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驕陽炙烤著貧瘠的大地,彷彿要將土壤中的每一滴水分都蒸發成升騰的熱風。在這樣一個炎熱的晌午,蔣義渠領著三千精騎藏身於密林的陰影之中,宛若一隻蓄勢待發的黑豹靜候獵物經過。此三千精騎即是蔣義渠的壓箱家底,亦是他戰勝蔡吉的關鍵所在。當然所謂的勝機稍縱即逝,蔣義渠十分清楚袁譚與蔡吉相比實力相差懸殊。枯守黎陽固然是在等死,可主動出擊也不見得能有反敗為勝。
以蔣義渠現下的實力或許難以在河朔自立,不過另尋明主投靠還是做得到的。無論是曹操,還是蔡吉都需要一個熟悉河朔,同時英勇善哉的武將來為他們開路。然而蔣義渠卻站在了衰敗的袁氏這一邊。這不僅僅是因為袁紹曾經有恩於蔣義渠,更是出於他對心中原則的堅持。在這個禮崩樂壞,正邪混沌的年代,人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忠於自己的心。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則同行屍走肉沒有兩樣。蔣義渠不想成為呂布、楊奉那樣的喪家之犬,所以他選擇以忠臣的身份一路走下去,哪怕是忠於的對象在世人眼中的叛逆。
「稟將軍,齊侯已於黎陽城西十里處同劉太守結陣對峙。」
斥候替蔣義渠帶來了他等候已久的消息。收起思緒的蔣義渠霍然轉身,橫掃了斥候一眼,沉聲問道,「多少人?」
「約莫三萬。」斥候如實答道。
「三萬?」蔣義渠聽罷眉頭頓時擰著了結,跟著又追問道,「蔡安貞可在陣中?」
「有其帥旗。」斥候答道。
蔣義渠一聽陣中有蔡吉的帥旗,不由稍稍鬆了口氣。齊軍的兵力是袁譚部的一倍有餘,且糧草充裕。這意味著蔡吉光是靠圍城就將黎陽城餓死。蔣義渠要想戰勝齊軍,就必須先讓蔡吉分兵。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在之前的兩個多月中率領麾下精銳不斷滋擾齊軍輜重,之後又與劉詢聯手在黎陽城外擺開陣勢挑釁齊軍。甚至還故意放出消息說袁譚有意棄城而逃。為了解除外圍的威脅,以及防止袁譚突圍,蔡吉必會分兵兩路各自為陣。這樣一來蔣義渠便能利用手中這三千精騎突襲較為薄弱的一方,與黎陽的袁譚或郊外的劉詢裡應外合一舉擊潰齊軍。當然此舉的關鍵在於蔣義渠的兵馬速度必須得快,攻勢必須得猛。如此方能趕在另一路齊軍回援之前完成作戰。
但是現在斥候傳來的軍情顯示,蔡吉似乎並不在乎袁譚是否突圍。而是將主力投在了野戰上。這與蔣義渠之前的判斷有了不小的出入。按他原來的設想,蔡吉在得到袁譚意圖突圍消息之後,會將主力佈置在黎陽城。而他則可乘機與劉詢前後夾擊一舉吃掉野戰的那一路齊軍。在打亂齊軍的陣腳之後,進而同袁譚裡應外合徹底擊潰蔡吉。可蔡吉現在的佈置卻與蔣義渠的設想完全相反。
是同袁譚裡應外合突襲黎陽城外的齊軍大營,迫使蔡吉回援,再半道截擊?
還是按原計劃與劉詢聯手直接夾擊蔡吉?
十里之外齊軍的戰鼓即將擂起,轉瞬即逝的戰機容不得蔣義渠多加思慮。卻見他當即翻身上馬衝著身後早已躍躍欲試的部下,果斷下令道,「上馬!突襲蔡吉本陣!」
迎著盛夏灼人的烈日,蔡吉縱馬立於帥旗之下。在她對面的山崗之上一萬多袁軍依照地勢列隊組成了一個縱深頗長的巨大的防禦陣勢,並在下坡處布下了數重柵欄和深溝。袁軍林立的旌旗間有幾員披甲戰將一字排開立於陣前。但由於距離太遠,蔡吉完全看不清楚對方面目。只能憑借戰將身後飄揚的旗幟分辨其身份。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蔣義渠的帥旗。
「若是有望遠鏡就好了。」蔡吉探頭張望了一番敵陣,頗為無奈地小聲嘀咕了一聲。
卻不想此話傳入賈詡耳中。頓時就引起了老者的興趣,「主上,何為望遠鏡?」
蔡吉沒想到賈詡耳朵這麼好。於是微笑著順口答道,「一種可助人看清數十丈外之物的利器。段二公子正在為孤打造,只是尚缺一款材料,故還未成形。」
「既未成形。又怎知可觀數十丈外之物?」提出問題的是站在蔡吉身後的曹丕。顯然蔡吉談起的新奇之物引起了少年的興趣。
蔡吉回頭掃了曹丕一眼。後者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嘴。不過蔡吉本人到並不介意曹丕的刨根問底,卻聽她欣然答道,「孤用冰試過。」
「冰?」曹丕側著頭想了半天都想像不出冰和看遠處的風景有什麼關係。
話說蔡吉雖知曉望遠鏡是利用通過透鏡的光線折射或光線被凹鏡反射使之進入小孔並會聚成像,再經過一個放大目鏡將收集到的比瞳孔直徑粗得多的光束,送入人眼,從而使觀測者能看到原來看不到的闇弱物體。但是以東萊目前的技術還燒不出透明玻璃,至多只能燒出琉璃,自然是造不出玻璃凹凸鏡。不過有一樣天然礦物可以替代玻璃來打磨凹鏡和凸鏡。那就是水晶。須知後世的考古學家就曾出土過唐朝的水晶放大鏡。唐代傳奇小說中的女俠聶隱娘,也找了一個會磨鏡子的少年做丈夫。所以蔡吉打算奢侈一把。先用水晶造一架望遠鏡供自己使用。
但透明度高個頭大的水晶終究是稀罕物。為了不浪費寶石,蔡吉便讓段芝等人先用冰塊做實驗。從而找出最佳焦距。現在該有的數據都已經有了,東萊的工匠亦已為蔡吉磨製出了一塊凸鏡,只缺一塊凹鏡而已。一旦望遠鏡製成,蔡吉便會將其隨身攜帶,以便在指揮作戰時觀察戰場情況。
因此面對這會兒一頭霧水的曹丕,蔡吉大方地笑道,「製成之後,汝一觀便知。」
曹丕耳聽蔡吉答應讓他見此奇物,不由抬頭脫口而出道。「一言為定?」
「絕無戲言。就怕汝天天對著此物,會覺無趣。」蔡吉半開玩笑著說道。
東萊善出奇巧之物早已是天下皆知的共識。所以無論是曹丕還是賈詡都不懷疑蔡吉的許諾。曹丕固然是少年心性,一心想看新奇玩意兒。賈詡亦對蔡吉花樣百出的「發明」感歎不已,「主上真乃當世公輸子。」
公輸子指的就是工匠祖師魯班。蔡吉見賈詡將自己同魯班相提並論,不由擺了擺手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孤不過是想要幾件稱手之器。真正替孤將突發奇想轉為利器的乃是段芝、賽魯班等人。」
蔡吉的話音剛落,便有數名傳令兵魚貫而來稟報道,「主上。後軍布列完畢!」「主上,右軍布列完畢!」「主上,左軍布列完畢!」……
傳令兵的報告將眾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戰場。蔡吉旋即轉目四顧,但見三萬齊軍依托地勢列成三百多個不同形狀小方陣。這些小方陣又按不同兵種,不同位置,組合成更大的方陣,既錯落有致又紋絲不亂。一旦開戰,全軍便以蔡吉中軍的帥旗為準,統一進退,沒有特殊情況。不得擅自行動。唯有如此三軍之帥才能指揮得了三萬大軍。
當然同往常一樣,這一次真正負責指揮三軍的依舊是經驗豐富的賈詡,蔡吉只是在旁學習,並根據賈詡的指點下發佈相關命令。所以眼見各軍已然列陣完畢。蔡吉便向賈詡詢問道,「文和先生可否出擊?」
賈詡沒有多言只是朝蔡吉點了點頭。於是帥旗下的蔡吉當即揚手直指敵陣大聲下令道,「擂鼓!」
咚、咚、咚……隨著振奮人心的戰鼓響起,兩翼的齊軍在賈詡的指揮下以獵人在山林中圍捕野獸的方式,緩緩合圍,逐次進攻。以強大的兵力壓迫袁軍的戰陣。對面的袁軍則依托柵欄、深溝拚死抵抗。其防禦圈雖一再縮小,卻也沒有因齊軍的進攻而陷入慌亂。
「敵陣之中亦有善守之人。」山坡上的賈詡一面觀察著戰局,一面如此評價道。
「善守之人?會是蔣義渠?還是劉詢?」蔡吉問道。
「是何人並不重要。」言罷賈詡指著對面的戰陣向蔡吉指點道,「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也。主上請仔細觀察敵軍調配。」
蔡吉聽罷賈詡所言立即認真地觀察起敵軍的動向,賈詡則順勢向其解釋對方為何要如此佈置。賈詡對蔡吉的教導,讓曹丕不禁聯想起了當初父親在戰陣前對自己的教導。那時父親也像賈詡這樣邊指揮作戰,邊向兄長和自己解釋敵我雙方調兵遣將的用意。當然兄長總能得到父親更為悉心的教導。畢竟他才是曹家未來的繼承人。而曹丕往往更像是一個旁聽者,雖然論兵法曹丕自付學得比兄長快。此刻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曹丕下意識地也跟在蔡吉後頭探頭張望起來。同時亦潛心傾聽著賈詡的講解。
與此同時在戰陣的另一邊,指揮袁軍的巨鹿太守劉詢的表情卻陰沉得彷彿能擰出水來。齊軍的兵力本就勝於己方。如今對方的攻勢更是有條不紊。這讓劉詢頗為不安。雖然目前他還能掌控攻防節奏,熟知兵法的劉詢十分清楚時間並不站在他這一邊。並且蔡吉也沒有像蔣義渠事先設想的那般派重兵圍困黎陽,而是親自領兵與自己對陣。並大有要將城外這一萬多兵馬吃干抹淨的架勢。
一旦己方陷入苦戰,那些豪強曲部必會萌生疑心,特別是已經同齊軍牽上線的柴家。劉詢並不相信柴家。誠然當初建議派柴家使反間之計的人也是他。但所謂的反間之計歸根結底還是建立在蔣義渠部能擊破齊軍戰陣這一基礎上的。倘若蔣義渠的三千精銳無法動搖齊軍戰陣,那所謂的計謀也只能是個笑話。
想到這裡,劉詢不禁仰望晴空,低聲長歎,「敵陣之中既有善攻之人,又有善守之人。義渠,汝當如何處之?」
確實,正如劉詢所言,賈詡的佈陣攻守兼備,滴水不漏,讓已然趕到戰場外圍的蔣義渠無從下手,不知該從哪裡突襲才好。恰應了那句「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原本蔣義渠是想在蔡吉與劉詢酣戰的檔口,奇襲齊軍後軍。畢竟蔡吉的佈置已經顯示其對袁譚是否會突圍並不在意。哪怕蔣義渠真接應袁譚逃出黎陽,蔡吉也不見得會分兵阻截。可眼下的戰局同樣不容樂觀。就算蔣義渠現在領兵衝下去,對方也有足夠的兵力阻截他。
在觀察了半晌齊軍軍陣之後,蔣義渠最終咬牙下令道,「全體下馬,隱蔽!待到日落之後,再行出擊。」
「將軍,劉府君怎麼辦?」一個心腹向蔣義渠憂心忡忡地問道。畢竟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劉詢的兵馬正在逐步後退。
可蔣義渠卻翻身下馬,不以為然道,「爾等放心,劉府君還能頂幾日。」
事實證明,蔣義渠對劉詢的信任並非一廂情願。袁軍在劉詢的指揮下雖然逐步收縮了防線,但一日酣戰下來,損失卻並不算大。賈詡亦看出對方並非易於之輩,這場仗可能要膠著數日。因此在落日之前雙方不約而同地都鳴金收兵,決意養精蓄銳一晚,待到明日一早再戰。
太陽落山之後,兩側山崗之上燃起了點點篝火,遠遠望去就像繁星點綴於大地之上。蔡吉一面馳馬巡視前哨陣地,一面向身旁的趙雲問道,「子龍將軍,黎陽可有戰報?」
「稟主上,高府君來報稱,黎陽守軍未有動靜。」趙雲如實回答道。
「沒有動靜?」蔡吉勒住韁繩,回頭望了趙雲一眼。隨即回頭朝賈詡嫣然一笑道,「文和先生,看來那柴真沒說實話。」
「此戰尚未瞭解。主上切不可麻痺大意。」賈詡向蔡吉提心道。
蔡吉經賈詡一提醒,當即收斂起了笑容,仰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隨即下令道,「子龍,加派人手巡邏。今夜或許有客來訪。」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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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非也,非也,孤家子桓是勤工儉學。齊侯若覺不夠,可讓子桓多打幾份工。孤對自家子嗣一向嚴格要求。實在不夠,肉償也行。
小蔡:口胡!那小身板,能賣幾錢?!
暈,今天怎麼啦~~~起點老登不上~~~難道又要換密碼了咩~~~(未完待續)