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一過,慕府成了暗羽皇城中最熱鬧的一角。每天門庭如市的喧騰,忙得慕家上下不可開交,尤其是兩位明爭暗鬥的夫人。
慕緋瑟依然不緊不慢地在小院裡進行著修煉。魂源力恢復時的意外暴走,令她清楚認識到欲速則不達,謹遵著雲若瀾的教誨,按部就班地鞏固著對魂源力的掌控。
仙男的行蹤又一次飄渺起來,時常幾天都見不到人。一開始還有些掛念,但日子一久,少女也習慣了半吊子師父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照理說慕府正萬眾一心地籌備著慕清韻的婚事,慕緋瑟應該過得更為輕鬆些才是,但事實往往就如她擔心的那樣,變得詭異不已。
慕少華自百花宴之後,每日下朝都會把少女傳到他的書房,也不做別的,就是替他研磨遞書,偶爾也會問問她詩詞歌賦之類,讓古文能力為零的偽慕三小姐又恢復了啞巴狀態。
若只是尋常的父慈子孝,慕緋瑟也沒什麼可擔憂的。但隨著她的魂源力進一步凝實,她的樣貌越發古怪起來,慕少華看向她的目光也越來越可怕。
他沒有做過任何無禮之舉,最多就是囑她站在身邊,看他龍飛鳳舞地抒寫情懷。可是那雙太過銳利的眼睛像是透過了她的衣物,審視著她的身體,慕緋瑟覺得很難堪,也很憋屈。
她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只知道康國雖然民風開化,但還從未聽說過不倫的醜聞。少女不願去想慕少華到底安的什麼心,她怕猜對了那齷齪的念頭,會讓自己噁心。
慕府看似平靜的氛圍,正醞釀著駭人的風暴。離慕清韻入宮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大夫人秀琴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安,趁著全家難得共進晚膳的機會,以賢妻良母的姿態,嚮慕家老太爺提起了給慕緋瑟訂門親事。
也就在那天,少女第一次見到慕少華泥雕木塑的臉上有了鮮活的表情。圍坐在飯桌前的眾人,除了年紀尚幼的慕鴻書,都能分辨出那張忿然的英俊臉龐寫滿了怎樣的不甘與扭曲。
慕天鶴原本就有意與寧府結親,私下問過慕緋瑟一次,見她反應冷淡,倒也耐下性子等著孫女鬆口,可不曾想,秀琴提出替少女張羅婚事後,自己的獨子會大發雷霆。
晚膳後,老者滿心不愉地與慕少華有了一番長談。按老太爺的吩咐,所有伺候的下人都離了書房至少三丈開外,但裡面瓷器墜地發出的清脆聲響和如狼嗚咽的低吼,還是讓婢女小廝們膽戰心驚。
父子二人不歡而散,書房內究竟發生了什麼,眾人也不得而知。只是第二日大夫人便抱恙在床的消息點燃了眾下人的八卦之心,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慕緋瑟耳裡。
不出兩日,少女還沒來得及有何反應,寧尚書就帶著媒人上門了。傳說中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徵,盡數跳過,直接就到了請期這一環節。
慕天鶴也不含糊,在與尚書寧慶安把酒言歡後,愉快地決定了寧府二公子與慕家三小姐的婚事。雙方約定在慕緋瑟年滿十六歲後迎娶其過門,等少女接到消息找到老者時,她的身份已經一躍成為了某人的未婚妻。
客人早已離去,只剩慕家老太爺疲倦地坐在主位,見到滿面寒霜的孫女後,長長地歎了口氣。不等少女開口,慕天鶴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待她落座後,坦然說道:「瑟兒,你與寧洛的婚事已定。以後可與未來夫婿多來往來往。」
慕緋瑟沒有一哭二鬧的習性,只是定定看著近日心力憔悴的老者,冷清地問著:「爺爺急於把我嫁出去,是因為爹爹麼?」
慕天鶴愕然,少女的敏銳是他未曾想到的。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張眉眼漸變的小臉,老者沉吟道:「瑟兒多心了。我事前詢問過你的意思,加之寧洛對你極有好感,不妨早日定下身份的好。」
這裡面又關那個病懨懨的美男何事?慕緋瑟輕嗤,越發淡漠:「不過寥寥數面,何來好感之談?」
「瑟兒,爺爺知道你心裡不適,可寧洛對你確實一見傾心,這是寧尚書親口對我所述,不會有假。那孩子還承諾永不納妾,雖說身子骨弱了些,但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啊!」
男版林妹妹納不納妾與她何干?慕天鶴口中多有遮掩,是不願承認自己教出了個覬覦親生女兒的好兒子,還是另有隱情?
慕緋瑟心裡越氣,面上越是平靜,離開慕府的想法再一次湧上心頭。她不是溫室裡的小白花,現在魂源力又回到掌控之中,哪容得他人決定自己的命運?
「爺爺,恕瑟兒無禮。這門親事,我不答應。」淡淡發話,少女緩緩起身,目光堅定地注視著面色陰沉的老者,轉身離去。
慕天鶴勃然大怒,望著少女的背影,冷聲說著:「我近些日子太縱容你了麼?親事已定,你只能接受!別讓外人笑話我慕府出了個不懂事的小姐!」
小姐什麼的,在前世可不是多光彩的詞彙。慕緋瑟突然微微勾起唇角,頭也不回地應著:「我從未體會過身為慕家小姐的光彩,您覺得我會在意外人的看法麼?」
娉婷而出,留下老者在堂內頹然不已。想起獨子的異樣,再想起爛在心裡也不能說的隱秘,慕天鶴滿心惆悵。不到十四歲的女兒家竟能有這等魄力,也讓慕老太爺百感交集。虎父無犬子,倒在慕緋瑟身上體現得恰如其分。
這頭老者焦頭爛額地想著怎麼使少女接受婚事,那廂大夫人秀琴在聽說寧家提親已被應允後,捂著依然紅腫的臉,大感欣慰。
慕少華那夜扇了她兩耳光,讓身嬌肉貴的大夫人錯愕難當。夫妻二人不能說相親相愛,至少稱得上相敬如賓,動手這種事兒更是不曾發生過。如今慕少華竟為了慕緋瑟定親一事上演了武行拳腳秀,歸根到底,都是那賤種的錯!
秀琴輕揉著發脹的臉蛋,已經三日沒出門了,連親生女兒也不敢見,就是怕人看出她這位高高在上的大夫人有何不妥。端莊婦人心頭怨恨更深,巴不得找個小人出來,狠扎上一番。
蕊香院怨氣沖天,三夫人倩娘的映翠院卻是歡愉無限。一連幾日,慕少華都是在倩娘房裡過夜的,相公近乎暴戾的疼愛讓正值需求高峰期的美艷婦人有了別樣的快活。
而在得知寧府提親一事後,盛怒中的英俊男人又開始了對倩娘的新一輪折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聰明的三夫人自然知曉相公的不快來於何方,施展渾身解數地迎合著男人的肆虐。
她要把握好這個機會疏離相公和大房的關係,更要防備著還會在府上待嫁兩年的豆蔻少女。在慕少華沉沉睡去後,倩娘輕撫著男人英俊的臉,眼中陰鷙無比。倘若那小賤人能在兩年之內安分守己等著嫁人,就饒了她,如若不然
這一晚,慕府無人安眠。輾轉反側的慕緋瑟不知道的是,她所期盼的脫離,竟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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