歲,還是個孩子呢。剛剛才失去父親,這時候時候把歷史告訴他,萬一承擔不住壓力,崩潰了腫麼辦。
兩個小人你來我往,誰也說服不了誰,只吵得毓秀頭疼。她把自己團成的小球球,閉上眼睛歎息,果然女人還是心太軟、顧忌太多,不如男子乾脆利落,殺伐決斷。
一旁的奶娘見她閉上眼睛,以為小主子睡著了,小心的取來一條紅綾薄被蓋在了毓秀身上。
毓秀也沒睜眼睛,她正為煩惱呢,由玄燁想到雍正,小小的腦袋一點都沒停歇。等等,具傳說雍正是養在佟氏名下的,他當了皇帝之後還對著隆科多一口一個舅舅的叫著。隆科多?想到自己親媽正在生的那個孩子,不會就是隆科多吧?毓秀對於隆科多別的印象不太深,只對他寵妾滅妻,最後還把大老婆害死的印象極為深刻。奶奶的,這麼人渣男,他居然要成為我的弟弟了,太讓人鬱悶了。
額娘,我真心希望你這胎給我生個妹妹,我不要弟弟了。可萬一真要生個弟弟腫麼辦?毓秀的小臉在被子下皺成一團,不行,我一定要從小教育他,決不能讓他長歪了。握緊小小的拳頭,她在心裡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