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圖的推波助瀾之下蔡吉被困白狼河的消息很快便傳入了關內,一時間幽州境內人心惶惶,各種流言蜚語也隨之趁勢而起。但總的來說目前相信齊侯被困的人並不算太多,畢竟就在數月之前蔡吉剛剛平定并州誅殺了高幹等人,齊軍在幽並二州的餘威還在。而蹋頓又素來與齊軍交好,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背叛齊侯的樣子。故而不少人都單純的認為這一消息僅是公孫康放出的流言而已。當然幽州也有相當一部分將認為蹋頓確實背叛了蔡吉,並與公孫康聯手將齊軍主力困在了關外。更有一些居心叵測之徒還揚言蔡吉已死以圖乘機作亂。
然而相較尚還不明就裡的百姓,這會兒以李敏為首的幽州官吏卻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掐指算來蔡吉率部出關已半月有餘,除了十天前有快使回報說齊侯已在白狼山附近的白狼河紮營,之後便再沒有任何音訊傳回關內。起先李敏只當關外大雪封路信使行動不便,就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那曾想等了半天等回的消息竟是——蹋頓叛變,齊侯被困白狼河!
雖然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蔡吉被困白狼河。可一想到執掌五州之地的天下第一女諸侯即將命喪遼西,李敏便覺如墜冰窟整個人都為之不寒而慄起來。於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李敏連夜差人將幽州諸郡縣的守將、縣令召來薊城商討對策。然而最終趕來赴會的文武卻僅有廣陽一郡的官僚將校。像是漁陽郡的鮮於輔就以軍務緊張為由推掉了李敏的徵召。不過這會兒的李敏已然顧不得那麼多,他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找人穩住幽州的局勢,進而召集兵馬出關救援蔡吉。
只是李敏顯然沒料到這些前來赴會的文武官僚比他還要慌張,比他還急於找主心骨。這不,此刻身為安次縣令的周企就以一臉惶恐的表情朝李敏探問道,「李使君,齊侯真已身陷遼西?」
李敏鐵青著臉點了點頭,繼而故作鎮定地向與會文武保證道,「待到援軍出關。白狼之圍轉瞬可解。」
「援軍?幽州境內離白狼山最近的援軍便是錦西,不知錦西可曾出兵?」問這話的是昌平縣令齊華。
「許已出兵。」李敏含糊其辭道。
「那使君可知公孫康兵力如何?齊侯又駐軍何處?」又一個將校向李敏追問道。
「老夫已派探子前往關外,不日便會有消息傳回。」李敏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眼瞅著李敏一問三不知,議事堂內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其實李敏也並非無能之輩,只是軍事本非他所長,而眼下的亂局又超乎了他的想像,所以才會顯得如此手足無措。但是與會的文武卻不會因此就顧及李敏的無奈。在他們看來齊侯已然身陷遼西生死未卜。而作為幽州刺史的李敏卻又無法主持大局,如今的幽州簡直就是一派群龍無首的亂局。難怪漁陽太守鮮於輔、涿郡太守張清這次都沒有出面。
想到這裡本就膽小怯懦的周企忍不住長歎一聲道。「如此這般下去幽州非大亂不可!」
「誰說幽州會大亂。」且就在眾文武惶惶不安之時,屋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沙啞而又威嚴的聲音。於是眾人紛紛抬頭回望,但見一席布衣的賈詡在涿郡太守張清的攙扶下緩步走進了議事堂。
原本已有些力不從心的李敏此刻更是眼皮一跳,連忙乾笑著上前相迎道,「未知軍師蒞臨,有失遠迎。」
「老夫聽聞使君召集幽州文武於府上商討救援主上一事,不知可有眉目?」賈詡不痛不癢地反問道。
「尚在商議。」李敏訕訕應道。原來李敏此番開會事先並未知會賈詡。他這麼做一來是想先聽一下下面人的建議,好讓他有個萬全的對策來同賈詡談。二來李敏對曾經智亂天下的賈詡也存有一份戒心。
其實賈詡又何嘗不知李敏心中所想。作為蔡吉的謀主賈詡素來為人低調極少插手地方上的政務和軍務。但這一次的亂局關乎整個蔡氏集團的生死存亡。一個不小心,不僅蔡吉一手建立起來的齊侯勢力會灰飛煙滅,連帶著整個天下局勢也會發生驚天巨變。因此在得知白狼之盟可能有詐之後賈詡並沒急著將自己的判斷公之於眾。而是一面派出快使阻止蔡吉赴盟。一面暗中聯繫蔡吉的嫡系心腹張清,命其以剿匪的名義集結兵馬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看來快使多半是沒趕上,否則遼西方面不會如此長的時間都聊無音訊。但隨著蔡吉被困白狼河的消息傳到關內,賈詡又覺得情況可能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糟糕。因為倘若對方只是單純地想取蔡吉的性命就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四處揚言齊侯被困白狼河。故而賈詡料定郭圖多半是不想讓曹操佔便宜,這才會對蔡吉圍而不攻。
郭圖的這一舉動對賈詡而言是個難得的機會。畢竟要是對方若是執意要取蔡吉的性命。身在薊城的賈詡就算再計謀百出也無可奈何。但只要對方有更大的圖謀,賈詡便可與其周旋為救援蔡吉爭取時間。
只是賈詡沒想到面對突然爆發出的危機李敏竟會慌不擇路地召集全幽州的太守、縣令來薊城共商應對之策。在他看來李敏僅憑一介刺史身份就想號令幽州完全是在癡人說夢。莫說李敏的刺史之位全拜蔡吉所賜。如今蔡吉本人都自身難保,李敏的刺史之位自然也是跟著岌岌可危。哪怕李敏真是朝廷正兒八經任命的刺史,以邊地豪強「畏威而不懷德」脾性也不見得會將他放在眼裡。所以李敏徵召非但不會得到他想要的響應,反倒會讓幽州的一些地頭蛇打起新的小算盤。
不過李敏的昏招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還可以麻痺一下關外的郭圖等人,讓齊軍上下有更多的時間調集兵馬解救蔡吉。當然達成這一目標前提是要由賈詡來全權控制整個幽並二州,而不是讓李敏等人繼續出昏招。所以這會兒的賈詡絲毫不理會李敏略帶虛偽的寒暄,但見他徑直走到堂前,冷眼環視了一番在場的文武朗聲宣佈道,「既然諸君皆無良策,那便聽老夫一言!」
賈詡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令原本還有些惶恐不安的與會文武頓時收斂起了焦慮的情緒,轉而正襟危坐著聆聽起面前老者的教誨來。一旁的李敏見此情形雖心有不甘,一時間卻也無計可施,於是只得拱手應和道,「還請軍師賜教。」
賈詡撇了李敏一眼,點點頭,遂即坐上上坐。注視著底下的文武語重心長道,「遼西之局尚無定數。爾等當務之急應恪盡職守,切莫聽信流言自亂陣腳。」
李敏聽賈詡這麼一說不由急道,「可主上…」
「張將軍已召集兵馬隨時可出關馳援遼西。」賈詡抬手打斷道。
眾人一聽有援軍連忙將視線轉向了張清。就見站在賈詡背後的張清鐵清著臉點了點頭。這一次在場的文武心中懸著的那塊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賈詡、張清乃是齊營的實權人物,既然他二人都作出了保證眾人又豈會生疑。
其實這會兒的張清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就插上翅膀趕到關外解救自家小主上。可賈詡卻告訴他現在大張旗鼓地率軍北上只會逼迫敵軍加緊圍攻主上,唯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方可化解白狼之圍。說實在的張清並不懂其中的道道,但他知道賈老先生是小主上信賴的軍師,是助小主上戰勝袁紹的高人。所以張清決定相信賈詡的判斷並遵照其計行事。不過就算是如此,張清依舊在心中暗自祈禱錦西的林飛等人能救出被困的小主上。
事實上且就在賈詡出面主持幽州大局的同時,比關內早一步獲悉蔡吉被困的林飛已然派遣唐鎣連同烏延帳下的烏桓騎兵共八千餘人奔赴白狼河救援受困主力。
連日來的大雪為遼西各地的山川河流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妝。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清澈天地,彷彿從未被人跡沾染過一般。唐鎣一面策馬蹋過潔白無瑕的雪地,一面焦急地向並肩而馳的烏延問道,「大人,還有多久能到白狼河?」
「唐將軍莫急。自這條山道向西一晝夜便可抵達白狼河。」烏延拍著胸脯朝唐鎣保證道。作為右北平的烏桓王,烏延曾多次與蹋頓爭奪白狼山下的牧場,對白狼山白狼河附近的地形可謂是瞭如指掌。此番得知蔡吉受困白狼河,烏延二話不說便自告奮勇地表示願率部曲替齊軍帶路解救齊侯。原本峭王難樓也要跟著一起來,不過林飛命其與閻柔另率一部兵馬襲擾昌黎以做側應,所以最終領兵趕赴白狼河的還是烏延和唐鎣。
話說烏延與難樓之所以如積極地出力救援蔡吉,歸根結底還是看中了林飛許下的好處。須知齊侯的富有早已天下聞名,這不僅是指蔡吉擅長經商,更因為蔡吉的發跡之地龍口城本身就擁有一個規模不小的金礦。因此且不論一旦誅滅蹋頓遼東屬國轉眼便是烏延和難樓的囊中之物,光是想想救下齊侯可能得到的賞賜就足以令烏桓人垂涎三尺。
不過相較滿腦子想著得勝之後如何討賞的烏延,唐鎣這會兒的心思卻是完全擺在了觀察地形上。但見他忽然一扯韁繩,揚手制止了正要前進的隊伍,「且慢!前方山勢險峻,恐有埋伏!」
烏延順著唐鎣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瞧,不由點了點頭,「此處名喚石子坡,前些年吾曾與蹋頓交戰於此。」言罷,他便回頭下令道,「來人!速去打探一番。」
隨著烏延一聲令下,一隊烏桓斥候如離弦利箭一般朝著石子坡方向呼嘯而去。而唐鎣則趁勢命令全軍就地休息,畢竟前方還有一場惡戰等待著他們,多休息一會兒就能多保存一份體力。大約過了一柱半香的時間,派出去的烏桓斥候終於陸續回到了隊伍之中。就見為首的烏桓將領抱拳稟報道,「回大人,前方並無埋伏。」
烏延聽罷回過頭向唐鎣釋然一笑道,「唐將軍,看來吾等運氣不錯。」
唐鎣見狀亦是長長舒了口氣,旋即高聲下令道,「上馬!前進!」
於是乎,稍事休息的眾人再次策馬揚鞭穿過石子坡朝著白狼河的方向一路疾馳。不過望著兩側似鬼魅一般飛馳而過的白樺樹林,唐鎣越跑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眼瞅著日頭漸漸西斜,唐鎣忍不住向烏延詢問道,「大人,汝說汝曾與蹋頓在石子坡交戰?」
「是啊。」烏延不假思索道。
「那蹋頓豈不是知曉吾等會走此條山道!」唐鎣驚道。
「通往白狼河之路豈止一條,蹋頓哪兒會一猜就中。更何況吾等已過石子坡,此處地勢開闊又怎會有伏兵。」烏延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可他的話音才剛落,山道兩旁的樹林之中驟然間響起了一片山呼海嘯之聲。原本看似空無一人的樹林中宛若撒豆成兵一般冒出了無數身影。
大驚失色之下烏延與唐鎣趕緊懸馬勒韁,可還未等他二人回過神,鋪天蓋地的火箭就已從四面八方招呼而來。不僅如此,埋伏在兩側的敵軍還拋出了大量燃著熊熊烈火的草球。不少戰馬見了這火球,驚得嘶叫連連,直將騎手甩落下馬。一時間中箭者,落馬者,被踩踏者不計其數,整支聯軍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眾兒郎隨吾衝!」素來彪悍的烏延當即把心一橫,揚起長鞭怒吼,打算率領部曲衝出包圍圈。可誰曾想前方看似平坦的雪地,突然冒出了長達數十丈的大陷坑,好似一張血盆大口瞬間就將烏延等人連人帶馬吞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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